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顿了下,他问了问景照煜,“……景照煜,你也要上去坐一坐吗?”
  很显然,郑泽阳这样单独一问,稍微通点人情世故就知道郑泽阳不太欢迎景照煜上他家坐一坐,何况景照煜这种人精里的人精,所以景照煜想了又想,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郑泽阳的邀请:“好啊,那我就陪大贺一块上去坐坐。”
  郑泽阳:……
  大贺·江之河却想:……莫非,他和小景已经成为哥们了?
  男人想问题的方式跟年龄一般有很大的关系,然而到了一定年纪,看问题又会从复杂到简单。刚刚等在楼下的几分钟里,江之河好好琢磨了一番,打算在事情没清楚前,先不告诉眠眠自己就是她老爸这件事。主要这事玄得很,如果眠眠不信,他怎么解释都没用,如果眠眠相信,他让她怎么对着张大贺的脸叫爸爸?
  过来之前,医院那边他已经打电话到护士台咨询过,说是江校长还在昏迷观察期,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反正就是还没死透。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他本人的意识却跑到了张大贺的脑里。
  ……真是玄得要命!
  同样,他也不知道张大贺本人,跑去哪儿?
  总之,江之河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好主意,所以打算按兵不动。以他活了半辈子的人生感悟来说,这事还是得靠机缘。
  他们上来的时候,郑妈妈正要出去买菜,看到儿子同学过来玩,自然热情地邀请他们留下来吃午饭。江之河本跟郑家夫妻关系很好,没有客气就答应了,还对旁边的景照煜说:“郑妈妈做饭好吃,我们就留下来吃吧。”
  额?郑泽阳满脸疑问,张大贺这是已经上他家吃过了吗?
  咳咳,江之河也察觉到刚刚的话有些不妥,加了一句补救说:“没看到郑妈妈将儿子养的那么好嘛,不用说做饭肯定好吃的。”
  郑泽阳:……真不要脸。
  对于这不要脸的话,景照煜不想接,笑了笑,对出门的郑妈妈礼貌道:“谢谢阿姨。”
  郑妈妈也笑道:“不客气不客气,很欢迎你们呢。”然而,心里却很微妙。刚刚儿子已经对她介绍了这两位同学就是新转来的那两位。就在昨天儿子还跟她抱怨,班里转来两个特不靠谱的新同学,结果她儿子人缘可真好,俩不靠谱的新同学都上她家做客了!
  ……
  同住一个小区,虽然郑家只是暂时租在这里,江郑两家一直关系不错。如果江之河心里有心仪的女婿人选,就是郑泽阳这样的。不过现在孩子还小,又在上高中,还没到说破的时候。但是喜爱之情通常是掩饰不住,表现出来就是郑泽阳常常成为江之河嘴里的——别人家儿子。
  “你想要郑泽阳那样的儿子,我还想要郑泽阳的爸妈呢。”这是眠眠反驳他的一句话。
  在此之前,江之河觉得眠眠说这话只是儿戏话,但是当他以郑泽阳同学张大贺的身份跟郑家一块吃饭,的确更为深刻地感受到郑家人的温馨。
  “我熬了海鲜粥,等会你给眠眠送碗过去。”饭后,郑妈妈给儿子安排了一个任务,同样也是想打发儿子下楼。景照煜和江之河蹭了郑家的午饭,自然要一块过去。
  何况,江之河就想上自己家瞧一瞧。
  三位“年轻小伙子”又一块下了楼,郑泽阳聊起江校长车祸的事,忧伤地感慨起来,“以前我还希望江校长偶尔感个冒发个烧什么的,不用天天来学校瞅着我们,现在他真出事了,真的好难受,不知道江眠怎么想。”
  话音落下,一只手重重地放在了郑泽阳的肩上,对上郑泽阳莫名的眼神,江之河宽容地拍了拍郑泽阳脑袋瓜子,忍住不说话。
  ……敢情他心里把郑泽阳当未来女婿,郑泽阳这小子却在心里盼着他感冒发烧?
