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唯一的机会

  半月的时间又很快就过去了,夙翰率领的淮安王府军队也已奉命来到西南,目前驻扎在祁水县一带,与雷厉天驻守的昆都城,并排相连,形成了抵抗南飞国军的一道坚固防线。
  燕倾傲原本打算赶去东越战线,但皇甫云突然派兵遣将,加大了对西南部的进攻,大批军队被他调到了昆都城附近占领的城池,导致这边战事十分紧张。
  因而,燕倾傲始终无法抽身,去东越一线的计划也一拖再拖。
  今夜,南飞国军的猛攻刚被击退,军中渐渐平静下来,燕倾傲正在城楼和雷厉天议论着接下来的计划,前线传来了一道爆炸性的消息。
  “雷将军,敌军又增派了一批骑兵,将我军一队人马包围在东山口。”守卫几个箭步奔到雷厉天面前,大声喘着粗气,急匆匆的说道。
  东山口三个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轰的一声炸开,这个传说中的死亡之地,是不允许驻军随意进入的,而且,雷厉天清楚的记得,自己绝对没有下过任何进军东山口的命令。
  雷厉天深深的蹙着眉,脸上出现了一丝难得的怒意,是谁擅自违背军令,私自进入了东山口?
  燕倾傲却并不觉得是有人擅自进入东山口,至少正规军不会这么做,她怀疑是夙翰那边有了行动,但是祁水县事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也是有些不合常理。
  “我军为什么会进入东山口?是否有人违抗军令?”雷厉天看着单膝跪地的战士,怒气腾腾的问道。
  “回禀将军,不是我军本部人马,是夙翰将军一部,不知是何缘由,昨夜祁水县派出了一队人马前往东山口,已经引起了敌军的注意。好在昆都城距离东山口并不远,请问将军,我军是否要立刻进行增援?”
  夙翰并不答话,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一时也难以下决定,这件事情,非常棘手。
  燕倾傲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夙翰从来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应该不会轻易派兵去东山口,至少不会在没有通知他们的情况下擅自派兵前往,但是有一个人,就说不清楚了。
  “何人领兵?”燕倾傲默了一下,开口问道。
  “我们也不太清楚……但是据探子说,这队人马的行军风格,很像是淮安王府郡主南宫晴。”
  侍卫也不敢妄言,探子并没有给出具体的信息,他只是根据得到的消息,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这两年来,淮安王府郡主南宫晴屡立战功,在军中的威望日益增高,而且她喜欢亲自率军杀敌,英勇无畏,深受将士拥戴,将士们都称她巾帼不让须眉,是女中豪杰。
  最为主要的是,南宫晴还受到了朝廷的封赏,有了少将军的封号,这决定了她有权利决定她的部下是否可以进入东山口,但前提是,她的上级夙翰必须同意。
  燕倾傲这么一问,雷厉天也反应过来,对禀报的士兵说道:“此事略有蹊跷,先不要随意出兵援助,发出信息给驻军祁水县的夙翰将军,看他是否有特殊用意?”
  燕倾傲伫立在城楼上,微凉的风吹在脸颊,奇怪的是,本该凉爽的风儿却没有带来任何轻松与惬意,反而让人有股暗暗的压抑,燕倾傲轻轻闭着眼睛,陷入了沉默。
  雷厉天在一旁站了许久,见燕倾傲一直毫无反应,也没有说话,不禁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尊主夫人的时候,是在黑幕布地下场中,那时,夫人不顾一切的想要救出那个大场中被当做奴隶消遣的倔强男子,尊主还为此出了手,那时候他就知道,夫人是这世上唯一的夫人,是唯一一个能够站在尊主身边的女人。
  她不远千里来到昆都城,秘密烧掉了敌军粮草,稳定大局,又以一人之力杀掉凶狠残忍的铁邱山,洗血了北寒国被屠百姓的耻辱,振奋了人心,激发了将士们的斗志,成为人人景仰的真正的倾荣皇后!
  但他始终觉得,面前站立之人,无论再强大,也不过是个娇小的女子,夫人强大的内心背后,是不是早已经满是伤痕?又有谁能知道,谁能理解?
