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对于这些皇家子弟间的事情,柳嫤一概不知,她到了林家宅子后,便四处走动熟悉了。林家这一处宅子并不大,坐落在城南的一角,离热闹的街市也不远,出了大门之后,再穿过一条巷子,便是热闹的集市了。
  宅子的建筑风格,和江城祖宅那边截然不同,如果说江城的林家是秀丽精致的话,那这里便是大气豪迈的。主院是方方正正的一间大屋子,两边带着四间耳房。然后便是主院两边各有一处的小院,这便是整个内院的布局了。外院柳嫤没有细看,直接分给护卫们这些大男人住了。
  柳嫤带着两个孩子住在主院里,两边的耳房分给了身边的木槿她们,而余下的丫鬟婆子便和原本宅子里的下人一道,住在两边的小院里。
  这一处宅子虽然简单,面积也小,但也还算得上华美,尤其是院子里栽满了各色花卉,在盛夏的烈日里依旧开得灿烂。屋里的摆件也符合之前林长茂的品味,华且实,当初林长茂偶尔来京城,便是在这里落脚的。
  等众人收拾好行李之后,太阳已经落山,柳嫤用过晚膳沐浴更衣,带着两个孩子就开始歇息了。但可能是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还不习惯,辗转反侧,直到月上树梢才进入梦乡。
  再说回到了白家的白玉朗,他睡在自己异常熟悉的屋里,也是一夜无眠。在马车上的时候,白御医没有对他说些什么,可是回到了白家之后,发须皆白的老人就开始质疑起来了。
  “你当初说是受人所托要去外地走一遭,怎么是和林家人一起回的京城的?”当初白玉朗受李祉命令,往江城返去林家,他走之前并没有全都向白御医道出,只模糊地说是受一个朋友请求,去外地救朋友的一个故人而已。
  “......我救了那人之后,往京城回时,却丢了盘缠,好在路上遇见了林家人,他们感念师傅你的救命之恩,这才捎带了徒儿一程”,白玉朗的声音闷闷的,他当然不会把事实真相摊在白御医的面前,不仅是不能够牵扯出李祉来,他也是不想解释为何在救人之后,依旧留在江城。
  “我当初叫你路上经过江城,要再去为林家夫人看诊一番的,你可有去?”白御医一心醉于医术,虽然平日接触的人都长了玲珑心窍,可是他依旧如同赤子一般,想得很简单,此时的他很轻易便相信了白玉朗的说辞。
  “师傅莫要担心,徒儿听您的吩咐,已经给林夫人看诊过了,她的身子并无大碍”,白玉朗也恢复过来了,见白御医面上的神色缓和,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好在白御医并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他不需要继续撒谎下去。
  “那倒是个有福的人”,白御医听说之前自己用秘术救治过的妇人,现下母子均安,心里是极开心的。又觉得白玉朗千里迢迢只为救人,也是觉得这年轻人心地正直。这才正眼觉得,白玉朗足以做他的继承人,继承他一身白家最正宗的医术......
  ☆、母女
  柳嫤并不急着去柳府,但她也不想要柳夫人着急,所以安置下来的第三天,她便带着许多礼物,往城东的柳府去了。
  这一回出行,柳嫤带上了两个孩子,还有郑奶娘木楠木槿她们,依旧坐的是马车。京城的街道,除了兵营来的急报之外,别的人都不许打马快行,所以柳嫤坐的马车也是晃晃悠悠的,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从人少的街道绕到了柳府门前。
  甫一下马车,柳嫤便见到那个守在门边上,焦急眺望的女人。她的杏眼已经有了下垂的趋势,岁月在她原本美丽的容颜之上,刻画了几道浅浅的痕迹。女人的两鬓已经有了几许苍白,她发上的头饰还有耳坠子,是一套祖母绿出来的翡翠,这是柳嫤前几年叫人送来京城的。
  在柳嫤带着两个孩子从马车里下来之后,柳夫人的神色从焦急变为惊喜,她嘴唇蠕动着,眼眶通红就要流下泪来,喃喃许久,最终只是一声“我的儿,你可回来了......”
  “母亲!”柳嫤也红了眼睛,下了马车便直直地往柳夫人面前走去,她跪了下来,眼泪终于在面上肆意直流,“女儿不孝,终于回来探望您了!”
