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水深火热的周末过后阮枝终于迎来了解脱,她从来没发现上班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关上车门跟阵风似的溜走了,生怕邢惊迟把她拽回去。
  于是今天一早整个刑警队的人都看见他们队长黑着脸跨步走了进来,和他们打招呼的人一率被无视,回应他们的是二楼的门重重被关上的声音。
  “砰”的一声响。
  余峯浑身一激灵,默默地看向自己手里的文件。
  他咽了咽口水,一骨碌滑到秦野边上,然后露出了自己最诚挚的微笑,咧着一口大白牙:“野哥,两天不见,甚是想念。”
  秦野别开头,一副作呕的表情,随即又恢复面无表情看余峯:“想让我帮你去送文件?不可能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边上的姚辰远无奈地摇摇头,朝余峯伸出手:“小峯子,给我吧,我正好要上去找队长,顺便帮你把文件给了,但他要是一会儿找你可不赖我。”
  余峯马上抛弃秦野,双手奉上文件,一脸感动地看着姚辰远:“远哥,你就是我亲哥!”
  姚辰远哼笑一声,接过余峯手里的文件起身朝二楼去了。
  他们刑警队虽然外面看着旧,但里边儿还是重新装修过的。现在都是开放式的办公设计,余峯走上楼梯一昂脑袋就能透过全透明的玻璃看见邢惊迟办公室里的景象。
  余峯在楼梯上探头探脑的时候姚辰远已敲门进去了。
  邢惊迟立在玻璃窗前,神情沉静,单手插兜,视线落在绿茵操场上,听到敲门声动都没动一下,好似知道来人是谁似的。
  姚辰远望着邢惊迟这副模样不由叹了口气:“队长,你找了那么多年了都没找到,可能...也有可能那女孩根本不在当年失踪人口的记录中。”
  邢惊迟垂眸,淡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姚辰远知道邢惊迟一定会是这个反应,他们队长一直就是这么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他把上周二队的拐卖案递给邢惊迟,快速地说了一遍:“这个拐卖案虽然和‘723’拐卖案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其中一个犯罪嫌疑人周强和‘723’拐卖案中潜逃的犯罪嫌疑人周大富是堂兄弟关系。我周五去了一趟看守所,周强交代自十九前周大富潜逃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如今刑警队里只有姚辰远知道邢惊迟也是‘723’拐卖案的受害人。
  姚辰远说完之后就静静等着邢惊迟的反应,但邢惊迟完全没有他想象的激动,甚至有些过于平静。他只是皱着眉道:“下午我再去一趟。”
  姚辰远轻咳一声,把余峯送来的文件递给邢惊迟:“队长,你的时间可能不多。溪林村盗墓案已经立案了,张局说我们下午就得出发去溪林村,上午恐怕还要去一趟文物局。”
  邢惊迟一手接过文件,扫了一眼腕表就往外走:“让余峯下来找我。”
  说完没一会儿邢惊迟就消失在了办公室。
  姚辰远无奈地走出办公室,下楼梯地时候看到余峯僵着身体缩在楼梯边不敢动的模样,一看就是刚才偷看被邢惊迟撞上了。
  姚辰远笑了一下:“小峯子,愣在这儿干什么,队长让你下楼。”
  什么?
  余峯满脸惊恐地看向笑眯眯的姚辰远,结结巴巴道:“去、去干什么?因为我没给队长文件吗?副队,队长心情怎么样?”
  姚辰远语气温和:“我只知道你再不下去队长就要等你了。”
  话音刚落余峯就蹿出去了,还不忘带上桌上的豆浆包子。如果没机会吃说不定可以孝敬他们队长,反正带上总是没错的。
  余峯下楼的时候邢惊迟已经把车开了出来,他瞥了一眼还在愣神的余峯:“上车。”
  “诶。”余峯应了一声赶紧上车,顺便把豆浆和包子往邢惊迟面前一递,咧嘴笑了一下,“队长,吃早饭吗?”
  邢惊迟启动车子,应:“在家吃过了,你自个儿吃。”
  余峯慢吞吞地收回手,心想这话有点儿怪,吃过了就吃过了,但怎么听着他们队长的语气还有点儿得意的感觉?
  “现在溪林村什么情况?”
  邢惊迟还没来得及细看文件,只粗粗地扫了一眼。
  余峯叼着包子翻开文件,大致和邢惊迟说了一下:“那边的民警去溪林村查勘了我们圈出来的区域,在靠近水库方向的后山上找到了几个盗洞。还有,诺,这证物袋里的玩意儿。看起来像是玉,但有缺口,副队说是玉珏,和现在的耳环差不多,但再多的他就不知道了。张局让我们拿着这玉珏去文物局,那边可能需要专业的考古队过去,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
  邢惊迟踩下油门:“坐稳了。”
  余峯:“好嘞!”
  ...
  博物馆西院。
  阮枝和姜婉兰在一张桌子上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姜婉兰双手环胸,一脸郁闷地看着阮枝:“你不是书画组的吗,你什么时候学的修复瓷器?你大学什么专业的?”
