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谢琬做不到, 韩歇便替她们找了淮阳大长公主帮忙。
  当然, 淮阳不可能那么好心地帮他们。她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宋皇后得知真相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来了裴清殊这里,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他听。
  “娴贵妃妹妹是左氏的表妹。当初淮阳大长公主差点杀了左氏,所以她担心将来一旦娴贵妃母子上位,会对他们一家进行报复。”
  “这么说来,淮阳其实并不是如荣贵太妃所说, 是为了皇后母子才会出手的, 而是为了她自己, 对吗?”
  宋皇后一怔,见裴清殊看向自己的神色清亮如水,并不像是怀疑的样子,这才点了点头:“皇上, 臣妾不知大长公主心中究竟是怎样想的, 但臣妾并没有害过妙珠妹妹,还请皇上明鉴。”
  “朕相信你。不过,朕不相信嘉嫔,更不相信淮阳。”先前因为荣贵太妃把淮阳大长公主供了出来,裴清殊便让人抓了淮阳,严加审问。
  不过淮阳老奸巨猾, 什么都不肯说。
  为了她,太上皇还曾来向裴清殊求情。裴清殊好不容易才顶住压力,坚持没有放人。
  看来现在,可以继续审问下去了。
  “皇上的意思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其实当初淮阳肯和叶氏合作,不惜舍弃自己前途大好的长子,也要构陷四哥的时候,朕心里就觉得奇怪。昭屏,你也是有两个儿子的人。假如你偏疼康儿,你会为了给康儿搏一个好的前程,就断送了冬儿的未来吗?”
  皇后果断地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朕也觉得不会。所以说,这里头应当另有隐情才对。”
  说实话,淮阳当年的所作所为,简直让裴清殊觉得宋池这个长子不是她亲生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倒也没什么不好。淮阳这个老婆子,在精神上折磨了宋池不知道多少年。可宋池碍于孝道,还不得不居于家中,奉养淮阳这个母亲。
  若是淮阳和宋池当真没有血缘关系的话,宋池便可以和淮阳分府而居,就此解脱了。
  “淮阳大长公主的事情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先不要传露出去。至于嘉嫔,她已经可以定罪了。”裴清殊略一沉吟,道:“皇后,就由你来送她上路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嘉嫔说的没错。皇后性子柔和,心肠太软,不够杀伐果断。
  这一次就用处置嘉嫔开始,逼着皇后迅速成长起来吧。
  宋皇后听了之后,不禁微微一抖,下意识地对这种事情有些抵触。
  不过她也知道,处置犯了错的后妃,是她身为皇后的职责。如果这种事情都要裴清殊费神的话,那她也太没用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是,请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办妥。”
  ……
  毓秀宫里,裴清殊和皇后都已经走了,宜贵嫔却没有走。
  以往这个地方,宜贵嫔从不踏足。
  过去她厌恶嘉妃,甚至超过嘴贱的僖嫔。
  僖嫔虽然坏,但她坏在了明面上,什么事情都写在了脸上。可是嘉妃,总是做出一副端庄贤淑的世家贵女模样,背地里却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让宜贵嫔觉得恶心。
  可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口蜜腹剑的女人,却生了一个讨人喜欢的儿子。
  四皇子不说是皇子里头最聪明伶俐、或是最样貌出众的,可他乖巧懂事,小小年纪便十分听话,凡是见了他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现在,这个孩子就要属于她了。
  想到这里,宜贵嫔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
  嘉嫔冷眼瞥了她一眼,寒声道:“你来了。孟怡然,看到我沦落成现在这幅样子,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宜贵嫔浅笑:“那是当然。”
  “本宫不过一时不慎,才会落到你的手里,你可别得意的太早了。若是娴贵妃知道,你早就察觉了我在她茶水里动手脚的事情,你觉得她还会待你如初吗?”
  “嘉嫔,你别血口喷人。你自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怎么能怨到我的头上?”