  “好孩子,快快起来”,柳夫人赶紧搂着柳嫤往府里去,见着远嫁的女儿,她的情绪极为激动,便是心心念念的外孙女和外孙,都被她抛诸脑后了。
  母女两抱着哭了一会儿,柳夫人便笑了,“娘还以为此生都见不到我儿了,这还是老天作美,才能让咱们娘俩再次相见。”
  “母亲还未见过两个孩儿吧,淑儿快过来,叫外祖母!”柳嫤擦着眼角,心里也是欢喜的,柳夫人和她前世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若不是看到刘夫人身上穿着的汉服,她还真以为这还是在前世了。
  “真乖!是叫知淑吧,长得真像你小时候!哎哟这小子,还对外祖母笑呢!”柳夫人见了两个外孙,面上也乐开了花,一个劲地逗着两个孩子笑。
  祖孙三辈乐呵了一阵子,柳夫人抱着安安,和柳嫤说起话来,“你父亲还未回来,你弟弟现在也还在朝学上,等午后他们两人便回来了。至于那几个人,你不用理会。”
  柳夫人昨日接到柳嫤的来信,心里又喜又悲,一想起自家女儿年纪轻轻便丧了夫,就不愿那些姨娘庶女们跟着她一道去门口迎接柳嫤了,她实在害怕那些人的话,会伤到自家女儿的心。
  “母亲别担心,我都晓得的,有两个孩子在,我也没什么好难过的”,柳嫤进门之后没有看见父亲的妾侍们,便知道柳夫人的良苦用心了。不过她也并不怕别人的说三道四,说到底,她并不觉得寡妇的身份,是值得同情或是让人鄙夷的一件事情。
  母女俩的对话慢慢加上了郑奶娘几人的叙说,柳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一直过得很好之后,面上的忧愁便散去了,开始絮絮叨叨些家常小事,屋里一片其乐融融。
  在柳府的一处小院里,徐娘半老的白姨娘对林家人的礼物爱不释手。这套头面可真是难得,上面的每一颗珍珠都带着淡淡的粉,而且都是一样大小,这价值可是不菲。
  “娘,咱们可要去见见大姐?”柳苾是白姨娘的二女,也是柳嫤庶出的四妹,她今年三月刚刚及笄,对于多年未见的大姐还是很好奇的。她长相和白姨娘有七八分相似,也是个美人坯子,对于柳府公认的第一美人,她心里很不服气,早有一争高下的心思了。
  “胡闹什么呢!”白姨娘笑着将珍珠头面放到妆匣里,又将匣子上了锁,这才有心思管教自己这个小女儿,“大小姐刚回来,咱们现在可不能上赶着去,等夫人和大小姐叙完旧,再去也不迟。”
  林家这一份不菲的见面礼,让白姨娘对柳嫤的态度好了许多,再者她根本没必要非在这种时候去正院里。她去干嘛?说就算林家再有钱,可柳嫤还是成了寡妇之类的酸话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何必上赶着找人的不痛快呢?
  “大姐她......她真像府里人说的那么美?”柳苾还未出阁,她对自家大姐丧了夫婿也不怎么关心,她只想知道,到底是柳嫤更美,还是自己更美罢了。她觉得应该是自己更美的,她才十五,可柳嫤已经二十三了,还生育过两个孩子,怎么比得上她青春貌美呢?
  “你这丫头”,白姨娘对柳苾这个问题感到十分好笑,柳嫤再美又如何,那都是嫁出去的人了,根本影响不到柳苾。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女儿极为重视容貌,平日里也一直为自己胜过赵姨娘所出的柳菀而沾沾自喜。
  但是这一回,白姨娘却不能昧着良心说些假话,只能打击一下自信过头的柳苾了,“你大姐已经嫁了人了,再美也是别人家的。傻丫头,容貌再好又如何,像她那般还不是得后半生凄凉。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夫人已经开始给你和五小姐寻着人家了,你可要听娘的话,好好学学如何笼络丈夫,这才是正事!”
