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这种想法的皇宫贵族很多,所以女儿家为官这种反而被人们当作了异类,少之又少。
  “这次淮县之事,便是她先发现的。”李文桓心中有疑,觉得苏靖宛发现这事有些蹊跷,想了下便决定带上苏靖宛一同去骊山县,若是苏靖宛真有什么异常,他也能提前发现。
  “难怪当初二哥为了她去苏府几趟,”见李文桓脸色不善,李景元慌忙补充道,“但是最终还是三哥有本事,得了这么个妙人,以后进了王府做王妃或者侧室都很不错。”
  “慎言!”李文桓耳尖微微泛红,口气倒是严厉。其他李文桓不愿多谈,岔开了话题,“陈妃娘娘最近身体好好吗?”
  本来还有些不着调的李景元坐直的身体,冲李文桓拱了拱手,道:“多些二哥那些丹药,母妃虽然身子仍有些虚弱,但已经可以起床下地了。”
  陈妃同李文桓母妃兰妃都出自宁国侯府,宁国侯府世代出武将,可惜之前打仗,战死了不少,这一辈的男丁多是无用之人,侯府也自此没落。否则当年兰妃也不会被人污蔑,而一直无法翻身。
  自从兰妃失势之后,陈妃和李景元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病了也无人去医,还是李文桓托人送来了药,才让他们挨了过去。
  “三哥我先回了,要是有什么事,让墨云传一声。”李景元在桓王府不敢待太久,在外他们还是多年不见兄弟,只是卖个面子,临行前才过来看看,“一路小心,宫里现在有我照看着。”
  *
  苏靖宛回了清宛阁,左思右想还是要和母亲通一下气,她这次去骊山县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柳氏那边虽说没了静宜,但还是要多加留意。
  王氏听闻苏靖宛要去骊山县,惊的手中茶盏直接落地,“不许!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无论她如何解释,王氏就是不许,最后无法只能说了实情,是桓王让她点名让她陪同,王氏听完低着头就开始抹起了眼泪,“都怪娘没用,没给你生了个弟弟,如今让你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的。”
  苏靖宛知道王氏性子软,便伏在她膝头轻声安慰,好半天才让王氏止住了眼泪。
  “母亲,我走这些日子,柳氏那边您还是多留意一番,免得又翻出什么花来。”苏靖宛又想起了六皇子,“幼芸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收收性子少去那些游园会,让她多读读书。”
  王氏点头,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得女如此,她心中很是欣慰。
  苏靖宛原本以为苏义俞得知这个消息,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只是沉默了一会,便叫来了贴身侍卫寒尘让他一路护送。
  掀开车帘一角,看到骑着马走在车旁的寒尘,苏靖宛在想父亲其实对自己还算不错,虽然最近他们关系不太融洽。
  车队在有条不紊的往骊山县赶去,因为这趟本就是苦差,加上三皇子在京中又无根基,来送行的寥寥无几,只有那日去探望的二皇子和六皇子,所以出城极为迅速。
  想想新主如今也就自己一个手下,还真有点寒酸。
  “大小姐可是不舒服?”秋月见苏靖宛叹了口气,以为她坐车坐久了有些不舒服。
  苏靖宛是有些不舒服,马车太小,又硬实,让她怎么坐都不舒服。不过,“告诉过你,叫我少爷。”这次出门她就只带了会些武功的秋月一人,两人此时皆一身男装,混在队伍里也不显奇怪。“一会休息的时候,你去给寒尘拿点水,毕竟是父亲的贴身侍卫,也不能薄待了他。”
  秋月刚应了一声,就有人站在马车旁说道:“苏大人,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苏靖宛以为有什么急事,急匆匆的跑上了前面一辆马车。
  掀开车帘,不觉的啧了一声,桓王的马车明显比她的大一倍,天气炎热原本铺的厚厚毛皮上垫上了一层竹席,背后还有靠枕,可真是会享受。苏靖宛觉得这个小和尚自从回来当王爷之后,明显会享受多了。
  见她进来,李文桓将地图铺开,同她聊起了这沿路的风土人情。
  苏靖宛:“……”
  鉴于王爷马车实在比她那辆舒服多了,苏靖宛还是打起精神听了一会,不过再好玩的风土人情都抵不过周公的召唤,没一会苏靖宛就靠在车壁上睡着了。
  李文桓吩咐车夫将车驶的慢些,稳些,又给她盖了些冰蚕丝被,这才坐回原地,拿了本书慢慢看了起来。
  ☆、第19章
  等苏靖宛醒来,车里空无一人,只有一颗夜明珠泛着幽幽的光,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腰,轻声唤了一声秋月。
