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节

  陈淑妃点头:“是免了,不过没说明儿也免了的话,想来她也不敢病太久,太子妃明儿要去景仁宫请安吗?”
  顾蕴想了想,道:“我还是过几日再去罢,省得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对了,三皇子不是大后日就要迎那位万侧妃过门了,他如今病了,那位万侧妃还能按原定的日子进门吗?”
  宗皇后她敢一连病上几日吗,便是她真病了,明儿也得强撑着接受六宫妃嫔的请安,不然旁人难免会说,三皇子一定病得很重,不然皇后娘娘至于着急得也病倒吗,那她这一番做作不就全白费了?
  至于顾蕴自己,其实并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毕竟落水狗只是落了水,并没有被淹死,万一它死到临头反而爆发出了巨大的潜能来,咬伤了自己,自己岂非只能自认倒霉了?
  陈淑妃道:“倒是没听说要改日子,想来还是会如期迎新人进门,反正只是纳侧妃,又不需要三皇子亲迎。”
  顾蕴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微微勾起了唇角,万侧妃显然是奔着将来当娘娘,甚至是当太妃太后才进三皇子府做侧妃的,如今三皇子却连与她圆房的能力都没有了,而别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圆房,她自己却是再清楚不住的,得了机会又岂能不对娘家人哭诉的,届时三皇子府可就热闹了!
  如陈淑妃与顾蕴所说,宗皇后次日的确如常接受了六宫妃嫔的请安,虽然她自三皇子出事至今,便一直没合过眼,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全靠加了提神药材的参汤吊着身体,但在锦衣华服和浓妆艳抹的包裹衬托下,她瞧着精神与气色却是的确不差,甚至还有心情与众妃嫔说些往年去行宫的趣事。
  一时众妃嫔对三皇子病情并不算严重,只当时瞧着有些吓人的说辞便都少了几分怀疑,多了几分相信。
  她们却不知道,她们前脚才离开,宗皇后后脚便撑不住瘫倒在了宝座上,整个人也瞬间老了几岁似的,再不复方才的精神焕发。
  三皇子总不能一直昏睡不醒,安神药吃多了,可是要伤身体的,宗皇后心疼儿子,临走前曾再四吩咐过三皇子妃不许给他多吃安神药,更兼成国公得了宗皇后的叮咛,也隔不了几个时辰,便会打发心腹去一趟三皇子府,所以即便三皇子妃被三皇子醒来后的疯狂之态唬得不轻,也依然不敢再给他吃安神药了。
  不给三皇子吃安神药的后果,就是三皇子越发的疯狂,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把魏德宝和三皇子妃都打了不说,还拔了墙上的剑就要往外冲,叫嚣着:“我杀了贱人,我一定要杀了贱人……”
  不用说‘贱人’就是妙贵嫔了,可三皇子妃和魏德宝如何敢让他进宫,一旦他进了宫,事情自然而然就要曝光了,届时别说他了,他们所有人都得跟着他遭殃甚至送命!
  三皇子妃无奈之下,只得命人去寻了大铁锁来,自外面将三皇子的房门给锁了,每日只在她和魏德宝一道去给他送饭送药时,才打开一小会儿。
  偏三皇子满心都是自己以后再也算不得男人了的愤怒与绝望,自暴自弃之下,是药也不肯吃饭也不肯吃,只顾发疯发狂,才短短两日,已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宗皇后得了三皇子妃自外面递进来的消息,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偏还要把宫里的局势稳住,不叫皇上动疑,不叫其他人瞧出任何破绽来,心力交瘁之下,又怎能不虚弱得瘫倒?
  涕泪滂沱的同时,也终于后悔起以前不该那样凡事都顺着儿子,不该在老父几次说自己“慈母多败儿”时,都不以为然,回头仍像以前那样顺着儿子了,可如今她就算悔青了肠子,又有什么用!
