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当琼娘到了船司时,正看见二皇子也下了马车。
  他亲自走到了琼娘的马车前,温声道:“赶巧今日来船司办事,倒是与王妃有缘。”
  琼娘微微一笑道:“京城便是这么大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也谈不上什么缘不缘的,不过这次误会得以澄清,还真是要谢过二皇子您了。”
  刘剡挥手道:“琅王妃身子不便,请里间坐着说话。”
  待琼娘走到船司内时,二皇子还亲自将软垫放在了椅子上,让琼娘坐下,方便她签写文书。
  虽然琼娘说并不口渴,可是二皇子还是从侍女的手里端了一盏蜜枣桂花茶摆放在琼娘的手边。
  待得文书写完。二皇子审看无误,便又提出最近船司要调运一批货物,可惜船只不够,别家的船行又是不能信任,便想与琼娘的船行合作。
  琼娘一直看不透二皇子,也懒得与城府太深的人打交道,当下婉拒,只推说船行行程已经排满,有心而力不足。
  二皇子倒是也不坚持,却说自己的王妃卫氏生辰将至,请琅王与琅王妃要准时前来。
  这等交际,自然是不能推却。若是无意外,这位二皇子将来很有可能登上皇位。说起来,自己的相公也要在他之下为臣。
  而且虽然琅王心内猜忌着二皇子和那静敏妃,但表面上二人还是维持着昔日旧友之间的体面和善。
  若是可以,琼娘很想化解了二皇子对琅王的猜忌。他们二人就此回转了江东,老老实实地做个藩王便好。
  可是这一切,也要看上位者的意思。琼娘现在可是琢磨不透这位二皇子。
  若不是她与琅王开诚布公,各自说出了心内的想法,她可能会觉得这位二皇子为人不错,处处维护着自己呢。再或者如若她没有成婚,甚至会误以为二皇子在向自己献殷勤。
  就在二皇子表示,不放心她一人归府,想要骑马带人护送她一程时,有人高声道:“多谢二殿下的美意,既是臣的王妃,就由臣亲自护送好了。”
  琼娘转头一看,原本应该在京城外三司巡查的琅王,竟然全身戎装骑着马带着一群侍卫出现在了船司的大门外。
  二皇子显然也没有料到,便是微微笑道:“忘山竟然抽空前来,难道是不放心王妃?这里有我,怎么会不妥帖地将王妃送回?”
  第157章
  琅王的脸上也挂着客气而合乎规范的笑意:“二皇子还是跟以前在书院时一样, 喜欢接送书院的女夫子下学……不过如今二殿下国事甚多, 哪敢劳烦你在这诸事上多操劳。这便告辞,还请二殿下自便。”
  说着他便拨转马头引着琼娘的马车离开了船行。
  在回去的路上,琼娘禁不住好奇,便问也上了马车的琅王道:“这二皇子接送女夫子下学,是哪一出陈年轶事?”
  琅王不屑道:“年少无知时的艳史……别看他现在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实际年少时也是探花的高手, 采香的小贼,最好那等子带了禁忌的情事, 女夫子便是一样, 大了六七岁的才最好……以后你若无本王在眼前,莫要与他相见。”
  琼娘倒是很会抓着关卡道:“不过那时王爷与二殿下交情甚好,也不知当初接送女夫子下学, 王爷你有没有帮衬?”
  琅王没有接话, 只是适时指着路边道:“有卖糖炒栗子, 买来给你吃……”
  常进可是在一旁听着, 立刻得趣儿地跑去买了一大包回来, 给王爷救场应急。
  琼娘看着琅王一个劲儿地剥栗子堵她的嘴,便心知自己问个正着,只好气又好笑地斜瞪着殷勤剥栗子皮的那人,只用手摸着肚儿道:“孩儿,你若是个男子, 可万万记得, 这洁身自好四个字, 男人也用得,我们要做个如玉的君子,可莫要学了旁门左道。”
  琅王也是顺势摸上,借机会道:“你娘说得在理,只单单你娘赚下的钱银,便能买尽天下如花的女子,且得矜持些,千万别如你父王一般,好的不要,非要自己去求,这求来了便是天生的祖宗,鼓脸儿的长辈,半点拂逆不得。”
  琼娘可是听不下去的,只伸手去捏琅王高挺的鼻子道:“你说谁鼓脸儿?明明今晨还说我纤瘦如常呢!”