  秋月挑帘进来,苏靖宛这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一时间有些差异,好像最近自己睡眠越来越好了。
  “少爷该饿了吧,这个是刚才王爷猎到的山鸡,专门给您留了两只腿。”刚才王爷从车上下来,吩咐人不要打扰苏靖宛休息,于是这一圈都没什么人敢大声说话,秋月也是听到苏靖宛醒了,才敢过来。
  苏靖宛确实饿了,接过油纸凑上前闻了闻,味道还不错,于是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别看王爷不吃荤的,狩猎却是一把好手,”秋月见苏靖宛吃的欢喜,解释道,“几个侍卫一起出手也没王爷一人射的多。”
  看来这人在和尚庙也没少练习,苏靖宛边吃边撇嘴,还以为是个淳朴善良被逼回宫的小可怜,原来早就存了别的心思,不过上辈子好像也没干出什么大事,到她死前还是宫里的一位高僧。
  将剩下的骨头用油纸包好,苏靖宛下车消食,寒山抱着剑站在她马车旁,见她出来就要跟着。“你去吃点东西歇会,这边左右都有官兵在,放心。”
  寒山瞧了瞧不远处休息的官兵,这才点头离开。
  虽然那些官兵离的不算太远,但是他们三三两两围坐一起聊天的声音都不大,怪不得她刚才一直都没有被吵醒。
  为了防止夜间野兽来袭,不远处还有一摊篝火,有个光头在那里反着光。说是光头也不准确了,李文桓还俗有了一段时间,脑袋上已经长出了一些短发,但是遮不住头皮,此时又将帽子取下,怎么瞧着还是小和尚的样子。
  见苏靖宛过来,李文桓将手中最后一些馒头丢进嘴里,冲她勾了勾手,让她坐到他边上。
  “王爷这自己吃素,却给底下的人吃荤,微臣还是第一次见到。”苏靖宛也不嫌弃,撩开下摆坐到了旁边的石头上。
  “只有干巴巴的馒头他们哪里有力气赶路。”拍掉了手中的馒头屑,李文桓问道,“这般行路你可还能吃得消?”
  苏靖宛挑眉,也不知道是谁害她现在这样,“多谢王爷关怀,微臣确实吃不消,马车太硬,鸡腿没盐,浑身是汗也没地方洗澡。”
  本只想调戏下李文桓,看他如何接招,想不到他只是点点头,然后不再言语。苏靖宛哼了一声,转脸不再看他,瞧着远处的黑漆漆的林子发呆。
  “这次去骊山县只是顺道,真正要去淮县查账恐怕不易,如果有什么危险,你就跟墨云走。”骊山县毕竟只是个小县城,如今大坝决堤当地知府肯定难逃其咎,查起修坝的款项也不会太困难,而淮县不同,本就是鱼米之乡,朝廷每年给的修坝银子绝不是小数。
  这次他只接了圣旨去骊山县,就明里暗里来了多方人劝阻、告诫、威胁,这淮县绝不简单。
  “王爷虽说骊山县小,可是它在淮县下游,俗话说苍蝇腿也是肉,若有人真的贪了修坝银两,这骊山县也绝对不会放过。”听他言辞真切,苏靖宛也不好再置气下去,同他分析了起来。她记得上辈子淮县决堤之事,后来受罚的是县衙所属的青平郡抚台,到时候可以旁敲侧击和李文桓说一下。
  李文桓点头,觉得有理,随叫来墨云吩咐了些什么。秉着非礼勿听,苏靖宛拍拍屁股起身,带着秋月在周围转转。
  寒山不一会就跟了过来,苏靖宛就更加放心,往林子里走了去,直到听不到外面人聊天,这才停了下来,盯着寒山看。
  被看的有些发毛的寒山终于顶不住,开了口道:“大小姐,怎么了?”左右无人,寒山也就没有改口。
  “我爹是不是吩咐了你什么?”一路上寒山话都很少,只有刚才她下车的时候,他要说些什么,可是李文桓离的太近,苏靖宛怕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这才将人引到了这里。
  “老爷说,让大小姐您到了骊山县后少看少说少做,如果真的有事,去青平郡找张梁张师爷。”
  苏靖宛眉头微微皱起,张梁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过,应该和这次贪污案没有关系,但是父亲为什么会让寒山和自己说这些,当面为何不说。
  “老爷说,只有小姐问了,我才能告诉,若您只是去了就回,也就没必要那么麻烦。”寒山如实说道,“老爷不想您涉险。”
  又转了一圈,苏靖宛才走出林子,迎面就看到李文桓正往这边走。
  “你去林子里很久了。”
  “王爷担心我?”苏靖宛笑了下,“多谢王爷关心,我就是吃的有些积食,去里面走走。”
  见李文桓没有其他事,苏靖宛行了一礼,直接带着人回到了自己马车。掀开帘子,苏靖宛一愣,里面被人重新布置了一番,三颗夜明珠将整个车厢照亮,本来只铺了一层竹席的地面也被人垫上了羊毛毡子,软软的,很是舒服。
  苏靖宛转脸瞧了瞧停在自己马车前的李文桓,嘴角扬起,“谢谢王爷。”
  看着苏靖宛上了车,李文桓也进了马车。墨云替李文桓将夜明珠都用遮板挡住,只留了一颗,屋内顿时暗了下来。
  “主子,您和对她这般好?”
