第51节

  夜色深沉,小院里一片漆黑,言嬷嬷和丹桂大约正在睡觉。南蔚控制着魂念,来到了言嬷嬷的床头。
  南蔚现下筑基期的魂念已经能与他人进行传音,于是南蔚借助魂念轻而易举地唤醒了言嬷嬷,并将来龙去脉一一告知。
  言嬷嬷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让南蔚放心,表示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南蔚没有再管她究竟会如何行事,他特特来通知也是看在言嬷嬷二人尽心尽力服侍了他一遭的缘故,否则她们是死是活,跟他又有多少关系?若她们不够机灵自寻死路,那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回到洞府后,南蔚叫了白额来对战。
  上回突破筑基期以后,南蔚就发现自己能进入到洞府的第二个房间了,他也在这间房里发现了一些不差的东西。
  比如飞行法器,比如更多中品灵石和一些上品灵石,但他每一次进来却只能挑选一样。上一次他选择了灵石,这一回他打算将那飞行法器给拿到手。
  这件飞行法器外表看起来十分普通,跟大多数飞行法器一般都犹如一叶扁舟。
  但用灵元催动,南蔚就发现这只飞舟内可谓是别有洞天——软绵绵的妖兽毛皮铺在地上,周遭一应俱全,南蔚非常满意。
  待他将此物放入须弥戒内后,南蔚想到了另外两件事。
  其一是他应该将未来该往何处去,好好的规划一番。待在洞府里南蔚当然会很安全,但这绝非他的行事风格——这简直就是当缩头乌龟嘛!虽然离开洞府也就意味着他有可能被南华宗的人追杀,但只要不出现特别的突发情况,这里便是他的后路。再说,目前来追杀他的人,南蔚还是有信心对付的。
  另一件事,则是他要弄清楚这件事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若要说有仇,南蔚跟不少人都互相看不顺眼,但这些人却绝不会大动干戈地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陷害他,他们也没有这个本事!只有南斐才是当真恨他恨得要死,但南斐也没有这般能力。
  那么究竟会是何人策划,让他不得不逃出南华宗,甚至差一点就死在南华宗!
  此人应是跟南斐有关系的人。
  此人跟南华宗应该也有一些关系。
  此人性情难测,心思缜密,对他怀有极大的恶意,而且对于这点并不介意被南斐知晓。
  忽然间,一个名字跳上了南蔚的心头。
  南秉礼。
  南斐曾经叫嚣过的话也浮上了心头——“爹是不可能让你修炼有成的!”
  只要往这个方面思考,南秉礼一些表现就显得格外怪异起来。比如南秉礼看似对南蔚不偏不倚,却会旁敲侧击他如何痊愈、如何能够修炼。比如南秉礼也让南蔚去了南府的藏书阁,却似乎又并不满意他的所作所为。
  可是南蔚又觉得这件事很难说得通,在前身的记忆里,南秉礼的的确确就是南蔚的亲生父亲,这一点,言嬷嬷也不可能弄错。
  若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当真就是南秉礼,那又是因何缘故,才让南秉礼对亲生儿子下此毒手?
  不,等等……
  在本尊来到这具身体以前,南秉礼似乎并未有过出格的表现?
  前身很少与南秉礼见面,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但前身的一应用度虽然有时被克扣,南秉礼却偶尔会过问,勉强维持着前身的生活,并无要他死的意图。
  难道是南秉礼发现了本尊?
  南蔚露出一个冷笑,那更不可能!
  虽然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进入这个身体,灵魂竟然奇妙地与之十分贴合!有时候南蔚都觉得,自己或许就是生在南府、长在南府的南府大少爷!
  便连还真境的他都不认为自己有何破绽,区区一个未能结丹之人,要说识破他更是荒谬至极!更何况,南蔚不认为前身在南秉礼的心中有多么举足轻重。
  那又是因为什么?
  南蔚的思绪,在这个时候,猛地联系到了这一次自己被诬陷的理由上。
  能制作出那一块以假乱真的画影留声石,能弄出一个货真价实的魔修,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尤其是魔修……南蔚早就发现,在这个时代,跟灵桥断绝后不同,玄门正道与魔修可谓是针锋相对,立场十分对立。
  那么要让一名魔修参与到里面来,除非幕后之人跟魔修有什么瓜葛!
