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尤其是那些师兄竟然压根没保护好他,害得裴之衡死了唐嬷嬷不说,还不得不被封住神脉,不得不失去记忆!
  南蔚就做出不经意的态度来:“我只见过你的一位师兄,他叫做淳于离山,但我觉得他不像是会教你这样说的人。”
  裴之衡道:“的确不是淳于师兄,说这话的乃是谢师兄,谢师兄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却很能替我们这些师弟解决麻烦。”
  南蔚道:“这位谢师兄能说出如此有道理的话,恐怕自己也是深受其害吧?”
  裴之衡想了想道:“大约如此,谢师兄在宗门里出现的时候,常有人闻讯而至来围观他。”
  南蔚:“……呵呵。”
  到了这个时候,南蔚就又想到那块被他丢在飞舟一角后来又收进须弥戒里的玉牌来了。
  没错,那块玉牌上的两个字不是别的,正是“太一”二字!
  若是南蔚没有猜错的话,恐怕这里的“太一”,代表的正是太一仙宗!
  只不知道,这块玉牌之所以对南蔚显示出太一二字,究竟代表了什么意味,也不知道裴之衡会不会知道。
  南蔚便拿出那块玉牌:“裴兄,我一直不知这是何物,不知你知道不知道?”
  孰料裴之衡一见到南蔚手中玉牌,立即吃了一惊:“玄机令,你手中竟会有一枚玄机令!南兄,此物你是从何而来?”
  南蔚微微一笑,将玉牌按在手中,不留痕迹地挡下了裴之衡试图伸过来的手:“玄机令是什么,裴兄能替我解释解释吗?”
  裴之衡道:“其实玄机令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是太清楚。只不过,据说本宗会将一块腾龙令发给每代最出色的十名弟子所有,此物一方面是身份的象征,一方面也能辅助修炼,可能还有别的用处但我不大清楚——谢师兄就有一块,跟你手中之物形状大小厚薄都极为相似。”
  “但我之所以认为它是玄机令而非腾龙令,是因为在我的师门之内,有这样一种说法:腾龙令一旦流出宗门,通常是那名弟子身死道消之际,也通常是遇到了意外身故在宗门之外的时候。在这些宗门触手不及的地方,那腾龙令就会变作玄机令。此物也许会在宗门外流传数十年、数百年,甚至更久,其间也未必有人认得出此物是什么,但只有跟本宗有缘之人……”他深深看了眼南蔚,“才能看到它上面不同寻常的东西。”
  南蔚把玩着手中玉牌,心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裴之衡道:“你会将此物拿出来问我,恐怕是在上面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吧?虽然在我看来,它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牌,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若非是你问得奇怪,我又曾亲眼见过腾龙令,恐怕也未必能猜到它是一块玄机令。”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关于手中玉牌是何物的答案都变得不重要了,南蔚更想知道的,是裴之衡在太一宗内跟那个谢师兄的关系究竟有多密切……
  “哦。”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裴之衡认真道:“南兄,我不知你是否已有宗门,但我瞧着你很可能并无宗门。虽然你已是筑基修士,但有此物在手,想要拜入太一宗,也是完全可以的。”他露出骄傲神色,“别的且不说,在荣国,我们太一宗可是修士最想拜入其中的宗门。”
  南蔚就又哦了一声,心念电转之间也认认真真地盘算起来。
  其实他对于进入哪一座宗门并无偏执,魔宗也可,仙宗亦行。吕南城一事让南蔚对现在的魔宗是什么情况也有了点猜测,只不知无极魔宗又会是何种样子。
  既然如今有玄机令在手,他是不是干脆就选择太一宗好了?
  南蔚盯着手中所谓的玄机令看,上面的“太一”二字益发好似灵动起来,竟仿佛变成了活物,直直往他眼中钻来!
  他稍微吃了一惊,平静下来以后,南蔚就在意识中见到了一位风采出众的白袍青年。
  此人虽然是含笑相对,但他的存在却给南蔚的魂念带来了极大的压力,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让南蔚几乎要捧住脑袋,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拿头撞墙的冲动。
  裴之衡不明所以:“南兄你怎么了?”他见南蔚忽然用手扶住额头,面上虽然没有表情,却立即联想到了自身,“莫非你也有头疼的毛病?”