  全程,景照煜走在楼梯前面,下了楼道手机刚好响了,看了看屏幕,利索地对这两位小伙伴说:“我就不去了,有事约了个朋友,明天学校见。”
  江之河摆摆手,也不想景照煜过去凑热闹。
  然,就在景照煜走掉后,郑泽阳对他说:“张大贺,你能看出来景照煜喜欢江眠吗?”
  江之河:……什么!景照煜喜欢江眠?这不才刚来两天吗?
  “我看不出。”半晌,江之河回答。
  “我也是。”郑泽阳接了一句,顿了下说,“不过王赛儿就说景照煜对江眠有意思。”
  郑泽阳这样一说,江之河就释然了,因为在王赛儿那孩子眼里,苹果都可以对西瓜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楼上,江眠醒来的时候已经12点多,王赛儿也回家吃饭了。门铃响起的时候,她想是不是王赛儿又过来了,结果是郑泽阳。
  郑泽阳后面,还跟着一个……张大贺。
  “嗨,江……眠同学!”站在门外的江之河终于见到了女儿,立马扬起一个最为亲切的微笑。
  只是……
  不好意思,原本江之河虽然面容严肃性情强势但是如果面带亲切笑容的话,还是会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是张大贺的脸不行啊。张大贺长着一张典型的丑帅脸,小麦色皮肤,大嘴,白牙,斜长的眼睛,外加发达下颚肌肉,枯黄的发色,壮硕的肱二头肌……
  这样的外形,只有走桀骜路子才能充分展现男性魅力,外加张大贺之前在江眠这里印象过于沙雕,现在突然炸到了她家门口。
  开门就冲她笑,露出那一口大白牙。原本还有两分的桀骜气质瞬间就变成了邪魅……
  总之,江之河不笑还好,一笑,真的把屋里的江眠给笑吓着了!
  ……
  ……
  ……
  吴妈妈给儿子打了好几通电话,终于在下午三点,把儿子催回了家。张家住的是联排别墅,小区管理更为严格。楼下花园人工水池旁,吴女士一边等着儿子回来,一边同几个老姐们聊着天。
  圆桌上,放着层层叠叠的点心和水果茶。自从老公有钱了,吴女士也努力提高生活水准,可是生活水准可以用钱来提升,儿子的学习成绩却是用钱也砸不上去啊。
  不过自从儿子暑假跟人斗殴进了局子后,吴女士对儿子的要求只要他安分就好,成绩不行就不行,反正他们家平均文化就是初高中,儿子再不济也拖不了全家的后腿。
  然而,吴妈妈笑嘻嘻地跟老姐们聊着老公儿子的话题,一条黑不溜秋的狗子不知道什么逃进了小区,趴在了张家花园外的栅栏,眼巴巴地瞅着吴女士。
  奇怪的是,它也不汪汪地吠叫,而是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狗声腔调一声声地咩着:“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这是哈士奇吗?谁家丢的狗?吴妈妈还是很有爱心的一个人,尤其这狗看着还有些可怜。她的老姐们也都对这条狗很感兴趣,开玩笑说:“老吴,你看它冲着你喊妈妈呢!”
  妈妈?
  真有意思啊,一条狗居然会喊妈妈。
  吴女士和老姐们凑上前,结果这条狗还朝她们伸出了爪子,像是跟她们都很熟一样,尤其对着吴女士,恨不得投入吴女士的怀抱里。
  “嘛嘛嘛……嘛嘛嘛……”哈士奇又咩了起来,似乎还有感动的泪水从圆溜溜的眼角冒出来。
  “要不给它一块蛋糕吧,瞧着好可怜喔。”
  “我觉得索性养了它。”
  “对啊。瞧它跟老吴多有缘分,见面就喊妈妈,不是一般的狗啊。说不定上抖音还能红一把呢。”
  “对对对!”
  老姐们一句一句的,说得吴女士也有点心动,可是她没养过狗,真要养还要问问老公和儿子的意见,就在这时,江之河迈着沉重的脚回来了。
  沉重,自然是心情导致的,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女儿眠眠对他的态度……非常的不友好啊。
  看着儿子那副不理人的样子,前方吴女士不满的摇摇头,连狗都知道叫她嘛嘛嘛嘛嘛的,自己儿子却连个招呼也不打。
  “大贺,过来……看看这条狗,长得可像你了。”吴妈妈对儿子打趣地喊。
  江之河更头疼了。成为别人家儿子就算了,还要被说像条狗。他现在在别人眼里就没有一点成熟男人的魅力了么?