  好在因为宗皇后及时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宫里的局势总算没朝着对他们不利的方向发展,阖宫上下很快便将注意力从此事上转移了,转移到了乾清宫二总管李正图唯利是图,利用职务之便,出卖皇上行踪和御前消息给各宫妃嫔,趁机敲诈各宫妃嫔,以致龙颜震怒,当场令御前侍卫将其斩首了之事上。
  作为御前服侍的人,还是在乾清宫地位仅次于何福海的二总管,李正图素日在后宫虽不至于横着走,却也是走到哪儿便被人奉承到哪儿的角色,尤其是主位以下的妃嫔们,她们既没有儿女傍身,位份自然也就低,位份低了,月钱自然也就少,素日的日子虽不至于过得比下人还不如,却是‘好’字的确沾不上什么边,尤其是那些个娘家离得远,压根儿靠不上娘家贴补的妃嫔,日子就更难过了。
  这些妃嫔里已全然失了宠,已全然没有了指望的也还罢了,反正再也没有指望了,素日除了紧巴巴的将日子混下去,还能怎么着?倒还不至于被李正图之流克扣得太狠,当然李正图也不屑于克扣敲诈她们,就算把她们都榨干了,浑身也榨不出二两油来,他哪里瞧得上那点油水?她们要应付的,只是内务府的管事们而已,虽说小鬼难缠,可小鬼再狠也狠不过阎王不是?
  更难过的反倒是那些说得宠又已经过了气,说过了气又没有全然过气的妃嫔们,她们都还抱着几分念想,也许下一次侍寝后,老天爷就保佑她们怀上了身孕呢?那她们立刻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以后再也不用像如今这样朝不保夕受尽闲气,也再不用过身为主子,却反倒要看下人脸色过活的日子了!
  所以她们就算心里再憋屈,日子过得再紧巴,也只能拼命的省出银子来,用以贿赂御前的人,便是不能让皇上因此多翻几次她们的绿头牌,能多知道点皇上的行踪,找机会制造一场与皇上的“偶遇”也是好的啊,万一皇上就因为那场“偶遇”,就忆起了与她们的旧情,复又盛宠起她们来呢?
  李正图因为在御前说得上话,又因为与敬事房的首领太监常满寿是发小,好得穿一条裤子,敬事房的主他倒能做一多半,这些年的油水就从来没断过,日子过得实在滋润。
  只可惜人的好运与背运都是有定数的,李正图这些年早把自己的好运用尽了,也是时候该走背运了,可不这一次就让他撞到了陈淑妃和陆宁妃手里?
  陈淑妃与陆宁妃这日从景仁宫请完安出来,因见难得是个阴天,还时不时有一缕凉风吹过,很是凉爽宜人,遂起了心去御花园赏莲。
  不想还未行至莲花池边,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宫女“噗通”一声跳进了池子里,唬得二妃都是脸色大变,忙忙喝命跟着的人去救人,宫里是时常死人,可听人说起死了人和眼睁睁看着死人却是两回事,众目睽睽之下,二妃不管心里想不想救那个宫女,面上却都是必须救的。
  所幸施救及时,那个宫女被捞起来,“哇”的吐出几口污水后,瞧着便已没什么大碍了。
  陈淑妃与陆宁妃却少不得要问她为何私自投水自戕,连妃嫔自戕都是大罪了,何况宫女?又问她是哪个宫的?主子是谁?
  那宫女侥幸捡回一条命来,先前赴死的决心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见两位娘娘问话,跪下便哭着一五一十的说起来:“奴婢是沁芳斋襄嫔小主身边服侍的,因我们小主每常克扣奴婢的月钱,偏奴婢日前得到消息,家里母亲病重,急需银子,奴婢到处都借不到,只能去求我们小主,能否把以前克扣的月钱,支取一部分给奴婢,以后奴婢再补上?我们小主却说,她也没有银子,还让奴婢不许出去乱说,否则就打死奴婢……奴婢实在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这才会一时糊涂走了绝路,还请两位娘娘饶过奴婢这一次,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席话,说得陈淑妃与陆宁妃是面面相觑,片刻陆宁妃才皱眉与陈淑妃道:“我记得沁芳斋襄嫔这一两年来,除了绿霓居那一位,也算是颇为受宠的妃嫔之一,一月里皇上也会翻她一两次牌子,内务府当不敢克扣她的份例才是,娘家听说也颇过得,应当不需要她东贴西补的,怎么就沦落到克扣自己跟前儿宫女月钱的地步了,宫女一月的月钱才能有多少银子,她至于这样小家子气吗?”
  陈淑妃也道:“可不是,宫女们月钱本就低,除了月钱,全靠主子们的赏赐过活,她倒好,不但没有赏赐,连宫女份内那点少得可怜的月钱都要克扣,实在是一点宽和慈悲之心都没有!”