  夫人为这个国,付出了太多,燕门一族为这个国,付出了太多!
  雷厉天怀着崇拜与敬仰之心,默默的看着这个让人心疼的将军府三小姐,这是一个和尊主一样,有着超凡魄力,能让人心凝聚,能让人不顾一切追随的人。
  雷厉天想着想着,出了神,直到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才缓缓开口,轻声问道:“夫人,您对此事有何看法?”
  “这只怕是夙翰的诱敌之计。”燕倾傲淡淡的说道。
  实际上,燕倾傲更愿意相信那是南宫晴的自作主张,当再次见到南宫晴,燕倾傲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种亟待发光的迫切愿望,所以,她猜测是南宫晴。
  这次东山口作战,南宫晴一旦诱敌成功,将会立下大功一件,按照北寒国的晋升规则,她有极大的可能获得职位上的晋升,即便没有晋升,也能够在军中树立更高的威望!
  当然,这只是燕倾傲的猜测,还有她作为女人的直觉。
  有时候,一个女人执着的想要做一件事情,她的意志力会变得尤其坚定,在燕倾傲看来,南宫晴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或许有一天,她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站到自己想要站立的那个位置……
  “但是东山口之路奇险无比,夙翰就不担心南宫晴吗?”雷厉天疑惑的问道。
  雷厉天不同于一般的将领,他是历经世事的老江湖,夙翰对于南宫晴的感情,他即便闭着眼睛也能看出来,所以,如果夙翰这么在乎南宫晴,应该不会派她去东山口才是。
  燕倾傲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南宫晴早已不是曾经那个言听计从的小女孩儿,这两年来她跑遍了西部各大战场,立下了很多战功,已经是个握有实权的少将军,况且,夙翰对她表面虽严,实际上却是宠溺无比,只怕南宫晴的这次行动,是先斩后奏,夙翰应该也不知道。”
  “那南宫晴岂不是很冒险?……”夙翰疑惑的是,南宫晴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
  “是的,她是在搏命!一旦诱敌成功,大批敌军将进入东山口,有去无回。”
  燕倾傲不得不承认,这个主意是绝佳的,但真正的实行起来,会有一定的难度,而且,据史书上记载,诱敌的军队没有一人是能够成功出来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雷厉天苦着脸,心里忽然没有了主意,在这种灵活变化的战争之中,他还是相对缺少经验。
  “你好好守护昆都城,不要出兵,我会带领二十个特战人员进入东山口,记住,绝不能透露信息给我军将士,我担心会引起将士恐慌,至于敌军,他们知道得越多越好……”燕倾傲吩咐道。
  如果说南宫晴以及她的一队人马还不足以引诱敌人,那再加上她燕倾傲,应该就是十拿九稳了。
  敌军正亟待为他们的铁大将军报仇,如果这个时候知道了敌国的皇后正前往东山口,他们会不会前去呢?
  此时的南飞国军中,皇甫云正在和众将领商议加大兵力攻打昆都城和祁水县的事情。
  自从上一次在密林中见到燕倾傲,皇甫云仿若陷入了一个魔咒,他必须从中走出来……
  “陛下,据我军探子来报,敌军又有一队人马往东山口的方向去了,廖将军请示是否要继续追击?”
  “多少人马?”皇甫云沉声问道。
  “一共有大约二十人,回报的探子说,这队人马行动敏捷,不像是普通的将士,但也看不出来他们的身份。”
  “难道是燕倾傲训练的那支奇军?”
  千奕大胆猜测,这就是之前在他们大营门口接应燕倾傲的那队人,他见过那群人,身手十分了得,而且招式奇特,普通的将士很难招架得住。
  但是有一点,他们的人数很有限,不可能像军队将士那么多,所以对他们的威胁不算太大,但是,他们为何也会去东山口?
  “也就是说,燕倾傲也去了东山口?”另一个将士口无遮拦的开口问道。
  “此事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千奕轻咳了一声,紧接着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也不知道他是为了制止说话之人,还是为了转移众人的视线。
  然而,那人像是没听见一般,等千奕咳嗽完后,继续说话,皇甫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答话。
  将士们等了一会儿,不由纷纷看向皇甫云,小声的开口喊道:“陛下?”