  琅王仗着自己个高,半抬起了身子,不叫她捏上鼻子,却一直手捏琼娘的脸颊道:“每次气得都是鼓鼓的,若荷塘的蛤蟆,若是生个女儿,本王天天便要对着两张鼓脸儿……”
  琼娘听他将自己比作了蛤蟆,顿时生了气,不自觉又要鼓起腮帮子,可是临了又想着他的话想要收回,这一鼓一瘪顿时泄了气去,直把琅王逗得不可自抑,笑得前仰后合。
  随后的日子里,琼娘还真敏锐地发现,那二皇子似乎总有机会跟自己碰面。
  虽然见了面,也是言谈举止得体,并无出格之处,可是琼娘还是决定对这位有两个重生之人庇佑加身的贵人敬而远之。
  加之她的月份渐大,不宜走动,便老老实实地呆在府中养胎,等待着孩儿的降生。
  那二皇子倒是并未再做出什么手脚,毕竟朝堂上的政绩也需要他多加费心。
  只是琼娘印象里,当年太子刘熙做下的许多政绩,今世都变成了二皇子的功业。看来二皇子是善尽其才,细移花接木得顺手。
  那些叫嚣着前太子复位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更多的是朝臣纷纷上书,请奏陛下早日立下储君,而二皇子自然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嘉康帝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是立二殿下为储君的意思也是越来越明朗,将许多朝政重任交到了二殿下的手上。
  琼娘对此并无意外,她也问过琅王之意,琅王淡然道:“待你生产完毕,我们便回转江东,一水的天险之隔,到时候就是宣召,本王也不会再进京了。”
  其实这与琼娘原来的打算也并无二致。到时候二皇子即位,楚邪自然也会恪守藩王本分,自当纳贡,维持君臣的表面和谐,这也是楚邪最好的出路。
  但是,琼娘总疑心,楚邪隐瞒了自己些什么。她很清楚他的性格,如果他对自己母亲当年的死产生了怀疑,怎么可能不一查到底,任凭凶手逍遥法外?
  当然这期间,也是发生了让人愕然的事情。
  比如说,尧氏突然将那公孙二姑娘叫到了柳府里去,直接申斥着她毫无姑娘的羞耻心,拐带着柳家大公子整日的不归府门,她已经给柳将琚另外择了良缘一桩,还请公孙小姐以后莫要再纠缠柳将琚了。
  其实这些时日来,也不知是不是整整两个月穿着女装的缘故,那公孙二倒是捡拾了些做女子的自觉,就算赌约已过,偶尔还是会穿裙装与柳将军见面。看来,她与那柳将琚也渐渐生出了些情愫。
  只是要她为人妇,实在是有些没有底气,便是对柳将琚的求婚一直半推半就。
  可是这次被尧氏叫到了府宅里后,在几个婆子环视下,公孙二姑娘被尧氏好像训斥贱奴一般好一番羞辱。直叫她不要勾引柳家一脉相传,敦厚无比的大公子。
  换成一般的姑娘,当真是奇耻大辱,只怕恨不得撞死在柳家的府门前。
  可是公孙二却是朝着尧氏一抱拳,来了一句:“夫人,您要是这么说,我若不做些个什么,岂不是对不住您这番的辱骂?”