  喝命自己的贴身太监即刻传襄嫔去,身为从一品四妃之一,陈淑妃本就有权管教妃嫔,倒是可以不用先回了宗皇后。
  不一时襄嫔便来了,得知陈淑妃和陆宁妃传她是何缘故后,脸色惨白,羞愧难当之余,也忍不住哭了起来,道:“两位娘娘以为嫔妾就愿意这样吗,自己身边的人都那样苛待,以后还如何指望她们能忠于嫔妾?嫔妾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有银子送给御前的李公公和敬事房的常公公,就能有侍寝的机会,没有银子,嫔妾的绿头牌便压根儿到不了御前,偏李公公和常公公的胃口越来越大,嫔妾除了节衣缩食,克扣跟前服侍的人,实在是想不到其他法子了啊,还求两位娘娘明鉴……”
  陈淑妃和陆宁妃闻言,这才知道了李正图和常满寿素日行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气愤之余,不免生出了几分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感喟来,今日若她们没有成为一宫主位,没有儿女傍身,岂非也只能过与襄嫔一样的日子了?襄嫔如今还算年轻貌美,等再过几年,人老珠黄后,日子岂非越发要比现在更不如了?
  二妃遂即刻去求见了皇上,把事情禀告了皇上,请皇上定夺。
  皇上自然是龙颜大怒,他身为堂堂一国之君,睡哪个妃嫔不睡哪个嫔妃,几时轮到两个奴才做主了?真是反了天了!
  所以不止李正图当场被斩了首,常满寿也没得着好,被皇上下旨杖责八十,打发到上驷院刷马圈去了,至于二人这些年从各宫妃嫔处搜刮来的银子财物,也都退还给了众妃嫔,只让众妃嫔做梦都想要的雨露均沾却是说什么也不可能,还是那句话,堂堂一国之君连想睡谁不想睡谁都不能自己做主了,那这个一国之君还当来做什么?
  饶是如此,也足够让六宫妃嫔都欢欣雀跃,拍手称快了,总算她们以后不必再节衣缩食,看奴才的脸色过活了,虽然她们也因此绝了某些捷径,但那捷径走着走着就成了无底洞不归路,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走的好呢!
  惟独林贵妃与宗皇后恼怒不已,李正图一死,她们在御前便没有真正说得上话的人了,以后要失掉多少先机,又要失掉多少坑陷敌人的机会啊?便是现在再有机会安插人,要混到李正图的地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何况经此一事,皇上对御前服侍的人挑选必定更严格更苛刻,她们十有八九也找不到机会再安插人了。
  林贵妃因这些日子自己的身体不好,二皇子妃的胎像也不稳,关键永嘉侯那边还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所以一直称病呆在关雎宫里足不出户,便是知道了李正图被斩首的事,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敢打听到底是谁出的手,就怕一个不慎,便会让自己母子的处境越发雪上加霜。
  宗皇后也是焦头烂额,不过仍让人暗中打听了一番到底是谁在背后陷害李正图的,襄嫔那个宫女早不投水晚不投水,偏赶在淑妃与宁妃逛至莲花池便时才投,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猫腻?
  这一打听,便打听到了何福海身上,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争斗,后宫众妃嫔之间是这样,御前众服侍之人之间,自然也是这样。
  何福海打皇上御极之初,便已在服侍皇上了,自然以为自己是皇上跟前儿当仁不让的第一人,可李正图却不服气,总觉得自己除了服侍皇上的时间比何福海晚些以外,哪一方面不甩何福海几条街?