  “……”
  “陛下?您对此事有何看法?”
  被叫了几次,皇甫云终于回过神来,他的眸光骤然一亮,就如夜空中璀璨的宝石般,闪耀着绝美的光芒。
  皇甫云一扫四座,说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并且已经打算实施:“东山口乃军事要地,我军一旦拿下东山口,即可直攻祁水县,这样一来,我军就可绕过昆都城,北寒国西南可破!”
  众人纷纷点头,十分认可皇甫云的说法,目前他们占据极大的优势,但昆都城久攻不下,将他们阻碍在龙吟山之南,始终不能往前更近一步,但是如果他们能够绕过昆都城,情况就会大不一样,局势也会有极大的转变。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东山口的传说是横亘在众人心头的一道天堑,谁也冒不起这么大的险!
  皇甫云之言虽然句句在理,但众臣心里很清楚,东山口并不是那么容易攻下的,这需要时间和计划!
  东山口曾被南蛮人称为死亡之山,三百年前,北寒国先祖就在东山口灭了一支极为强大的南蛮军队,而且,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北寒国的一道天然屏障,敌国军队一旦进入这里,皆是有去无回,无一例外。
  此时此刻,千奕的心头是极为复杂的,虽然他知道皇甫云一方面是为了能够突破昆都城这一阻碍,想要进一步深入北寒国,但另一方面,阿云又何尝不是因为燕倾傲?
  他比谁都要更清楚,那支奇军就是燕倾傲的军队,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燕倾傲应该也在那队人马之中。
  千奕的处境也逐渐变得艰难,都说自古忠义两难全,现在对他来说,这句话极为生动的诠释了他目前的处境。
  “陛下,东山口如果有诈,我军必会损失惨重,还请陛下三思。”有将士劝道。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拿下此地!”皇甫云下了命令,气势冲天,目光坚决的说道。
  他败在傲儿手上很多次了,或许以前他没有放在心上,也或许是由于自己年少意气用事,唯独这一次,他绝不可以失败,他要掌控住这一次的决定权,誓要改写她的命运。
  这一次,他绝不会妥协!更不会放弃!
  商量事宜的大将们很快退了下去,大帐里只剩下皇甫云和千奕,两个男人席地而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从皇甫云的眼神里,千奕仿若又看到了曾经那个为爱疯狂的男人,他只能轻叹一声,奈何一代帝王,却逃脱不掉爱情的魔咒,如果爱一个人会变成这样,他宁愿一生不爱!
  然而,千奕还是敏感的发现,现在的阿云还是与当初的阿云有所不同,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焦不躁,不烦不恼,淡定从容,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阿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吧?”
  “是,我很清楚。”皇甫云点了点头,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怎样可以得到满足!
  “所以,这一次你想掌握主动权?”千奕继续问道。
  “是!”
  “阿云,如果你赢了,你会怎么样?”
  是啊,他赢了会怎么样?
  皇甫云没有答话,漆黑的眸光一片深沉,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连千奕,也看不透自己好友的想法,但他知道,多说无益,阿云一旦下定了决心,没有人可以改变,他唯有倾尽全力帮助阿云,让他能够达成自己的心愿。
  皇甫云两手缓缓紧捏成拳,如果他赢了,他会给傲儿一个选择,让她自己来做出这个选择。他相信,他给出的筹码足够丰厚,丰厚到对于一个热爱国家的皇后来说,绝不会拒绝!
  他曾自以为了解她,却从不知道她最看重的是什么,如今,他终于想明白了,她不只是燕倾傲,不只是谁的女人,也是北寒国母仪天下的倾荣皇后,所以,这一次他要赢的不是燕倾傲,而是北寒国的皇后。
  只有燕倾傲才是他的魔咒,倾荣皇后不是,这便是他唯一的机会!
