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是自己多心了吗?却总觉得那个人刚才是想靠近三姐姐的……
  就在萧瑟瑟分神的这片刻,人群中,乍现一抹寒光。
  山宗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杀气,当即按住剑柄。
  意外瞬间发生,隐藏在人群及暗处的几十名杀手,黑衣蒙面,持剑杀向送亲队伍。
  尖叫声从人群的一角最先响起,发出尖叫的妇人,下一刻就被杀手一剑戳穿心脏,倒地毙命。鲜血染红了周遭之人的衣服和鞋履,尖叫声此起彼伏,人们慌不择路,推挤乱撞,踩踏间又有人不幸被殃及,血溅三尺。
  “小姐,小姐这是怎么回事!”绿意惊慌道。
  管家等人面目骇然,挤成一团。
  送亲队伍举起喜牌试图和杀手们对抗,然则他们哪里是杀手的对手?剑光带着血光溅起,送亲队伍相继倒下,红衣染血,喜牌散落一地。
  “快、快保护王妃!”余下的人纷纷将萧瑟瑟和绿意围在中央。
  “小姐……”绿意慌忙的挽住萧瑟瑟。
  可萧瑟瑟只是沉下眼神,冷然不语。
  很明显这些杀手是冲着她来的,是萧文翠她们找她寻仇?还是哪路势力截杀新娘阻碍婚事?
  现在暂且无法看出。
  一具尸体滚到萧瑟瑟脚下,送亲喜娘的脑袋已经没了,华丽的嫁衣立刻被喷溅上鲜血,将衣上的攒枝海棠染得更红。
  萧瑟瑟低头看了眼尸体,恐惧和愧疚的感觉令她嘤咛。这些人,都是被她连累的……
  “呀!三小姐!”绿意突然喊了声。
  萧瑟瑟忙看去,望见的是白纸河边刚上岸的萧醉,因着人潮混乱,被人不慎踢到,身体朝着白纸河滚去。
  萧瑟瑟倒抽一口气,萧醉此刻已经不再背着那木架子,这要是跌落冰冷的河水,只怕会溺亡!
  心脏悬到了嗓子眼,千钧一发之刻,有男人飞快的冲到河边,搂住萧醉的腰,把她拉回了岸上。同时又有名女子凑到萧醉身边,用一条干毛巾为她擦拭身上的水。
  萧瑟瑟认出,那男人是六皇子玉倾寒,看他的衣料,正是自己之前无意间瞥到的那个怪人。至于他旁边的年轻女子,或许是他的同母妹妹玉魄帝姬。
  “王妃似乎一点也不惊慌。”山宗的声音响起,唤得萧瑟瑟回神。
  她痴傻的望着山宗,眼里木讷的犹如失忆。
  “王妃吓傻了?”山宗眼底的怀疑,渐渐消散,望着越逼越近的刺客,忽而提了音量道:“兄弟们,现在杀手已全部出来,可以动手了,记得留活口。”
  话音落,不知从哪里杀出十几名护卫,衣上都纹了“瑾”字。这些男子一个个势如飞虹贯日,招式快狠准,凌厉惊人,顷刻间就取得了绝对的压倒性。方才那些恐怖厉害的杀手在他们面前,竟轻而易举就被逐个杀死。最后只剩一个看着不对,连忙抢下时间,将牙齿里的毒咬碎自尽。
  “小姐,你看这!”绿意惊异的指着那些护卫,这定是瑾王的心腹精锐们吧,竟然这么厉害?
  绿意颇不平道:“山宗大人,既然瑾王府的侍卫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早点出来,弄的平白死了这么多人!”
  山宗目光如炬,“这些杀手擅长藏匿身形,如果在他们没有全数曝光前就出手,那么仍然藏匿着的人就会找别的机会再暗杀王妃。”
  绿意语结,这人说的也有道理,可是……
  “绿意姑娘是个善良人。”山宗又看向死去的送亲队伍和无辜百姓,说道:“此事我自会去查明幕后指使,死去的人,我们会替他们报仇。”
  话说完了,周遭,最后一名黑衣杀手被除掉。瑾王府侍卫们用剑划开杀手的面巾和衣服,寻找蛛丝马迹,并迅速清场,十分娴熟有组织,看得绿意更是目瞪口呆。
  萧瑟瑟心间也无比惊诧,却仍是木讷的神情,视线悄悄从几个护卫身边穿过,望向萧醉。
  萧醉已经安全了,六皇子玉倾寒将外衣脱下来,为她披上。玉魄帝姬也不知从哪里弄出个毛茸帽子,包裹住萧醉湿了的头发。
  察觉了萧瑟瑟的视线,萧醉望来,两人的目光隔着重重人影交叠,萧醉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感激的笑。
  她不会忘记,那痴傻的四小姐对她有怎样的恩情。
  “小姐小姐。”绿意摇了摇萧瑟瑟的胳膊,诧异的问道:“在三小姐旁边的那对男女是谁啊?看起来穿得好金贵!现在能这么拔刀相助的富贵人家不多!”