  二人之间早已明争暗斗过无数次了,双方都各有输赢,算是堪堪打了个平手,只瞒着皇上,在皇上面前,二人仍一团和气而已。
  而李正图那些勾当何福海又岂能不知道,只不过他一直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一脚便能将李正图踩死,让他永无翻身之日而已,他既出了手,李正图又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宗皇后知道个中因由后,少不得将何福海和李正图都骂了一回,但也知道即便自己身为皇后,亦轻易动不得何福海,何况李正图投向她也就是近期的事,彼此间连最基本的主仆情分都还没建立起来,她骂了何福海一回,可惜了李正图一回,也就将此事丢开了。
  翌日,便是三皇子纳侧妃的日子,宗皇后自晨起后,便一直心不在焉的,惟恐三皇子府那边出什么岔子,虽说昨儿宫外递进来的消息说,成国公亲自去了一趟三皇子府,不但臭骂了三皇子一顿,还对他动了手,骂醒打醒了三皇子,他已向成国公保证过以后绝不会再犯糊涂再疯魔,让她只管放心,但毕竟已好几日没有亲眼见过儿子了,也不知道儿子如今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宗皇后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
  以致之后面对“大病初愈”来给自己请安的顾蕴,宗皇后都提不起找顾蕴茬的兴致来,当然也是因为怕顾蕴又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只草草问了顾蕴几句‘身体可已大好了?虽已大好了,也得悉心将养着,省得回头又出什么岔子,本宫可不想再背黑锅了’,也就端了茶,将顾蕴和众妃嫔都打发了。
  “不是说三皇子身体已经大好,过两日就可以进宫给皇上和皇后请安,继续为皇上分忧了吗,怎么我瞧皇后的样子,却半点喜气都没有,今儿可是她儿子的大喜之日呢,那万氏又是她属意的,听说昨儿送妆时,万氏的嫁妆很是丰厚,也就比当初三皇子妃的略次些微而已,想来还是顾忌着不能灭过三皇子妃这个正妃的次序,她却不喜反忧,这是什么缘故?”甫一出了景仁宫,陈淑妃见四下无人了,便小声与顾蕴说道起来。
  顾蕴当然知道是什么缘故,据宇文承川说,昨儿成国公亲自去了一趟三皇子府,等成国公离开后,三皇子便不再发疯了,显是被成国公给骂醒了,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再抽风再发狂?若是其他时候也还罢了,若他偏就选在今儿,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抽风发狂呢?那满盛京的人可就都有好戏看了,也就不怪宗皇后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了。
  不过这话顾蕴也不好与陈淑妃说,便只是笑道:“到底三皇子大病初愈,她当娘的放心不下也是人之常情,倒是那万侧妃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明儿三弟妹会不会带她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陈淑妃道:“侧妃虽也有四品的诰命,说到底仍是做妾的,三皇子妃带她进宫说得通,不带也说得通,端看她怎么想了,横竖明儿就知道了。”
  当下二人又闲话了几句,也就各自散了。
  ☆、第一百八三回 眉目
  中午宇文承川没有回崇庆殿用午膳,顾蕴一个人用膳便觉得有些没劲,不过草草吃了几筷子菜,又喝了半碗酸笋鸡皮汤,便放了筷子。
  谁知道晚膳宇文承川也没有回来用,顾蕴就更是没劲了,遂起了心打发人去前面瞧瞧他都在忙什么,便是实在太忙抽不出空回来用膳,好歹也打发人进来说一声啊,不过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能有多难为他?
  然转念一想,顾蕴又自嘲的笑了起来,果然习惯这个东西奇怪又可怕,先前宇文承川一离京便是几个月,她却一直没有习惯一个人用膳,如今他才回来一个月不到,她却已觉得两个人用膳是天经地义的事一般,偶尔破例一次都觉得没劲,得亏宇文承川短时间内不会再与她分开了,不然她岂不是要饿得皮包骨头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得外面传来胡向安的声音:“太子殿下回来了。”
  顾蕴脸上不自觉已爬满了笑,起身迎了出去:“今儿公务很繁忙吗,连回来用膳的时间都没有?这会子可已用过晚膳了?”
  却见宇文承川面沉如水,分明就是不高兴了,也不知道是谁惹着他了?顾蕴忙摆手将殿内服侍的人都打发了,才笑着问他:“这是怎么了,谁借你的银子不还了?”
  宇文承川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顾蕴只得又道:“难道,三皇子跟万侧妃顺利圆房了?”他们一直占着上风,又才借刀杀人拔了李正图这颗林贵妃和宗皇后在御前的钉子,一切都朝着他们既定的良性方向在发展,除了这件事,她实在想不到旁的还有事能让他不高兴了。
  “他倒是想圆房呢,也得他有那个能耐。”宇文承川冷哼一声,忽然一把将顾蕴抱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转得她一叠声的叫着:“晕了晕了,快放我下来,我头真的晕了!”
  他才松开了她,低头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道:“蕴蕴,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总是一再的给我惊喜,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全天下,不然这辈子老天爷怎么会把你这么好的媳妇儿赐给我?”