  南蔚一面努力用魂念对抗着那白袍青年带来的压力,一面泰然自若地道:“没有。”
  裴之衡信以为真,没有多问,只是示意南蔚赶紧用饭。
  南蔚便一边用筷子拈菜,一边继续水深火热。
  这一顿饭可谓是他自从来到这具身体中以来最为漫长、最为食不知味、最为一言难尽的一顿。
  明明端上桌的都是些难得一见的美味,妖兽肉被烹饪得鲜香美味入口不凡,灵植菜蔬灵气浓郁唇齿留香……可南蔚却机械似的往口中送着菜肴,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心思来品味。
  因为自始至终,那白袍青年所施加的压力都如影随形一般存在于他的意念中。
  直到一顿饭结束,那白袍青年才逐渐变作虚影,最终彻底在南蔚脑海中消失。
  不过若是要他选择,南蔚恐怕还会选择下一次再有这般压力,味同嚼蜡便味同嚼蜡吧!
  因为只是一顿饭的工夫,南蔚发现自身魂念竟然愈发凝实,甚至能够覆盖的最大限度,能够穿透的最大限度,乃至于分化成魂念触手的能力,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
  南蔚已是明白过来,那白袍青年有些像后世那天佛院和慈航阁所用的观想图像,他们用菩萨图像进行观想,锤炼自身,而方才的白袍青年,也同样帮助南蔚锤炼了他的魂念!
  到了这个时候,他更是再肯定不过,这块玄机令,是货真价实的宝贝!
  从饭馆中出来,裴之衡和南蔚原路返回出了巷子,沿着宽阔的大道往裴氏府邸走去。虽然他们二人都是修士,但九安却对修士颇有一些限制,因此城内并不能使用法器代步,更不能随意飞入空中。
  此时天色渐暗,两个人的步伐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南蔚是又有些心不在焉,裴之衡却好象也在想着什么。
  直到身边忽然有一驾马车飞快驶过,又突然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蓦地停下。
  那马车窗口的帘子被掀开来,里面探出一张极为艳丽但眉目又有几分刻薄的脸孔。
  “这不是裴家大少爷吗?”那人的话才一出口,就让南蔚皱了皱眉。
  倒不是说此人的声音多么难听,实际上,这个人的音色非常优美,动听。但他用了那样一种阴阳怪气的腔调,难免会叫人感到很想堵上他的嘴叫他别再出声了。
  裴之衡朝他看去:“你是……”
  那人立马板下了一张脸:“裴之衡,你都被我家殿下教训得不敢在皇城待了,竟敢还敢挑衅殿下的权威!莫非是不记得从前的教训了!”
  南蔚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裴之衡却反而有些茫然,只是思考了片刻道:“我确实不认得你。”
  那人冷笑一声:“认不认得都不妨碍我看到你从高高在上被打落尘埃——裴之衡,恐怕你不知道吧,你家中此次将你叫回来,等着你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那人就缩回头,吩咐了马车一声,马车再次疾驰而去。
  第96章 南蔚的猜测
  南蔚倒是又有些不明白起来:此人究竟是跟裴之衡有仇呢还是没仇呢?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愚蠢,却将这么紧要的事情告诉了裴之衡,是有意呢还是故意呢?
  而裴之衡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停住脚步,望向裴氏府邸所在的方向,露出迟疑神色。
  南蔚道:“裴兄?”
  裴之衡道:“南兄,今日我打算暂不回家,若你有别的去处,那我们就此别过。”
  南蔚道:“若是没有呢?”
  裴之衡道:“我有麻烦上门,南兄不便牵扯进来。”他说完朝南蔚拱了拱手,就脚步一转,往不远处走,目的地看着像是客栈。
  走了几步,裴之衡回头:“南兄?”
  南蔚道:“我没有别的去处,正打算找家客栈住下。”
  裴之衡道:“原来如此,从此处往前便有数家客栈。”
  南蔚嗯了一声:“我不嫌弃跟裴兄住一家客栈,莫非裴兄嫌弃我?”
  裴之衡道:“并非如此,而是……”
  南蔚已经截住了他的话:“既然不嫌弃,那就一道去客栈吧,正好你是本地人,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有你在也好放心些。”
  裴之衡便不再吭声。
  等到了客栈,两个人要了两间上房。这两间房紧挨在一处,因此才各自回了屋子,裴之衡就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响起。
  打开来却是南蔚:“裴兄,天色尚早,不如聊聊?”
  裴之衡道:“我还有事。”
  然后门就在面前果断被关上了,南蔚瞪了那门数息,心里很不高兴:本尊难得主动想要帮忙,你小子竟敢拒人于门外!