  尧氏也从来没见过公孙二这样的姑娘,以前柳萍川在家时,还能给她出个主意,可现在那柳氏据说是要养胎,也不知被二殿下藏到了何处,她几次去都见不到人,现在便只能硬气一些,端出官家夫人的架势,先将依附在儿子身旁的这颗大毒瘤切下去。
  是以听了公孙二的回答,尧氏面色不改,挑着眉道:“公孙小姐若是要脸,现在应该掩面出去,哪里会这么不羞不臊地稳坐在这?怎么你还能做些个什么出来?”
  公孙二笑得甚是开怀,一口白牙闪亮:“春时恨短,这时辰是不等人的,就此别过,夫人您就安心等着抱孙子吧。”
  结果没等尧夫人确定这年纪轻轻的大姑娘嘴里的话的意思,知道她琢磨着真是她听的那么不堪时,公孙二已经迈着方步,大踏步地出了柳府。
  自那以后,柳将琚再无还家。那尧氏气不过,直觉是琼娘唆使着那不男不女的东西带坏了自己的儿子。
  于是便又前来琅王府寻琼娘说理。
  可是尧氏却连前厅都没入得,便遇到了刚巧回府的楚邪。尧氏便是将那日公孙二的不敬话语,还有自己这几日的怨气一股脑儿的倾泻出来。
  楚邪说话向来不留情面,比尧氏都刻薄,直言她教子无方,既然那姑娘说叫她等着抱孙子,自回家等着去好了,凭什么来这里搅闹?
  如今他的王妃怀着身孕呢,若是被人气得动了胎气,便是拼得爵位不要,也要杀了那人的全家。
  尧氏真的是要被气瘫了,她这才发现,那个公孙二说话的蛮横劲儿,跟这位王爷是如出一辙啊,都透着流氓山匪的蛮横,整个就是个混不吝!
  这样的人讲不通道理,可是讲道理的养女琼娘,她又看不见。一时间,尧氏铩羽而归,便又向柳梦堂诉苦,指望着他能在皇上面前告御状,拿了公孙二那等无德的女人。
  可是如今柳梦堂因为女儿的连累,本来就失了官威,如何肯将儿子的丑事抖落在朝堂前?只是不肯,只言这事儿,又不是男儿吃亏,只要他们做爹娘的不点头,那姑娘便进不得柳家门,看真有了孩子,她如何是好!
  尧氏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便是将心暂时放下了。可是她生养了一对儿女,如今却皆不在府中,这细细思来,也是心情抑郁难以纾解。
  而琼娘从琅王的嘴里听到公孙之言时,正喝着的水呛得琅王满脸都是。
  她赶紧一边咳嗽一边给琅王揩拭着脸,然后诧异道:“那我大哥究竟是哪里去了,公孙二她想要干嘛?”
  琅王道:“这些个你都别操心了,你马上就要临盆,这几日稳婆俱是找全了,本王还嘱咐神医随时候着,现在什么事,都比不得你生产重要。”
  琼娘心知琅王说得在理。按照日子推算,这几日便是孩儿要降生的时候。
  她虽然前世里生过两个孩儿,可是这一胎可是比之前的两胎都大,会有什么情形,她也说不准。
  待到最后快要临盆的那几日,便是管住了嘴,不叫自己吃下太多,平日里在园子里勤走动,免得胎儿太大。
  就着这一日,琼娘正在院中吃果子,刚要了两口,突然觉得身下微微一热,那熟悉的感觉便会告诉她羊水破了。
  不过她倒是神色如常,只是开口唤翠玉将她扶进屋内躺平,然后唤稳婆前来接生。
  厨下因为防着王妃生产,两口专门的大锅交替着烧着滚水。垫身的白布,也是热水烫过放在阳光下暴晒过的。
  琼娘觉得有阵痛袭来并没有喊,因为她知道一会且得用着气力呢。
  甚至怕一会没了劲儿,她还叫翠玉端来一碗煮得糜烂的牛肉粥给她喝。
  不过相较于这已婚已育女子的镇定,初婚的琅王便显得不那么镇定了。
  翠玉端粥过来时,跟琼娘言道,说是琅王得了信后,立刻快马加鞭地回了府中,据说他那爱驹的屁股,都被马鞭子抽出了红印子了。
  这人回来后,便在产房外不停地走来走去,那鞋底子大约都要被磨破了。
  第158章
  楚邪虽然不知生产的过程, 可是他听人言母亲当初生下自己时, 遭逢难产,折腾得一天才生下来。
  是以在他看来,这诞下孩儿必定是个漫长的过程,也不知琼娘要折腾得多久才能生下来。
  而琼娘的母亲刘氏也赶了过来,正往当做产房的内室门边上挂吉符呢, 这是她从庙庵里求来的, 只求保佑女儿生产顺顺利利。
  可是没有想到热水才送到了屋子里,那屋内便听见稳婆说产道全开, 接下来也没有听到产妇痛苦的哼叫, 没多久便听到了婴儿嘹亮的哭声。
  楚邪都愣了,不一会便有稳婆抱着个襁褓从内室里走出来,高兴地说:“恭喜王爷, 贺喜王爷, 是个小世子, 您看这模样可真是俊呢!”