  萧瑟瑟见绿意又要开始话痨,此处人多嘴杂,便嘟囔道:“好可怕,好冷,绿意我好怕……”
  “啊?小姐你别怕,那些坏人都死了!”绿意急忙安慰。
  萧瑟瑟怔怔的说:“我好怕,我们快回轿子,快回轿子!”
  “可是小姐,你的嫁衣都脏了!”
  “脏了就脏了,我好怕啊,我们快去瑾王府。”
  绿意拗不过萧瑟瑟,只得看向山宗,“山宗大人,我家小姐受惊了,要回轿子!”
  山宗抱着剑回道:“不能耽误成婚的吉时,这便继续行进吧。”
  绿意只好扶着萧瑟瑟,主仆俩就这么往轿子上回去。
  眼下围观的人群早就跑没了,此处只剩下幸存的送亲队伍和瑾王府的护卫及高手。
  那些幸存的送亲队伍心有余悸,颤抖的举起喜牌,看着自己的弟兄们横尸一地,纷纷发出呜咽声。几个敲锣打鼓的弟兄,已经没有心情将铜锣敲得又亮又响,吹唢呐的弟兄更是吹得犹如哽咽。
  萧瑟瑟也无心介意这个,嫁衣上的血已经半干,绿意很愁这事,总觉得萧瑟瑟就这么嫁过去太不吉利,瑾王那边又会不会生气。
  想着实在烧心,绿意跑去山宗的旁边问道:“我家小姐的嫁衣都脏了,还有发生这样的事,真的还能照旧举行婚事吗?”
  “这是自然。”山宗轻笑着看了绿意一眼,便不再与她讲话了。
  ☆、大婚之后
  白纸河边,萧醉远远望着萧瑟瑟的轿子走远,喜庆的红色和热闹的乐曲令适才发生的一切都只像是梦,萧瑟瑟没有掀开轿帘,萧醉再也没看见那静美多情的容颜。
  身上的华服里侧嵌满了兔绒,很暖和,萧醉看向身旁这一男一女,疑惑道:“我好像见过你,是哪位殿下。”
  女子嫣然一笑:“这是我六哥。”
  萧醉想了起来,“六殿下。”想要施礼,可身体已经在白纸河里冻僵了,动作很是艰难。
  女子扶住萧醉,笑说:“萧三小姐不要客气,我们送你回萧府,六哥的马车就停在那边。啊忘了介绍了,我叫玉魄。”
  “玉魄帝姬……”
  萧醉知道,这玉魄帝姬和六皇子玉倾寒是同母兄妹,因生母只是宫嫔的地位,没有皇嗣抚养权,故此兄妹俩由二皇子的母妃蒋贵妃养大,也要称蒋贵妃为母妃。
  这种宛如寄人篱下的滋味,萧醉是明白的,看着不断咳嗽的玉倾寒,道:“萧醉本该要在白纸河浸上三日,两位殿下能对我这样照顾,萧醉感念,却是万不愿两位因为我的事而落下话柄,不如让我自己回府。”
  “这样不行,你都这么虚弱了,哪能让你自己回去?”玉魄帝姬扶好萧醉,“都说了我六哥带了马车过来,马车座下捂着汤婆子,可暖和了,还有手炉也还是热乎乎的,快上车吧。”
  “玉魄帝姬……”萧醉不愿承这份重情。
  玉倾寒道:“萧三小姐,上马车吧。”边说边咳。
  “六殿下……”
  抵不过这对兄妹,萧醉被扶上马车,马车边除了一个车夫就再无其他人。
  玉魄帝姬将萧醉送上车,接着玉倾寒也坐进马车,玉魄帝姬与车夫在外面驾马。
  萧醉见玉魄帝姬方才将帽子给她戴着,忙说:“帝姬,你的帽子给你。”说着要摘下。
  玉倾寒按住她的手,咳嗽着不语。
  “六殿下……”萧醉心中忽觉得不安,这对兄妹为什么不去瑾王府参加婚事,而是留在这里安顿她这个千夫所指之人。
  “萧三小姐,手炉。”玉倾寒将手炉送到萧醉的手里。
  萧醉抱着手炉,明明疲惫,可坐在玉倾寒的身边却很是忐忑。
  这个孱弱且在大尧皇朝里被当做隐形人的皇子,为什么,这么让她不安?
