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父亲在她拜入二皇子门下不久后,便抬了生了儿子的柳氏的位份,原本小户出生入府为妾的柳氏成了侧室,又仗着有儿子傍身,倒渐渐不把母亲放在眼力。母亲因此郁结于心,缠绵病榻良久,若是苏府不造大难,估计也不会活的太久。
  虽然后来知晓柳氏同姑母经常来往,但到底没往里处去想,那时她一直以为是父亲凉薄,却没想到事情的根源出在这里。
  苏靖宛看着姑母一脸得意的表情,嘴角轻挑,“姑母莫不是忘了小弟出生的时候。”
  听闻此话,余下二人皆是大惊。
  五年前,老侯爵仙逝,按大周律法子女应三年不嫁不娶不生。而柳氏之子虽对外言称十三个月,实则十八个月。苏靖宛指腹轻擦碗沿,这些事是父亲被弹劾之时,言家上奏,也正是这个奏本拉开了皇帝清除苏家的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今天出门逛了一圈,回来有点晚,以后八点前尽量更了。实在抱歉。
  ☆、第5章
  正厅里鸦默雀静。
  苏靖宛虽知道此言一出,必定会让父亲难堪,但是姑母一番挑唆,她怕父亲这会儿拒绝了,日后再有人提起世袭之事又会将姑母所言记起。想想日后柳氏、言家那般作为,她不得不把此事挑明。
  干笑了两声,苏佩娥端起茶碗送到嘴里以掩住尴尬。她不清楚苏靖宛知道多少,只能悄悄的看了眼大弟弟,不敢多言。
  主位上的苏义俞此时面色红涨,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对着大女儿面露复杂之色。
  苏靖宛虽是女孩,但苏义俞一直将她当嫡子来养,自小就为她请了□□十八学士为师,教导她儒学经典,后送她入了太学,这一番做为,想不到几日……
  苏义俞并无抬侧室之意,但这时被长女压了一头,心气还是有些不顺。“宛儿大了,知晓的事也多了起来。”转而又向自己长姐说道,“这事以后不要再提,幼儿的事也到此为止。”
  说完直接甩袖离开。
  苏佩娥见此事不成,也不想多待,刚起身要走,就听到苏靖宛说道:“那日我落水,下人看到是有人在背后推我。”
  苏佩娥刚抬起的屁股又落了回去,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苏靖宛,怕她知道了些什么。但是转而又想到那事做的极为隐秘,找来也是养在乡下宅子里的人,即使苏靖宛的丫鬟看到什么,也断不会猜到是他们府上的。
  想到这,苏佩娥倒是放松了下来,“都过去了几日,莫不是那些下人记错了,那日汴河边人那么多,人挤人一个不小心也是有可能的。”说罢起身理了理衣服,“宛儿你该好好准备几日后的太学会选,别丢了京城第一才女的面子。”
  看着苏佩娥步调轻快的离开,苏靖宛饮了一口凉茶,随后带着春菊离开。
  父亲服丧期间,其妾室怀孕本就是不孝之事。当初怕母亲担心,倒是找了姑母商量此事。苏靖宛走在亭廊里,看着两边灯火通明的景,暗暗握拳,这一次她决不让百年苏府就这么没了。
  梳洗一番,苏靖宛直接躺在床上。外面的守夜丫鬟应该也是睡熟了,除了蛙叫蝉鸣,一点声响都没有。
  上辈子一直梦魇,导致她夜不能寐。重回苏府,苏靖宛还是睡不着,赤脚走到窗前,将后窗打开,正面向小片竹林,远远的隐约能看到湖边高悬的红灯笼。
  这片竹林还是祖父在她六岁之时,送她的礼物,原本光秃秃的后院倒是多了几分幽静之意。
  那时祖父过世,多少人盯着苏府,父亲怎么会如此糊涂。
  后来言家弹劾父亲之时,拿出了庵堂里尼姑的证词。那姑子说当时柳氏月份已足,又无处可去求到她门前,她本着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心,便替柳氏接了生。
  苏靖宛看着沙沙作响的竹林,眼眸微暗,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将那姑子找到,以防万一……杀了为好。
  不知不觉在窗边椅子上打了个瞌睡,也不过两个时辰天便大亮,苏靖宛揉了揉被压麻的手臂,觉得浑身都痛。
  她就不该在窗边睡过去。一瘸一拐的挪到床上,还未闭眼一会儿又从梦中惊醒,顿时睡意全无。
  “春菊。”
  应声赶来的春菊给苏靖宛洗漱更衣。想着今日要去那青罗庵,苏靖宛挑了件杏色长裙。
  春菊知道大小姐这几天不喜花哨,便梳了个最简单的双平髫,又选了一只点粉玉的蝶恋花簪子。这一身下来,倒是衬得苏靖宛脸色没有那么苍白。