  “我知道了”,柳苾对白姨娘的回答心里不满,这也就是说柳嫤的确容貌更盛于她了!听白姨娘说着这些争宠买巧的伎俩,也是不耐烦,她并不想像自己的生母一样,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姨娘。柳苾渴望的是和柳夫人一般,可以着深红的衣服,住在正院里。
  柳嫤出嫁的时候,柳苾还小,多年过去,她对长姐的印象早已模糊,只还记得那一日是个艳阳天,她凤冠霞批,坐在大红花轿上离开了柳府。其实柳苾也并不是一定要在容貌上压过柳嫤,只是那一日的深红,她印象太深。对于可以做正妻的柳嫤,她心里是嫉妒的,所以才想着着要在别的方面压过她一筹。谁叫她的生母,总是在她耳边打破她的美梦,提醒她,将来自己是要给权贵人家做姨娘的呢。
  白姨娘母女俩没有上赶着去找茬,而诞下了柳父庶子的秦姨娘却耐不住过来了。她今年不过二十五,是柳父所有妻妾中最年轻的,不过只比柳嫤大两岁罢了。秦姨娘生育了柳父最小的一个孩子,而且是个儿子,是以在柳府,她的地位也只在柳夫人之下。
  太过得宠的几年,让秦姨娘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最想要的便是把柳夫人拉下台,自己坐在主母的位置上。对于柳嫤这个嫡出大小姐来娘家,她就是想要过去看柳夫人的笑话,她要笑话夫人的女儿做了商人妻,还要笑话夫人的女儿克夫。
  “哟,这是大小姐吧,多年不见,倒是没有变多少”,秦姨娘一身粉红,头戴艳丽绢花,红唇似血。一进主院,她嘴里便嚷嚷起来了,“见过姐姐!妹妹不请自来,姐姐你没生气吧!”
  对于丈夫的妾侍,柳夫人以前见到也是要呕上一口气,但她今日见了女儿外孙,心情极好,对秦姨娘也是硬气得很,“不请自来又何必过来?”
  “这便是大小姐的两个孩子吧”,秦姨娘眉眼一转,便想要上来摸摸安安的脸蛋,见她指甲尖尖,大娟一个用力,便将她整个身子往后边推倒了。
  “你!”秦姨娘身边的丫鬟赶紧扶着她,想要呵斥林家仆人的无礼,见大娟和阿晓虎目圆睁,身彪体壮,却也不敢多言,只将秦姨娘往后扶到了一边上。
  为母则强,一向软和的柳夫人,很快便将找茬的秦姨娘打发下去了,还罚了她两个月的分利。这一出闹剧也让柳夫人从大喜之中醒来,她拉着柳嫤的双手,娘俩到了内屋继续谈心。
  “......姑爷走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女儿能有什么打算呢?娘,守着淑儿和安安两个,女儿就已经满足了。”
  “你可有再找一个的想法?”在京城这地方,受皇族豪放作风的影响,对女子改嫁倒是不像江城一般苛刻,柳夫人也不愿柳嫤年纪轻轻,就这么一辈子守寡到老死。再给柳嫤找一户人家的心思,一直在她心里蠢蠢欲动。
  “娘你说什么呢?两个孩子便是我的命根子,我怎会抛下他们?”柳嫤对柳夫人这想法很是抗拒,不其然便又想到那个要纳她为妾的贵公子,心里更是反感。不过她也知道,柳夫人只是不想要她孤老终身罢了,她宽容这一份慈母之心。
  “我知道了”,柳夫人抱着柳嫤感叹了一句,她本来想说,就凭自家女儿这顶好的容貌,再找一个根本不难。但她想到自家女儿早已为人母,且女儿和林长茂此前夫妻感情深厚,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母女俩在屋里说着贴心话,屋外的林知淑也和舅舅柳珺大眼瞪小眼。林知淑的眉眼像极了柳嫤,也像极了柳珺,这让柳珺对这个外甥女极为好奇,逗弄了小丫头几句她都不说话,两人便这般直直地注视着彼此了。
  ☆、娘家
  “珺儿”,柳嫤招呼一声,唤来林知淑窝在她怀里,便和许久不见的弟弟说起话来,“可是下学回来?”