  想到这里,南蔚就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在竞渡大典之前,被魔修松鹤给掳走了……
  当时松鹤曾言明是受人所托,而在第二次与松鹤相遇的时候,松鹤摆明了知道南蔚母亲的身份。这一切说明了一件事,松鹤对南府的琐事也知之甚详!
  到了这时,答案是什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
  若真是南秉礼在幕后策划了这一切,似乎所有事情都顺理成章起来。
  他才是跟魔修勾结之人。
  他不想让南蔚在竞渡大典上露脸,所以才委托松鹤将其掳走。
  他不想让南蔚修炼有成,所以才叫孔胜将其带入南华宗,却又在测验潜质时动了手脚,以至于南蔚被嫌弃不已。
  他不想让南蔚当真出人头地,所以才暗中吩咐了南斐,又跟孔胜等人联合,谋划出了这一次的事件。
  南蔚越是往深处想,眼中神色就越发冰冷。
  他自然不拿南秉礼当一回事,但前身对于南秉礼的感情,却是真心实意满怀孺慕。
  但南秉礼对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仰慕他、依赖他的小孩子,却似乎从未安过丁点好心。
  从前南秉礼不动手,或许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前身体内的毒性,笃定他一辈子都无法修炼,甚至还会自然而然地早死。
  但等南蔚来到这具身体里以后,事情忽然发生了变化。
  南秉礼发现南蔚能修炼了,他发现南蔚虽然资质并不出色,却意外地修为不差,他意识到不能任由南蔚这样发展下去。
  原本在得到南氏先祖洞府之时,南蔚只当自己欠下了南氏的一个人情,不打算对南秉礼再多做查探。然而现在当他生出了这些猜测以后,南蔚觉得自己还是该弄清楚南秉礼究竟做了什么,又是出于何种心态。
  这也是对前身有一个交代!
  至于接下来南蔚该去往何方,他倒是生出了另一个念头。
  他也许未必不能再去寻一个大宗门加入,碍于身份他可能很难加入玄门正道,但再当个魔宗弟子也挺好嘛!
  正好南蔚在洞府里也寻到了一份绘制得非常详尽的大罗灵界地图,里面标注出了许许多多的山川城池、宗门坊市。或许沿着这一份地图,他可以到天命魔宗的前身——无极魔宗去看一看。
  这样想着,南蔚就在地图上找到了无极魔宗的位置。
  那里距离他目前所在的丰城,竟是格外遥远——足足要横跨三个国家、若干城池,无数山脉河流横插在无极魔宗与丰城之间。
  无极魔宗已经不属于丰城所在的荣国姬氏皇朝,而在庆国的极北之地,距离庆国帝都历都,也足有不知其几千万里之遥。即便是有代步飞舟,要前往无极魔宗附近的长乐城,恐怕也要辗转颠簸许久。当然,若真要过去,有的城池应当会有传送阵,足以解决这番困扰。
  总之就是要一路向北……
  南蔚顺着丰城往北看去,地图上被标注出了一座又一座的宗门名称,每座宗门都占地广阔,辖有许多城池山川。里面有许多名字,在灵桥断绝以后都已不复存在,也让南蔚颇是生起了一些兴趣,想要去见识一下。
  这个时代比起万年多以后,是一个怎样得天独厚、人杰地灵、开阔壮丽的时代!
  与此同时,南蔚也想弄清楚,又是因为出了什么样的变故,才导致大罗灵界灵桥断绝?
  既然要往北去,那么南蔚也必须对接下来可能会有的任何情况都有一个心理准备。
  比如南华宗会有谁来捉拿他或是追杀他,比如南秉礼会不会也派人追杀他,这里面会不会有魔修……
  对这一切,南蔚丝毫不惧。
  本尊可是天命魔宗尊者,这天下还没有能让本尊害怕的东西存在!