  于是南蔚直接用了个小法术,将门打了开来。
  哼,本尊可不会学小时候的这小子,有事没事都走窗子,本尊去什么地方都是正大光明从门进!
  裴之衡惊讶道:“南兄?”
  南蔚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有什么事情,若是有人能帮着琢磨,总归比你一个人胡思乱想要好。”
  裴之衡道:“我没有胡思乱想。”
  南蔚给了他一个“谁信啊”的眼神,自顾自在桌边坐下,丢出王大牛:“给我倒杯水来。”
  王大牛殷勤地跑过去倒了杯水,捧到南蔚手边。
  裴之衡:“……”
  最终裴之衡自然没能说服南蔚回去房间,只能眼睁睁看着南蔚反客为主,甚至反过来吩咐那只灰毛猴子倒水来招待他。
  “南兄你……”不过裴之衡心头其实也感到了一丝暖意,“多谢。”
  南蔚支着下巴,眼眸微微垂着,盯住不远处的烛火,良久才哼了一声:“谢我?是想谢我救了你一命?”
  裴之衡道:“都有,不管是救命之恩,还是此刻愿意陪着我。”
  南蔚下巴微抬:“口头上说说也太没诚意了,不如想想要用什么实际行动来感谢我。”
  裴之衡:“……”
  王大牛习以为常,对裴之衡投去同情目光:没见过这般无耻的人吧,放心,以后就会习惯了。
  南蔚笑眯眯地看着裴之衡,烛火与夜明珠不一样,光芒要偏黄一些,也容易让人的面部轮廓显得更加模糊。此时沐浴在烛火之下,这个裴之衡神情里的疏离和冷淡都被中和了一般,剩下的部分很容易就让南蔚想到了小时候的裴之衡。
  虽然说记忆被封住,封印又被做了手脚,让裴之衡变得有几分陌生,可不得不说,这样的他,比起小时候的他,也有其可爱之处。比如若换了小时候的裴之衡,在听到南蔚这样说以后,只怕已是死皮赖脸地凑到跟前,说一句“好啊蔚弟弟,那我就以身相许”了吧。
  哪会像现在的裴之衡这般,反倒有几分不知所措,看得南蔚想要将他拽过来揉搓一番。
  好一会儿,才由南蔚主动打破了沉默:“开个玩笑罢了,裴兄想如何感谢我,一定有裴兄自己的打算,我还是不要问了,也免得失了惊喜。”
  裴之衡沉默了一会,才嗯了一声。
  南蔚又道:“裴兄,听那人话里的意思,是你家中出了事,我看你的应对,好象信了他的话?”
  裴之衡点头道:“其实我接到传信让我归家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觉得过古怪。平日里即便是我爹娘,也很少发信去宗门找我,更是不让我回家。只是那传信中提及我家里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我跟我爹娘发了传信询问却没得到回信,便想着以防万一才会回家来。”
  南蔚眯了眯眼:“裴兄,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何伯父伯母不要你回家?”
  裴之衡道:“我自然想过,可是我失去了小时候的许多记忆,爹娘也只肯跟我说回家容易有危险。可入宗这么多年,我甚至都快要忘记他们二人的长相了,我愿意听他们的劝说,但也想要回家看看,看爹娘是否一切安好。”
  南蔚道:“听你话里的意思,伯父伯母并不知你回家的事情?”
  裴之衡道:“嗯,我没等到爹娘的回信,不过我给他们还是发了传信说明,等见到爹娘,我再同他们告罪便是。”
  南蔚摸了摸下巴,现在他可以肯定,裴氏府中恐怕的确是出了什么变故。不然就算是担心那位皇室成员的报复,裴之衡的爹娘作为裴氏嫡脉,怎么都能护住亲子,不可能不想念亲生儿子,甚至不肯跟裴之衡见上一面的。
  想起从前裴之衡就曾说过,家族里不是每个人都希望他躲过这一劫,南蔚估计裴氏家族里恐怕是有人想要争权夺利。
  这不是什么奇事,任何一个大家族里,就是宗门也不例外,都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只不知此事是由何人策划,是否跟裴之衡当年说的叔叔婶婶有关,又是否跟裴之衡的那位仇人有关,这一次暗中的人又是打算用什么理由来将裴之衡彻底打落尘埃。
  说实话,裴之衡作为太一宗弟子,且看淳于离山待他的态度,还有他字里行间所提及的师父师兄,就知道他在宗门里地位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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