  用过早膳,苏靖宛吩咐了下人和母亲那边说声她去趟青罗庵,就准备带着春菊出门。
  秋月匆匆赶来,给苏靖宛行了个礼,“大小姐,奴婢车马熟练,还是让奴婢去赶车。况且那青罗庵都是女子,一个男子去那也不方便。”又怕苏靖宛担心她的伤势,秋月继续说道,“奴婢的伤已经好了,而且奴婢也想去那庵里拜拜。”
  苏靖宛见她活动自如,就直接许了。
  青罗庵建在青山上,而青山上面除了这个尼姑庵之外山顶还有个清音寺。清音寺乃大周国寺,宫里宝华殿坐镇的大师都出自这里。
  所以青山下香客众多,信徒为显虔诚,三步一叩拜,慢慢走上去。苏靖宛前世是不信这些,但是想到那个给她讲了一天一夜佛经的和尚,便直接让秋月停了车。
  这次虽然不是去清音寺,但还是虔诚点好。
  三人徒步走了半天,眼看着都要走到了山顶,还是不见青罗庵的影子。
  苏靖宛虽然没有来过青罗庵,但是她听别人说过,就在这青山的半腰上,难道记错了?三人早已累的气喘吁吁,站在一处平台休息。
  跪地信徒苏靖宛不敢打扰,往下瞧了瞧,不远处有个背篓的布衣和尚正在向这处过来。苏靖宛拿帕子擦了下汗,站到了阶梯旁,等和尚上来。
  “小师傅,请问青罗庵在哪里?”
  小和尚闻声抬头,苏靖宛这才发现竟然是那日救她那人,随即笑开,“还真是有缘。”
  小和尚也是一怔,点点头,“女施主你们走错了路,这条是通往清音寺的,去青罗庵要从另外一条过去。”
  “那可怎么办?”两个小丫鬟倒是急了起来,她们爬这条道已用了小半天,若此时再下去,再去青罗庵免不了天黑才能下山。
  苏靖宛觉得这上山就两处寺庙,之间肯定会有近路,思及至此,开口道:“小师傅,这两个寺庙之间应该有近路吧,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彼此之间也不好彼此照拂。”
  小和尚没想到苏靖宛会想到这个,呆了一下才点点头,“近路虽有,就是有些不好走……”又看到苏靖宛脸色苍白,“我带你们过去吧。”
  春菊和秋月连忙道谢,扶着苏靖宛跟在小和尚的后面,先是往上又走了一段,之后直接跨进了山间小道。因为无人修葺,杂草众生,确实很不好走。
  昨个苏靖宛才退烧醒来,今天身子还有些虚弱,此时又是正午,太阳高挂,人已经有些体力不支,汗珠直接从鬓角滚下。
  “小师傅,在这里歇会吧,我家小姐大病还未痊愈。”秋月见苏靖宛脸色越发苍白,急忙喊道。
  小和尚回头,也被苏靖宛脸色吓到,见两个丫鬟将苏靖宛扶到石边坐下,便也放下了背篓,从里面捧出一个小花盆,然后走到了苏靖宛面前。
  “你掐几片在口中咀嚼一会,清热消暑。”
  苏靖宛伸手便掐了两片直接放进了口中,倒是边上春菊急了,“大小姐,东西不可随便乱吃,这荒郊野岭的……”边说还边瞪了小和尚一样。
  春菊说话声音不大,恰巧能让小和尚听到。
  苏靖宛嚼了几下,呼吸倒也顺畅了些,听到春菊如此说,直接噗哧笑了出来,美目流转。
  原本要发火的和尚见状,直接熄了火,抱着花盆脸色通红。
  “这是薄荷,清凉消暑之物。”有看了眼小和尚怀中的薄荷,绿绿葱葱,很是喜人,“我小时候有个玩伴特别喜欢养薄荷,可惜每养必死。小师傅这株倒是长的很好。”
  “我以前也是,怎么养都死。”小和尚低头拿手指碰了碰怀里的薄荷。那手指骨节分明,很是好看。
  苏靖宛不禁直接将目光移到了小和尚的脸上,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和尚,明眸剑眉,倒是一副好皮囊。
  只是,“你是不是李文桓?”
  小和尚双目瞪大,吃惊地看向苏靖宛,他没想到数年之后,除了亲人还有人记得他。
  “你真的是李文桓?”苏靖宛直接拽住小和尚的僧袍袖子,不敢置信,“五岁时你不告而别,后来我才听说你去了寺里,想不到一别多年在这里倒是遇到了。”
  李文桓是当朝皇帝第三个儿子,有个小名叫“香孩儿”,据说他出生之时,赤光冲天,且室内有异香,三日不断,因此得名。
  当时喜得爱子,皇帝很是高兴,将李文桓母亲直接封妃,李文桓也经常跟在皇帝左右,风头一时无二。
  只因八岁之时,其母善妒给其他怀孕嫔妃下药,被人赃并获,虽没有使龙嗣受损,但其行可恶被皇帝厌弃打入冷宫,他便不知为何直接出家,公里宫外再无他的消息。
  苏靖宛细细看着这儿时玩伴,见他身长体正也没有长歪,倒是有种老母亲的欣慰感。
  “当年你为何出家?”