  顾蕴头还晕乎乎的,闻言娇嗔道:“我知道我好,可你也用不着用这样的法子来提醒我啊,说罢,到底是有什么喜事,让你高兴成这样,偏方才还一直板着脸,一副谁欠你大笔银子的样子,害我心里直打鼓,难道是我惹着你了?”
  宇文承川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才笑道:“你有什么可打鼓的,就算你真惹了我,我难道还会生你的气不成?何况东宫上下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夫纲不正,从来只有你惹我的份儿,我几时敢惹你了?”
  话音未落,顾蕴已瞪他道:“行了,别贫了,到底是有什么喜事,你快告诉我,我也好跟着高兴高兴。”
  宇文承川这才正色压低了声音道:“你先前不是说总觉得老四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底牌,让义父越发深入的查探四皇子府和益阳长公主府吗,今日总算有眉目了!”
  “真的?”顾蕴闻言,立时满脸的惊喜:“义父发现什么了?”
  原本她只是凭空猜测而已,没有当然就最好,若有,能提前防备着也是好的,却没想到,竟真让韩大人查出了东西来,想想也是,四皇子前世能在强敌环伺的情形下笑到最后,天时地利人和自然是缺一不可,而想要集齐这三者,没有过人的本事能耐和不为人知底牌,又谈何容易!
  宇文承川道:“暂时还没有真正发现什么,只能说有眉目了。义父派去的人这几个月一直没有松懈过片刻,一开始两府都没有任何异样,但自上个月起,他们却发现,老四有两次去了益阳长公主后,都留宿到次日下午才回自己府里,可期间老四却从未出过房间,从未在人前露过面,他们便起了疑,一直到昨日,老四又去了益阳长公主府,他们终于发现了破绽,老四乔装成采办管事的样子,经益阳长公主府的后门出了长公主府,一连去了盛京城内的几家店铺,然后又换了衣装,悄悄坐车出了城。”
  四皇子这样大费周章的掩人耳目,就只是为了出城,怎么可能会没有问题?顾蕴忙道:“然后呢?”
  宇文承川道:“然后他坐车到了宛平县境内,又换了一次车,到了宛平与密云交界的一座大山脚下,才换了马,带着十几个人打马进了深山密林,义父足足派出了二十几个人,分作了六拨,总算没将人跟丢。”
  顾蕴听得大是紧张,急急道:“他把自己的行藏掩盖得这般好,那座山上一定有问题,义父的人可查出是什么问题了吗?”
  “暂时还没有查到。”宇文承川脸上闪过一抹遗憾,“我们只有一拨人跟到了最后,仅仅四个人,哪是他们十几个人的对手,何况他既那般看重那个地方,可见定然一早就安排了重兵把守,我们的人若贸然行动,除了死路一条以外,还会打草惊蛇,让他即刻将该转移的都转移了,下次我们再想查到他的秘密,只会难上加难。”
  顾蕴脸上也闪过了遗憾与失望,勉强笑道:“原来只是有了眉目,还没有发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那你还是我是你的福星,你的福星也未免忒好当了罢?”
  宇文承川却已笑了起来:“都已发现地方了,要查到实质性的东西还不是迟早的事,所以你怎么不是我的福星了,你这个福星当得是实至名归。我一直到这会儿才回来,就是在与孟先生计先生他们商量,若能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发现他的秘密,再让他的谋算竹篮打水一场空,当然就最好了,若不能,少不得就要借助其他力量了。”
  也是,都已查到四皇子的秘密窝点了,查到他的底牌具体是什么,再将其破坏捣毁了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儿……这般一想,顾蕴也就不觉得遗憾与失望了,沉吟道:“其他力量?你是说借二三皇子的手对付他?”
  宇文承川道:“这次就不能再借刀杀人了,万一他那里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我能侥幸得到床弩的图纸,让人试着做,推己及人,他自然也有可能得到,若让老二老三抢先一步将东西据为己有了,我们岂不是白为他们做嫁衣了?孟先生的意思,如今正是各种猛兽横行的时节,周边的老百姓被猛兽咬伤几个也是很正常的,到时候官府自然就要介入了,官府一旦介入,放火烧山无疑是最稳妥伤亡损失最小的法子,我们就能趁机浑水摸鱼了。”
  他们有人有银子,何况已有了万全的计策,也算是将天时地利人和占齐了,胜利怎么可能不属于他们?四皇子与庄敏县主就等着好好喝一壶罢!