  “宫里谁人都说你宜贵嫔心思良善,可我却觉得,这宫里最心机深沉的人就是你。事到如今,你不承认,我也没有办法。若是我有证据的话,我早就在皇上面前揭穿了你,哪里还会同意让你抚养我的翊儿!”
  宜贵嫔摇摇头道:“嘉嫔,你说错了。现在不是你开恩,让我抚养你的儿子。而是你得求我,将来好好对待你的儿子。”
  提起儿子,嘉嫔瞬间紧张起来:“孟怡然,你若是敢欺负翊儿,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放心,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不管你做了多少坏事,起码你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把翊儿带来了这个世上。从今以后,翊儿就是我的儿子了。我会好好待他,将他视如己出,对他好到让他完完全全地忘了你。”
  嘉嫔闻言心中不禁十分不甘,她现在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和宜贵嫔同归于尽。
  可是现在嘉嫔想明白了,裴清殊说得对,宜贵嫔当真是抚养四皇子最好的人选了。敏妃虽也无子,但她之前犯过错,皇上心里对她一定还有芥蒂。只有跟着孟宜嫔,四皇子将来才有出头的可能。
  就算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嘉嫔也只能忍下了这口气。
  “宜嫔,你最好说到做到。只要你能待翊儿好,临死之前,我就不会再多说对你不利的任何一个字。”
  “嘉嫔,我说过了,那只是你自己的揣测罢了。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卖我一个人情吗?”宜贵嫔摇摇头,认真告诉她:“我和你不一样,别用你那肮脏的心思揣测我。”
  “随你怎么说吧。以后翊儿……就交给你了。”提起儿子,嘉嫔不禁悲从中来,掉下眼泪,“翊儿性子不像我,脾气太软糯,你仔细看着,别让他叫恶仆欺负了去。还有,翊儿还小,有的时候会不小心尿床,你别责骂他……”
  宜贵嫔听得心里一酸,但她不想同情嘉嫔这样的女人:“行了,别说了。这些事情,我以后都会注意的。”
  “那就好,那就好……”嘉嫔遗憾地说道:“若是临死之前,能让我再看他一眼就好了。”
  宜贵嫔摇摇头:“我劝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你想想看,这宫里头皇后、娴贵妃还有僖嫔,哪个没被你坑害过?就连太后你都不放过!现在再让翊儿来看你,只会提醒别人翊儿是你生的,她们甚至有可能迁怒于翊儿。你若是真的为了他好,就痛痛快快地走,就当是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嘉嫔咬住嘴唇,闭上眼睛:“好。”
  这是嘉嫔二十四年的人生当中,所说的最后一个字。
  ……
  嘉嫔认罪,并且指认了淮阳之后不久,便以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淮阳助纣为虐,按说也是重罪,但她毕竟是裴清殊目前唯一的姑姑,是他的长辈,加上太上皇的求情,裴清殊并没有直接将她处死,而是削除了她的公主封号,将她贬为庶人,还当众打了她二十大板。
  对于向来要面子的淮阳来说,这简直比死还让她煎熬。
  更让淮阳感到恐慌的是,裴清殊知道了她最大的秘密——她的长子宋池,不是她和恪靖侯所生,而是淮阳的前夫王将军留下的遗腹子。
  宋皇后从淮阳的心腹妈妈处得知这个秘密时,不禁十分惊讶。
  她很清楚,如果这个秘密宣扬了出去,对宋家又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毕竟现在宋池是宋家在朝中地位最高之人,如果宋池不是恪靖侯的亲生儿子,那也就意味着他并不是宋家人。
  这对宋皇后母子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一件事。
  不过宋皇后并没有犹豫多久,就将这件事情禀告给了裴清殊。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辜负裴清殊的信任。
  况且这件事情就算她想瞒,恐怕也瞒不久。毕竟淮阳已经倒了,树倒猢狲散,她身边的那几个旧人都无需严刑拷打,就什么都招了。
  如果想要刻意隐瞒这件事情的话,只有把那些人全都杀了灭口才有可能。
  但这样的事情,宋皇后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她宁可自己的利益受一些损伤,也做不出这种滥杀无辜的事情。
  裴清殊听说事情背后的真相之后,甚至比皇后还要惊讶。
  他本以为就算宋池有什么“身世之谜”,那也只能是淮阳这个娘不是亲生的。毕竟“去母留子”这种事情,在高门大院儿里非常常见。
  可让裴清殊没想到的是,淮阳对宋池这么差,可她的的确确是宋池的亲生母亲。
  倒是恪靖侯宋黎,他一直坚持要立宋池为世子,却没想到宋池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不知这件事情,恪靖侯是否知晓呢?宋池他,又是否心中有数,只是不曾明言?