  准备歇息的李文桓睁开了眼,见墨云十分不解,只好开口道:“她与我幼年相识,再次见面我又利用她提前回了京城,佛家有言,有因必有果,有德必有失,我不过还一些给她,抵消一部分福报罢了。”见墨云还要说什么,李文桓摆了摆手,“这次淮县之事,我觉得有些蹊跷,才会将她带来,你不必多想。”
  墨云见李文桓不愿再说此事,只能作罢,出去之前还是有些忍不住道,“主子,除了宫里的兰妃娘娘,老宁国侯的仇,您也要记得。”
  知道自己说这话已是僭越,墨云说完便直接下了马车。李文桓躺在车上,想起了外公还在世的时候,叹了口气,一整夜都辗转反侧,天快亮了才睡下。
  后面几日,苏靖宛明显感觉到李文桓在避着她,虽说还是像往常那般叫同她说话,但却很少叫她去车里聊风土人情,连吃饭的时候都避开了她。
  憋屈了好几天,等到了骊山县,见了县官苏靖宛直接躺倒了房间里,连晚上的接风宴都没有参加。
  她是想不通了,前一晚还记得给她铺毡子的李文桓,怎么睡了一夜竟然变了样,在床上又滚了一圈的苏靖宛气的直哼哼。
  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是享受过了李文桓的关心之后,忽然对她的冷淡,让苏靖宛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苏大人,小的给您送洗澡水来了。”门外的声音突然响起,苏靖宛一愣,自己好像没叫人送水。
  秋月将门打开,几个府里的下人将热水抬了进来。
  “苏大人洗好,让人去下房那边通知一声,小的们再将这些抬走。”说完就直接离开了。
  苏靖宛看着还在冒烟的木桶,陷入了沉思。
  县官府衙的正厅,杯觥交错,李文桓自持王爷身份,谁人来敬酒都请抿一口,也无人感言,等喝了一圈下来,他不过只喝了半杯酒,敬酒的人倒是倒了几个。
  见骊山县知县喝的有些面红耳赤,李文桓对他举起了酒杯道:“本王一路过来,发现路上虽有水患但是流民很少,这是知县的功劳,小王敬知县一杯。”
  知县姓姜名单,此时已经有些上头,听到李文桓如此夸他,立刻乐的合不拢嘴,举起酒杯,“哪里哪里,下官只是做了本职,本职。”说完就一口闷了下去。
  “那知县同小王说说,是如何让那些良田被淹的农民不哭不闹的?以后小王若是遇到这种情况,也好效仿一番。”
  “那些农民撒泼起来可是无法无天,下官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打了几板子丢到狱里,其他的便也就老实了。”知县这话说完,一桌子上的人都静了下来,
  “大胆!无辜百姓岂可胡乱关押!”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慌忙接了话,“王爷息怒,姜大人是喝多了,没有把话说明白,那些失了良田的农户已经给了银子安抚,是他们太过贪心,还想再多要些好处,这才关了他们。”
  姜单此时已经被吓的酒醒,急忙跪了下来,“是、是的,那些刁民想多拿朝廷的银子,才被本官关进了狱里。”
  李文桓见他都如筛糠,面如土色,心道这人的胆子也不过如此,慢声问道:“真的是这样?”
  姜单不停点头,口中答曰是,好半天才听到桓王让他起身回话。刚擦了擦汗,以为蒙混过关,就听到桓王说道:“本王想去狱里见见这些人,知县大人安排一下。”
  ☆、第20章
  此话一出,惊的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姜单更是直接用袖子擦了擦脸颊上的冷汗,半天才哆哆嗦嗦的问出一句:“现在吗?”
  “姜大人你说呢?”李文桓坐在桌子旁,笑眯眯地看着姜单。他知道,若是过了一夜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还不如就现在,打个措手不及。
  “今日王爷刚到,要不然……”抬头看了眼李文桓的脸色,姜单不觉又抖了抖,转口道,“还是今天吧,王爷关心下面的人,是他们的福气,福气。下官这就让人准备下,马上带您过去。”说着,姜单带着师爷出去。
  屋里没有人敢再动筷子,只有李文桓夹着青菜吃着豆腐,神情愉快。
  不一会,姜单一人回来,站在门口请李文桓一道过去。李文桓放下碗筷,又吩咐下人给苏靖宛那边送点吃,这才施施然跟了出去。
  县衙的大牢不大,蜡烛也没点几根,黑索索一片,一条直道左右被隔成了四间牢房,除了最里面那间,其他都空着。
  衙役拿着钥匙在前面带路,李文桓走在后面,一脚深一脚浅的踏在水里。这里前几日才被淹过,地面上还有不少水渍。
  “王爷,人都在里面了。”姜单跟在后面声音带着些讨好。
  李文桓往里一看,里面有七八个人躺在地上,见了有人来了,其中几个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戒备地看着他们。
  “你们都是骊山县人?”见有人点头,李文桓又问道,“为何拿了朝廷的银子还要闹事?”
  站在最前面的一人刚要说话,就被边上的人一把扯到了身后,“大人,是我们鬼迷了心窍,想多分点银子,和知县老爷无关。”
  李文桓面上不变,瞧了几眼说话的人,眼角一瞥,看到了最开始想说的壮汉,站在后面,一脸愤愤,但又不上前反驳,顿时心生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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