  李文桓见苏靖宛脸色恢复了些,放回了薄荷,背起竹篓就继续赶路,理都没理苏靖宛一下。
  “小师傅,李文桓!”见叫人无果,也怕被丢在这荒郊野岭,只好跟上,一路上还在变着花样叫他。苏靖宛实在太过于好奇,为何当年李文桓会不告而别,后来又去了何处。
  “文桓哥哥~”
  前面走路的李文桓一个酿跄差点跌倒,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回来。
  “当年我看透宫中世事无常,决定一心向佛。”
  “没别的了?”苏靖宛在宫中虽只待了数月,却见到了不少腥风血雨,李文桓如此轻描淡写,她可不信。可毕竟是他私事,仗着小时候的关系,也不好打听过多,见他郑重点头,就没有继续追问。
  又走了一段,终于从层层灌木中看到了青罗庵的影子。
  “女施主,青罗庵就在前方,贫僧寺中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急吼吼的离开,好像怕苏靖宛似的。
  苏靖宛咋舌,虽说是小时候的玩伴,倒也隔了一辈子了,也没多大伤感。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青罗庵,眸光微闪,希望那姑子还在这。
  ☆、第6章
  青罗庵门可罗雀,想是大部分都直接去了清音寺,这里除了几个苦面妇人结伴相扶从里面出来,确是没有人像她们这般专程前来。
  门口连个迎客的姑子也没有,三人此时精疲力竭,也不比刚才那几个妇人好上多少。苏靖宛扶着秋月的跨进了庵门,跪在蒲团上拜了拜。
  佛像左侧有个尼姑,坐在功德箱后的桌子旁打着哈欠,连正脸都没抬一下。苏靖宛微微侧脸示意了下春菊,春菊点头从包袱里拿出一包银子,走到桌前重重往上一放。
  咚的一声,快要睡着的姑子双目顿时放大,眼睛睁的圆滚滚的一副不敢相信盯着那包银两,“女、女施主真要捐那么多?”
  边上两个丫鬟被尼姑样子逗笑了,苏靖宛也掩嘴轻笑,这尼姑年纪不大反应很是直率可爱,自她把银子放到功德箱上后眼睛就没离开过。
  “施主你可以放一盏长明灯在这。”小尼姑终于回过神,看到她们三人在笑,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不用,我这次来是专程为主持师太而来,劳烦帮我通传一声。”
  小尼姑听完,面露难色,“主持师太她,她这几日出门云游不在庵中。”看到苏靖宛面色一变,小尼姑下意识将桌子上的那包银两往身边拽了拽。
  苏靖宛没注意到她的动作,皱眉想了下,忽然想到这个小尼姑应该也知道些事,于是向那小尼姑走了过去。
  小尼姑大惊,说话又开始不利索了,“施,施主,该不、不会想把钱拿回去吧!”
  苏靖宛此时才注意到那包银子已经被拽到了桌子边缘,就要掉了下去,轻咳了一声掩饰住笑意,怕把小尼姑吓着,连忙否认:“不是,这钱就是捐给庵里的,不会拿回去。”
  见小尼姑终于安心,开开心心将一包银子收了起来,苏靖宛这才开说明来意,“我这几日身体不适,一直寻医无果,前几日听到有人说这里主持师太精通医术,就想来这请师太给我看下病。”
  小尼姑看苏靖宛面色确实像病着,慌忙让她坐下歇着。“女施主得了什么病?”还没等苏靖宛回答就继续说道,“主持师太不在,静宜师叔也略通医术。”
  要什么来什么,苏靖宛心中大喜面上倒是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那个静宜师太医术好吗?我是月事不调,怕师太她看不了。”
  “静宜师太最擅长妇女这块,你在这等着,我去帮你把她叫来。”说完就一溜烟跑进了后堂。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尼姑走了进来,小尼姑跟在她身后,还冲她们眨了眨眼睛。
  苏靖宛微微颔首向她道谢,转而起身向静宜师太行了个礼。静宜师太也不多言,坐在小尼姑新搬来的凳子上,从怀里拿出布枕,示意苏靖宛坐下。
  瞧着静宜师太的面容端正,也不像个作恶多端之人。苏靖宛按捺住性子,坐了下来,伸手放在布枕上让她号脉。
  上辈子她被囚于后宫,这静宜的事她也是听别人说的,此时见她认真切脉,倒是一副菩萨心肠。
  “施主你最近心思过重,且身子过于阴寒,可是吃了什么致寒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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