  顾蕴因偏头笑道:“看殿下的样子,分明已是胸有成竹了,我若这会儿就想与殿下小酌几杯提前庆祝一下,应当算不得得意忘形罢?”
  宇文承川亲昵的捏了她的鼻尖一下,才笑道:“你分明就是犯了酒瘾,偏要说提前庆祝,也罢,整好我也想喝几杯,你让人拿酒来罢,你我都喝点儿,待会儿才好助兴,你不知道,你每次喝了酒后,就乖得不得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话没说完,已被顾蕴随手抓起桌上的苹果给堵住了嘴,将他“灭口”后,才红着脸叫人备酒菜去了。
  翌日一早,顾蕴去景仁宫请安,就见宗皇后眼睑下的青影比前几日还要深,想来昨儿夜里越发没睡好,连带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今年夏天来得早,也比往年要热些,累得本宫晚上老是走困,常常睡了比没睡还累似的,也不知你们是不是也这样?”
  今日恰是初一,除了顾蕴,其他几位皇子妃也都有进宫来给宗皇后请安,彼时都坐在顾蕴身侧,只宗皇后这话并不是特意问的某个人,所以顾蕴妯娌几个都只含笑听着,并没有谁接宗皇后的话。
  倒是陆宁妃笑着接道:“臣妾也是这样,整宿整宿翻来覆去的,总觉得心里毛毛躁躁的,还以为只臣妾一个人这样呢,原来皇后娘娘也这样。”
  贤妃淑妃几个也都符合道:“是啊,臣妾们也睡不踏实,所幸月底皇上就要带大家伙儿去热河行宫避暑了,到了那里,想来大家就能睡安稳了。”
  正说着,吴贵喜进来了:“启禀皇后娘娘,三皇子妃带昨儿新进门的万侧妃给您请安来了。”
  宗皇后的脸色立时好看了几分,总算柯氏也开始懂事了,因命吴贵喜:“传。”
  吴贵喜便应声而去了,很快便引着三皇子妃与一个十七八岁,满脸娇羞,做妇人打扮的美貌女子一前一后的进来了,显然那美貌女子就是万侧妃了。
  “臣媳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三皇子妃一进来便给宗皇后行起礼来,不待宗皇后叫起,又笑着与她介绍万侧妃:“回母后,这便是我们殿下昨儿新纳的侧妃万氏了,臣媳瞧着她实在是个好的,想来母后一定会喜欢,所以特地带了她来给母后磕头请安。”
  说完命万侧妃:“妹妹还不快给母后磕头?”
  早在她跪下时,便也一并跪下了的万侧妃便忙给宗皇后磕了头,口称:“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态度十分的恭谨,礼仪更是无可挑剔。
  宗皇后的脸色就又好看了几分:“抬起头来本宫瞧瞧。”见万侧妃满脸都是只有新嫁娘才会有的娇羞与欢喜,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真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哪个新娘子新婚夜没能与夫君顺利圆房,怕是都娇羞欢喜不起来,而只会有忐忑与羞恼,那便是装的了,既是装的,可见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好啊,如今他们母子身边是再不能多一个蠢人了。
  看了一回,宗皇后满意的点头道:“果然是个好的,也不枉你们娘娘这般抬举你,你以后可得好生服侍你们殿下和娘娘,为你们娘娘分忧才是。”
  命三皇子妃与万侧妃都起来,又赏了万侧妃几样东西,才命人将万侧妃带去了偏殿稍事歇息,并没有将其介绍给在座众人认识的意思,当然,也的确不需要介绍她认识众人,万侧妃说到底只是个做妾的,在座的人里与顾蕴妯娌她是不够资格相交,与众妃嫔则是没有相交的必要,儿子的妾与父亲的妾本来就八竿子也打不着,所以宗皇后此举也无可厚非。
  但就是这短短的片刻功夫,已够在座的众人都看清楚万侧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并在心里掂量过她不知几个回合了,都自有自己的看法与想法,只没人表露出来罢了。
  宗皇后好些日子不见三皇子妃了,如今好容易见了,自然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她,哪里还耐烦多留顾蕴妯娌和众妃嫔,又随便与大家说了两句话,便端了茶。
  顾蕴妯娌与众妃嫔见状,忙都起身行了礼,鱼贯着却行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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