  祁水县城不同于一般的县城,这里自古就是军事要地,被夙翰接管之后,祁水县重要的战略位置很快就彰显出来,这里也成为了敌军虎视眈眈的一座重要城池。
  夙翰正在帐中处理公务,突然收到来自昆都城的消息,他一看信函,顿时勃然大怒,一拳捶在桌上,眼里尽是担忧之色。
  “来人!”夙翰厉声一吼,唇角隐隐发抖。
  这是第一次,他的心都在颤抖,这不同于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这绷紧了他心里那根最紧的弦,仿若只要轻轻一拉,就会断裂。
  “夙将军……发……发生什么事了?”门外的守卫连忙小跑进来,一看夙翰的脸色,顿时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他跟随夙将军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夙将军如此生气的模样,但是依他的经验来看,夙将军生气一般都是为了晴郡主,但是晴郡主最近表现一直很好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惹夙将军生气了。
  “晴郡主什么时候离开军中的?带了多少人马?”夙翰目光冰冷的盯着侍卫,咬着牙,脸色黑沉的问道。
  “这……属下不知道啊,没听说晴郡主出门的事情。”守卫一脸懵圈,诧异的回道。
  该死!这个女人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既然侍卫不知道,那就不必说了,她一定是清晨天没亮就出门了,可是,东山口是什么地方,也是她能去的吗?
  夙翰的怒气还在持续,门外将士的声音又忽然响起:“夙将军,晴郡主传来消息了。”
  表哥,晴儿诱敌深入东山口,请做好围歼敌军的准备!一张白纸上写着这么一句话。
  夙翰是颤抖着手看完的,他脸色煞白,浑身散发着冰冷的低压气息,满脑子都在担心南宫晴的处境,既然是诱敌,晴儿带的人自然不会太多,那她的危险就会更大。
  而且,敌人为了占据祁水县,一定会冒险穿过东山口,这样一来,晴儿就更加危险了。
  不多一会儿,夙翰又收到一封秘密书信,是燕倾傲以个人名义发给他的,燕倾傲在信中也没说什么,就是表示自己也去了东山口,让夙翰不要走漏消息。
  换句话来说,就是让夙翰放心,夙翰得到这个消息,不安的心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燕倾傲到达东山口的时候,已是第二日黄昏时分,金色的夕阳之下,东山口显得神秘而安静,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横穿而过,将东山口一切为二,这就是闻名天下的乌河。
  一直顺着乌河往下,可以直达龙吟山,继续往前行走,会穿过西龙国,到达南蛮人居住的地方,那就比较远了。
  东山口由一条狭窄的通道进入,两面高山,地势奇险无比,越是走到里面越是宽阔,形成一个巨大的空间,一旦诱敌至此,四面的埋伏足以让敌人前后无路,困死在这里。
  东山口的中部,被宽阔的乌河阻断,乌河水流湍急,惊涛骇浪,两岸又都是高山峭壁,人一旦坠入河中,瞬间便被翻腾的河水卷走。
  燕倾傲不得不承认,南宫晴的这个诱敌之计,还是很有说服力的,燕倾傲顿时派人传回消息,让雷厉天和夙翰派出伏击的军队。
  燕倾傲开始分配任务,她打算先找南宫晴,然后静待敌军靠近,甚至可以弄出一些动静,引诱敌军前来,只是燕倾傲没想到,她的两个好友竟然一声不响的跟来了,此刻就站在她的特战部队之中。
  这两人隐蔽能力够强啊,竟然连她都瞒过了!
  “好了好了,来都来了,就出来吧。”燕倾傲暗暗扶额,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招手示意两人过来。
  凌依情和西木婷对视一眼,也不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要知道,扮演特种部队的人可真是不容易啊。
  真不知道傲儿是怎么训练出了这么强悍的军队!
  “嗯哼,我是想来涨涨见识的……”西木婷抓着头发说道。
  “我是……那个,从来没来过东山口。”凌依情绞着头发,神情极为不自然。
  “好了好了,也不用找借口和理由了,我都知道。”燕倾傲连声说道。
  咱们的皇后娘娘说完,顺带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两个家伙可是名门千金大小姐,找个借口都这么费劲儿,弄得她的属下还以为她们两是走后门儿进的特战部队呢,还是不说的好。
  “依情,傲儿居然对我们翻白眼儿!好幼稚!好幼稚!”
  “幼稚么?呵呵……”凌依情觉得西木婷现在的样子才幼稚,只是不好说出来,只能陪她愉快的笑起来。
  “嗯,幼稚,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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