  “姐姐!”柳珺见到自家姐姐,情绪也十分激动,看她满脸带笑,却是红了眼眶,“嗯,我下学回来了。”
  “淑儿,这是你舅舅”,柳嫤给几人介绍起来,时隔七年,再次坐在这间熟悉的屋里里,她也是挺感慨的,见林知淑还大睁着眼,直直地盯着柳珺在瞧,几双遗传自柳夫人的水眸杏眼如出一辙,这场景让柳嫤莫名想笑。
  “舅舅”,林知淑甜甜地唤了一声,便窝在柳嫤怀里乖乖地不动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许多陌生的人,不免有些怕生了。
  “好!好!好!”柳珺连说了三个好字,想起这是初次和两个小外甥见面,不由着急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来,是他找人打的两块银锁,取长命保佑的意头。
  林知淑收了见面礼后,又见小舅舅和母亲聊得开心,便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听着大人们的谈话,时不时再和郑奶娘抱着的安安笑上一笑,也不觉无聊。
  “......许久不见,珺儿也是长大了,姐姐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柳嫤和柳珺姐弟俩,从回忆小时候,再到展望未来,也是谈得开心。柳珺不像一般的书呆子那般,为人很是风趣且学识渊博。而柳嫤在林家也听多了丈夫的见闻,眼界也比一般人宽广,加之还有现代的见识加持,两个同样理论知识极多,却不曾亲身经历过的年轻人,说起话来的确很对彼此的胃口。
  “姐姐倒是一点儿都没变”,柳珺这话也不假,柳嫤这几年被林长茂宠着,没有吃过苦,也没有受过难,在林长茂去前,她可以说一直都是个无忧无虑的简单女子,自然格外受岁月的偏爱,她现在的颜色比之少女时期,更添少妇风采,明艳照人。
  “珺儿就是嘴甜,好在我也给你带了些礼物,都叫管家送你院里去了”,柳嫤还未说完,柳珺便喜笑颜开了。
  “那感情好,姐姐每次送来的礼物都极得我心意”,柳珺眼角的笑意更深。外嫁的柳嫤因为思念家人,却被山高水长所阻,是以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回过娘家,她的思情便只能借由着年节之时,透过各式礼物带到京城柳家了。对自己的亲弟弟,柳嫤格外厚爱,带给柳珺的礼物便比别人更费心思。
  姐弟两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原本在屋里沉淀情绪的柳夫人,也收拾好心情出来了,她抱起安安,逗弄了一会儿之后,才对姐弟俩说道,“好了,你们父亲也该回来了,咱们到厅上去吧。”
  柳夫人口里的厅,其实就是隔壁不远的一处大屋子,平日里是林家主子们吃饭的地方,并不是用来接待外客的大厅。
  几人到了厅上不久,柳父也公干回来了,他还未换下六品文官的官服,就见自己的夫人带着嫡长女和嫡长子站在门边,等着他回家了。
  “女儿见过父亲!淑儿过来”,柳嫤给柳父行了个郑重的跪拜礼,提醒着一边的林知淑喊人。
  “见过外祖父!”林知淑甜甜地喊着,她见柳夫人对她慈祥地笑着,倒是没那么怕生了,不过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外祖父,她还是挺紧张的。
  “快起来!”柳父亲自将柳嫤扶起,上下打量了柳嫤一番,见她面色红润,一身装扮简单却华贵非常,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回来就好!”
  对林知淑,柳父只说了几句“孩子教养得不错”,便不怎么关注了,对于安安这个还不满一岁的小娃娃,他倒是喜爱非常,“哟,哟,我是外公!”
  柳父抱着安安玩着举高高,逗得小家伙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柳父才将孩子交给柳夫人,对着柳嫤说道,“将来这孩子你可要好好教养他长大!”
  对于柳父重男轻女的表现,柳嫤早有预感,不过她还是搂着林知淑,不想小丫头觉得被轻视。对于柳父的叮嘱,她点头称是,“女儿定然将安安教养长大,让他将来能够成材”,不用柳父说,安安本就是柳嫤的心头肉,她从来不敢大意。
  柳父又对柳嫤叮嘱了几句,林家主子们便开始用膳了,食不言寝不语,柳父并没有询问柳嫤的现状和打算。他是个极为传统的男子,不同柳夫人的爱女心切,他虽然也对自己的长女很是关心,但他从不曾有过把她改嫁的想法。他见柳嫤安心教养两个孩子,也是放心了,只要柳嫤教养好安安,让安安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那她这后半辈子便有所依靠了。
  用了膳之后,柳父又出门往官府办公去了。其实他的工作很清闲,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正事可做。但柳父是个对自己极为严格的人,不管刮风下雨,在每日规定的上班时间里,他定然是待在工作岗位上的,战战兢兢,数十年如一日。
  柳嫤和柳夫人又谈了一会儿,见日头开始西斜,便带着来时的人准备离去了,“母亲,现下女儿就住在城南,不日便能再来看望您,您回去吧!”
  “我看着你上马车再回去!”柳夫人眉眼带笑,年轻时候的风华绝代也显露了几分,她亲自将林知淑抱上了马车,又在安安的小脸上亲了亲。
  踩着矮凳踏上马车,柳嫤接过昏昏欲睡的安安,对边上的柳夫人点点头,便让人落下了车帘,往林家宅子里归去了。她半靠在软枕包被的车壁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对于今日的回娘家,她感觉挺满意,除了中途出现秦姨娘这等搅局的人之外,一切都十分温馨,很符合她想象中古代的家的味道。而且知道自身至亲之人都还康健安好,她内心深处的愧疚也消融了,“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样的悲痛,柳嫤从来就不想要亲身经历一番。
  回程的马蹄踩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哒哒作响,两边依稀传来阵阵吆喝叫卖之声,虽然林家特意挑了人少的道路前行,但也可窥得京城的繁华一角。
  突然,缓慢前行地马车停了下来,车内休息着的柳嫤也被惊醒过来,“怎么了?”