  结果,原本跟吴女士很有缘分的哈士奇见到前方慢条斯理走来的张家儿子,突然就迈开四条腿,直直地朝眼前的冒牌张大贺冲了过去。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变狗快要二十四小时了,强烈的愤怒终于战胜了一切的心理障碍,真正的张大贺终于学会了汪汪汪叫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原先不会叫还好,一学会,张大贺都叫得停不下来了。
  儿子从小就怕狗,吴妈妈前一秒还喜欢这条有眼缘的流浪狗,后一秒见它对自己儿子乱吠,似乎还要咬自己儿子,护子心切的她立马抄起了地上的一根树枝,就朝着狗子挥打过去。
  “你再叫,就把你炖了吃狗肉!”吴妈妈拉着江之河到身后,凶神恶煞地吓唬突然无措的哈士奇。
  然后,然后,然后——
  这条貌似被吓傻的哈士奇突然趴在了地上,打了两个滚,样子像是悲痛到抽风地抖了抖狗身,接着它双腿屈在地上,继续朝着吴女士咩咩叫:“嘛嘛嘛嘛……嘛嘛……”
  某一刻,冷静看完这一切的江之河突然脑洞大开:这狗不会就是张大贺本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江校长喜提二哈一只。以后也是有狗的人了!
  有人问这二十多小时里,张大狗,哦,不是张大贺怎么度过,有没有吃东西,有没有被其他狗追赶。
  善良的小天使那么多,所以我们还是来问一问张大贺本人吧。
  “大贺,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呢?”
  张大贺:“嘛嘛嘛咩咩咩嗷嗷嗷……”
  好了,大珠给你们翻译一下,大贺说他一切都好,让我们不要担心。
  张大贺:……
  抠鼻,明天见。
  第8章
  意外每天都在发生,周围一切仍是照常进行。即使江校长出事躺在医院一动不动,他的工作很快就被安排妥当。
  除了至亲的人,这世上没有谁真正离不开谁。
  台风过去,大清早常青藤小区的清洁工就在收拾地面上被风刮断的树枝,江眠吃了安莉做的早饭,再由安莉送她上学。
  从小区到学校就五分钟的路,安莉之所以送她,也是怕她会出事。昨晚从s市回来,安莉跟她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就是为了让她不要有任何负担,好好上学。
  校门口,安莉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面对安莉殷切的目光,江眠点了一下头。
  “妈,我进去了啊。”江眠说。
  “嗯,晚上回来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萝卜丝肉丸子。”安莉朝她笑了下,温温柔柔的样子。
  江眠努力扯了一下嘴巴:“好……”
  其实她很想问安莉几句话,安莉在选择离婚的时候跟她说她已经不是一个小孩了,还说什么以后的路都要自己走,爸爸妈妈不能陪你一辈子。
  而现在,她怎么又把她当小孩了。
  只是一路过来,两人都没什么话,或许安莉不理解她为什么那么平静,她也不理解安莉如此坦然地接受江之河出事。
  前夫,难道就真的没有感情了吗?
  班里重新换了座位,江眠脑子有些空,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课桌,就在这时,阮南溪朝她招手,愉快地面向她:“江眠,你坐这!”
  “……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
  “说起来同学那么久,我们还没同桌过呢。”
  “江眠……”
  阮南溪不停地说着话,江眠从书包抽出一本英文书,刚好早读课铃声响了,自顾坐了下来,没有搭理阮南溪。她不是听不到阮南溪跟她说话,而是真的不太想理阮南溪。
  一方面她爸刚出事,面对阮南溪这番笑脸盈盈她实在有些提不起劲儿;另一方面高二有个学期她无意撞到阮南溪在背后说她坏话。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背后讲自己坏话的人。当然,江眠也不喜欢当面说自己坏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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