  一路心情紧绷,萧醉被送到萧府正门前。
  萧府的守卫一看见萧醉竟然被人送回,纷纷惊讶,有人禀报了萧恪和老太君。
  萧恪和老太君都是见过玉倾寒的,连忙施大礼。
  萧恪心头疑问,仍是恭敬的笑问:“六殿下,还有这位是……”
  “我是玉魄帝姬。”
  “啊,六殿下、玉魄帝姬,请问这是……”
  玉魄帝姬正扶着萧醉,见外衣要滑下萧醉的肩膀,忙伸手为萧醉拢好,这样的举动让萧恪和老太君暗惊。
  玉倾寒道:“我路过白纸河,看不过去了,就送萧三小姐回来。”
  萧恪一怔,忙从善如流的说:“惩罚萧醉本是倚仗家法,不过既然六殿下开了金口,老臣定会说服萧家的长老们,对萧醉的惩罚就到此为止吧。”
  玉魄帝姬心中冷笑。虚荣,虚伪!
  玉倾寒道:“萧三小姐受苦了,还望右丞大人好好照顾。”
  “老臣谨遵懿旨。”萧恪拱手。
  老太君也没说话,用厌恶的眼神看了眼萧醉,无声叹息。
  萧恪随后就想要请玉倾寒和玉魄帝姬入府喝茶小坐,玉倾寒咳嗽的厉害,萧醉脱下外衣要还给他,他却摇摇手,一张脸苍白的像是缟素。
  玉魄帝姬把外衣重新披在了萧醉的肩上,笑着说:“萧三小姐就穿着吧,我六哥这衣服暖和,他也不差这一件。”
  “玉魄帝姬……”萧醉眯了眯眼,选择向两人施礼,“萧醉感谢二位殿下雪中送炭,纵然萧醉渺小,滴水之恩,也定会涌泉回报。”
  玉倾寒摆摆手,咳嗽着在玉魄的搀扶下,转身回去马车。
  直到此刻,萧醉才注意到,玉倾寒的那辆马车是用乌篷制作的,在宫里,乌篷是下等的料子,正如玉倾寒这样低微的出身是不可能使用高贵的布料。要是这么说来,此刻自己身上的这件嵌兔绒外衣,倒是华贵了不少,萧醉想,这样的华服暖衣,玉倾寒不会有多少件,甚至可能这只是唯一的一件。
  思及此,萧醉忙要脱下外衣,想送还给玉倾寒。可是那马车轱辘已经吱吱呀呀的滚动,车夫驾车拐了个弯,离去了。
  “六殿下!”萧醉唤道。
  车里无人答她,乌篷马车渐去,车窗帘子似乎扬了一角,车里的人回看了萧醉一眼,不知是玉倾寒还是玉魄帝姬。
  待那马车在巷子角拐走时,老太君一挥鹿头拐杖,重重的打在萧醉的膝盖上。
  萧醉吃痛,皱着眉跪坐在地,身子挺得笔直,凛然直视老太君。
  “哼,孽障。”老太君刻薄的哼了声,拄着拐杖回府去了,心道这丫头到底是交了什么好运,竟有宫里的殿下来为她说话,既如此,萧府还能拿她怎么样?
  老太君气郁,回头对萧恪道:“好好养着吧!”
  “儿子知道了。”萧恪答完,用嫌恶的目光扫了萧醉一番,冷冷道:“回去被子里躺着,有六殿下为你求情,我萧某人不会亏待了你。”
  “是,爹。”萧醉起身,不卑不亢的应答,华美宽阔的男人外衣罩着她瘦削的肩,边角微微随风起,几朵红梅花瓣飞旋。
  远处的巷道里,裹着乌篷的马车厢遮住了里面低低的谈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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