  “夫人别担心,是前面两辆马车碰头了”,回话的是木楠,方才柳嫤已经睡着了,自然不知外边的动静。她却是全程保持着清醒的,护卫探听过来的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便告知她了。木楠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柳嫤这才知道,是京城的贵人之间起了冲突。
  峦安郡主的马车,宰相司徒家小姐的马车,狭路相逢了。两辆马车里的主子都不愿让对方先行,这便堵在街角了。她们一个是王爷之女,一个是宰相之女,还有个当贵妃的姐姐,两个天之骄女早有龃龉,明争暗斗了好几年了,这一回也是要争个高下的。
  “告诉那丫头,这一回本郡主定不会让给她的了!”峦安郡主姓李,闺名丽华,她和司徒家小姐杠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在两人刚出入京城的上流交际圈的时候,同样身份高贵的两人,便隐隐有视对方为敌的意头了。
  加之后来李丽华迷上秦王世子李瑾,且当众索要他的玉牌表露了心迹,让同样将李瑾当做未来理想夫婿人选的司徒小姐彻底恼火,两人彻底站在对立面上。不仅是情敌,还有年轻小姐第一人的竞争,让两个小姑娘每次遇见,都要横眉竖眼好一番。
  “你去告诉峦安郡主,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是我的马车先到这里的,自然得我先过去!”司徒菲语气温柔,里面的坚定却不容置疑。她柔美的面容之下,是极为坚韧的内心,不然她就不会和李丽华这个郡主一斗就是好几年了。
  两个贵族女子还在僵持着,被挤到角落里的林家马车也动不得,等了许久,依旧寸步难行。这一处街道位于城南,来往行人和车辆不少,但多是些平头百姓,就算被阻的还有官宦子弟的马车,也比不得两个大小姐的尊贵,自然无人敢上前劝阻。
  柳嫤等得很不耐烦的,她怀里安安的小脸都皱起,快要被外边的动静吵醒了,这前边对峙的马车,依旧是谁都不肯退让一步!若不是提醒自己,这里是贵族遍地走的京城,这里随便拎出一个就可能是她惹不起的贵人,柳嫤真想要表演一番泼妇骂街。文明礼让懂不懂?!几千年传承的美好品质,这些人的谦逊都被狗啃了么!
  深呼一口气,柳嫤抱着安安无奈地哄着,泼妇骂街只是她的美好愿望,她不敢泼妇,也做不出骂街的行为来,只能在心里阴暗角落里吐槽鄙夷,别的什么都不能做。
  这一出闹剧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安安成功地被吵醒,开始啼哭不休,便是柳嫤和郑奶娘几人齐齐上阵,也哄不下来。
  “啊呜......”清晰的婴儿啼哭,从一辆貌不惊人的马车里传出,在安静下来的这一刻显得尤为突兀,围观的众人不由都将目光移到那一处角落上。
  ☆、归去
  柳嫤抱着孩子哄着,可安安却还是不停啼哭着。
  “可是尿湿了?”郑奶娘的手掌伸入安安的小衣服里,对着柳嫤摇摇头,“没湿!”
  安安还是一直在哭,他的小脸通红皱在了一起,两只小手向着娘亲的方向张开。柳嫤赶紧接过孩子,却发现安安的手指不停地扒拉她的领口,小脑袋也直往胸口处蹭去。她突然想起一句话:孩子受惊之后会本能地想要吮吸母乳......
  没办法,别说这里是在街上,就算柳嫤想要亲自哺乳,她也有心无力,早在几个月前她就没再产奶了。让木楠用壶里的热水化了一小块糖,柳嫤端着茶杯慢慢地喂给安安,而小家伙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这一角落的动静引得众人瞩目,而后人们的注意力却又重新被两个贵女间的冲突吸引过去了。
  马车里的贵女间的对话都是由下边人转达的,两府的丫鬟不知是谁先开的口,两个豆蔻少女突然在马车前边的空地上吵起来了。当然两人都没胆妄议车里的贵女,她们冷嘲热讽,只针对同是心腹丫鬟的对方。
  丫鬟的脸面代表着主子的脸面,两人也不敢大吵大闹,加之柳嫤马车里传出的婴儿大哭声,两人针锋相对的这一幕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可是等她们转身,想要继续传达主子的话的时候,却不知是谁绊了谁,峦安郡主的丫鬟被司徒菲的丫鬟压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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