  在休整妥当以后,南蔚前去向白额告别:“白额,此次一去,我也许很长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毕竟他一旦离开丰城太远,就算玉符还能将他传送回来,那他就得多走许多冤枉路了。因此南蔚只打算在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时,才动用玉符。
  谁知白额在明白了他的话以后,吼吼地叫了两声,却是张嘴咬住了南蔚的袖子。
  见白额转了转头,南蔚挑起眉:“你是要我跟你过去?”
  白额点了点脑袋:“吼——”
  在白额的带领下,南蔚再次来到洞府内第二间房里。照白额的意思,是在这里能找到一样对他很有用的东西。但南蔚仔仔细细看过这间房里陈列的全部东西,不觉得有哪个是现在自己急需的。直到他动用魂念更为细致地扫了一遍这间房,才在房间一角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位置。
  那墙壁里隐隐有灵力的轻微波动。
  外面附加着禁制,墙体又砌得严严实实,难怪南蔚一开始没注意到此处。
  等到将墙里的东西取出来一看,南蔚就发现这是一枚跟手中玉符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枚玉符。
  白额蹲下身体,抬起前爪,两爪相对,做出了一个“合掌”的姿势。
  南蔚了然,将两枚玉符贴在了一起。
  随着玉符上隐隐有瑞气散出,似有虚无的线条从空中生出,这些极为繁复的线条隐隐在发着光,它们沿着两枚玉符延伸、旋转,直到最终隐入合二为一的玉符中。
  南蔚将魂念探入其内查看时,首先就有一段文字印入他的脑中。
  这段文字说的很明白,不仅将原先那枚玉符的功用和限制一一说明,对第二枚玉符也做出了详尽的说明,更是对两者合一的玉符要如何使用描述得十分清楚。
  看完这段文字,南蔚就冲白额露出一个笑容,唇边笑涡玲珑,仿佛泛着柔光。
  白额看了他一会,就用前爪捂住了眼睛,活灵活现简直跟人类没有两样。
  南蔚没留意到白额的举止,因为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这枚崭新的玉符上。
  这枚玉符让南蔚即便去了很遥远的地方,也能方便地来往于洞府与那地方之间,只要他事先在玉符内将地点进行替换。
  不过,玉符中那段文字的主人也说明了,替换地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必须对禁制、阵法和符箓三者都有相当程度造诣才能实现。因为玉符本就是在其中刻入了传送阵势,并且使用了一些巧妙的篆刻符箓的手段。
  这些对南蔚来说却并不多么难,他在禁制和阵法上的修为要替换地点是足够的,而他对符箓的研究虽然不深,但南蔚难道还缺深入研究的时间不成?
  收好玉符后,南蔚是真的要同白额道别了。
  身体硕大的老虎仿佛十分不舍,眼巴巴地看着南蔚,大有“我要跟你一起去”的架势。尤其是在注意到南蔚脚边跟着的那只灰毛猴子以后,白额的表情就变得十分微妙而复杂。
  王大牛被它看得浑身毛都竖了起来,尾巴更是直指向天。他很想躲到南蔚的身后去,无奈却没有这个胆子,只好忍着被老虎用羡慕嫉妒的目光洗礼的过程。
  直到被南蔚拎起来,玉符被激活的光芒笼罩过来,王大牛才觉得自己解脱了。
  事实证明,这真的是他的错觉。
  因为当他单独跟在南蔚身边的时候,那种滋味也是非常、非常的难以言喻——王大牛满心伤感地想到,加快脚步,跟上了南蔚。
  “东……老爷!”
  南蔚哼道:“什么东老爷西老爷的,你的意思是老爷我是东西?”
  王大牛赶紧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蔚似笑非笑:“那你是在说老爷我不是东西?”
  王大牛:“……”
  他觉得自己又想哭了!
  南蔚这才放过了灰毛猴子:“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王大牛道:“老爷,你不是有飞舟吗?为什么不用?”虽然曾经的王大牛是个不知修真为何物的村民,但被南蔚放在洞府里,又时常耳濡目染,王大牛还是知道了不少修真上的事情。比如那艘飞舟,他就知道是可以用来代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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