  裴清殊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件事情,他是不能插手的了。
  若是宋池知道,却装作不知道的话,那就说明宋池默认了现在的这种活法儿。裴清殊说了出来,只会让他尴尬。
  若是宋池不知道……裴清殊贸然开口的话,不知宋池能不能接受得了。
  比起出了一位侯爷、一位皇后的宋家,王家早已没落得不成样子了。
  对于宋池来说,认祖归宗,是没什么好处的。毕竟不管怎么认,淮阳都是他的生母。如果此事大白于天下,宋池反倒会失去恪靖侯这个对他视如己出的父亲……
  这对宋池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第132章
  自打神机营的火器失灵之后,朝廷军便节节败退, 前线形势不容乐观。
  眼看着匈奴铁骑一点一点地南下, 满朝文武纷纷慌乱起来, 参容漾的奏折简直堆积如山。
  裴清殊干脆嘱咐内阁大臣, 以后类似的奏折就不要再拿到他眼前来,耽误他的时间了。
  内阁大臣都是裴清殊的心腹,大多数时间里,他们都对裴清殊言听计从。
  不过这一回,就连首辅魏青松都有几分坐不住了。
  “皇上,眼下匈奴强劲,叛乱四起, 我军节节败退, 十分被动。容大人虽聪明过人, 可他毕竟是个文臣。这几年来,皇上也培养了不少武将,为何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呢?”
  “朕不是没有给他们机会,只是朕说过了, 他们的资历还太浅, 不足以担任主帅。而且临时易帅,乃是军中大忌,很容易导致军心不稳。容漾虽然暂时处于下风,但我军伤亡人数并不算多,朕决定再给他一些时间。”
  魏青松一脸忧虑地说道:“可是皇上,北夏大军已经跨过省界, 兵至河南。老臣以为,他们的打算八成是要转向西行,直攻长安啊!”
  “那又如何?长安易守难攻,朕定不会让那呼韩邪讨到半分好处。”
  裴清殊知道,魏青松他们不明真相,不知道自己和容漾的打算,定然会觉得眼下的形势已经十万火急。
  可事实上,把匈奴人引入河南境内,完全在裴清殊和容漾的计划之中。
  之前借着平乱的名头,裴清殊分别派了毅亲王和倪俊逸带兵前往山东和山西。
  在董木合带兵越过长城之后,裴清殊便已经可以让承恩公左宁、毅亲王和倪俊逸对北夏军队进行三面夹击了。
  不过裴清殊觉得,燕京距离北夏太近,如果匈奴人发现他们中了计之后,很有可能拼了命地往北逃窜。
  到时候就算是有承恩公的五万人马和傅然的五万京军合力,也不一定能拦得住他们。
  但如果匈奴人以为形势一片大好,一路南下、深入中原的话,裴清殊便能有更大的把握,让他们有去无回。
  可是这些计划,在裴清殊正式下令围攻之前,他一个字都不能和旁人多提。
  哪怕是多年以来他一直信任的首辅魏青松,也是一样。
  倒不是说裴清殊现在怀疑魏青松有什么问题,而是这种机密之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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