  楚邪小心翼翼地接过那襁褓, 只见一张皱巴巴的通红的笑脸, 那婴儿拼命张开眼,不一回又不堪光线,两只大眼闭合上,小嘴一嘟一嘟的,甚是可爱。
  刘氏看着大外孙也喜不自胜, 只笑道:“这眼睛鼻子嘴巴像极了王爷, 将来一准长得不错。”
  可就在楚邪想要入内室看看琼娘时, 那在内室的另一个稳婆又大喊到:“快回来!这肚儿里还有一个呢!”
  那稳婆一听,唬了一跳,连忙又转身回去。楚邪则抱着儿子有些手足无措,直问这是怎么回事?
  喜鹊没有进产房,只负责指挥着小丫鬟往内室送水递送干净帕子,闻听此言道:“王爷,王妃这是双身子呢!”
  刘氏也是一愣,只道:“我那会也是双身子,没想到琼娘这也是一生两个。这点倒是随了我。”
  这琅王虽然总说自己能儿女成群,可乍一听闻王妃怀的是两个,却又觉得凶险无比,刚刚放下的心便又拎提上去了。
  只是这第二个孩儿,却是个磨人的,全不若哥哥那般省心,费了半天的功夫,只听琼娘在里面用力,发出闷闷的哼叫,这一阵阵叫声抻拉着楚邪的心。终于里面传来一阵啼哭,楚邪的心这才落了地。稳婆一听那哭声娇颤颤的,便猜是个女娃娃,抱起一看果真是。
  这一胎便是龙凤呈祥,当真是可喜可贺的大事。
  琼娘此时汗已经出透了,虽则生产时难熬了些,可是全生下来,只觉得肚子无比的轻松,再听闻自己生的乃是一儿一女时,心内百感交集,竟是要落泪。
  楚邪抱着儿子正进来,一看琼娘要哭,连忙道:“方才岳母嘱咐,月子里可不能哭,你看我们的孩子生得好,该是高兴,怎么还哭上了?”
  琼娘心内的许多感慨,自然是无法言表,只半坐在床榻上,小心接过了小女婴,又看了看琅王怀里正打哈欠的男婴,便也一并抱在怀里,两只粉嘟嘟的肉球子,一时竟有些看不过来的感觉。
  而楚邪初为人父,那股子心里的兴奋,更是没法形容,只是他纳闷,以前看过的孩儿都是白嫩嫩的,怎么到了他的孩儿这里,却是红通通,皱巴巴的。
  琼娘倒是被他逗笑了,只道:“在肚子里泡发了那么久自然是皱的,过上一日便好了。”
  这番生产也是太耗费精神了,琼娘将一双儿女安放在床边的两个摇床里后,又喝了一碗羊乳补充下体力,便自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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