  姜婉兰早上一进西院就被告知因为他们这一次需要鉴定修复的陶瓷器太多,找了其他几个院儿的帮忙,首当其中的就是书画组和与玉石组。他们书画组好歹还有幅画,而玉石组只有一枚玉珏和一块印章。
  阮枝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正巧我也不喜欢你。我们各自完成各自的任务,互不干涉,行吗?”
  姜婉兰一愣,似是反应了一会儿才确认阮枝说的话,她错愕道:“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博物馆没有人不喜欢我!”
  阮枝枝:“......”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奕华喜欢姜婉兰了,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清纯不做作的女孩!
  其实姜婉兰说的还真没错,博物馆大多数人都喜欢她。她的家世优越,人长得漂亮,性格活泼外向,更重要的是她在自己的专业上很优秀。即便后来阮枝来了博物馆,也没有分走众人对她的喜爱,阮枝和姜婉兰的性格截然不同,阮枝大多数时间都安静地呆在东院里,就不说去其他院里串门了。
  阮枝瞥了姜婉兰一眼:“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就为什么不喜欢你。”
  姜婉兰更郁闷了,她又不是走后门进来的。但这话她又没法儿在办公室里的说,毕竟这儿还有其他人,她也没有证据。
  一直被两个人忽视的玉石组的男人弱弱地说了一句:“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瓷器是娇贵又脆弱的文物。长期埋在地底下的古瓷受到水、氧气、二氧化碳以及又腐蚀性土壤成分的作用,会出现裂纹腐蚀等情况,加上瓷胎壁薄性脆,很容易造成机械损坏。
  此时放在阮枝是三人面前的是一个破碎了一半的粉青釉海棠瓶,如梦似幻的瓷器此刻四分五裂的摊在他们面前。
  春日里的阳光将这些碎片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阴影映在桌面上,如远山一般的青绿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黯然失色,破损的瓷瓶反而显现出一种惊人的美。
  姜婉兰盯着这些碎片看了一会儿,下意识地说:“celadon指的就是这个。”
  说完她自己先闭上了嘴,她怎么想不开和他们说这个。
  玉石组的男人不解地推了推眼镜,他没听懂姜婉兰在说什么,毕竟他是临时被拉来帮忙的。他看向阮枝,小声问:“她说了什么?”
  阮枝已经上手准备清理瓷器,听他这么问就顺口解释了一下:“这个单词源于法语,是由两位法国历史学家命名的,翻译成中文就是‘色拉冬’,指的是粉青釉瓷器,泛指所有青釉瓷器。姜婉兰的意思都是这个粉青釉瓷器是龙泉窑的。”
  说到这里阮枝不由笑了一下:“不是有人说这样说吗,‘至如蔚蓝落日之天,远山晚翠;湛碧平湖之水,浅草初春’,说的就是龙泉青瓷。而且这粉青釉的烧制可不容易,用的是石灰碱釉,窑炉内的温度必须达到1250-1280c以上。”
  姜婉兰一顿,没想到阮枝在瓷器方面知道的挺多。
  他们没再继续闲聊下去,毕竟他们得抓紧时间清洗瓷器。
  清洗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们得保留遗留下的磨痕、碰痕迹、火烧痕等历史信息,所以他们需要选择最合理的清洗方法。这一清洗就是一整天,直到日头渐薄他们才有时间喘息片刻。
  阮枝拿出一下午都没能顾得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两个未接电话,两条未读信息,这几条信息都来自于她的丈夫邢惊迟。
  [邢惊迟:枝枝,溪林村发现了墓葬,明天就会上新闻。我一个案子和这个墓葬有关系,下午就走,没时间去见你亲口和你说。]
  [邢惊迟:看到信息给我回个电话。]
  “小枝儿——”
  阮枝退出界面,准备给邢惊迟回电话,只不过拨号键还没按下去就被人打断了。她放下手机朝窗外看了一眼,刚那声,一听就是朱教授的,懒洋洋的,像打盹的猫儿。
  果然,不一会儿朱教授就跨进办公室来了。
  现在不到下班时间,他这个时候来西院肯定是有事。
  阮枝伸手朝门口晃了晃:“教授。”
  朱教授瞅了一眼阮枝身边的姜婉兰,心想一会儿这俩小姑娘要是知道了贺兰钧的安排,指不定谁更不高兴,幸好他多塞了个人进去。
  朱教授干脆朝俩小姑娘挥挥手:“小枝儿,小姜,你俩和我出来一下。”
  阮枝听了起身就跟了出去。
  姜婉兰倒是愣了一下,她以前还没觉出差别来,现下一起听就觉出来了。朱教授好像更喜欢阮枝,人一点儿都没藏着掖着。这么想着姜婉兰也走到了院子里。
  朱教授背着手,一会儿看看阮枝一会儿看看姜婉兰,就是半天不说话,直把姜婉兰看的心里发毛。
  阮枝倒是习惯了朱教授故作高深的模样,她无奈道:“教授,再这么看下去太阳就要下山了,这可是难得的晴天。”
  朱教授又瞅了瞅这两个小丫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温和:“你们馆长刚来找我,说是文物局管我们这边借几个人,他们考古队出国考察去了,还没回来呢,他们那儿人手不够。”
  姜婉兰有些不解:“去干什么?我和阮枝去?”
  朱教授笑了一下:“最近丰城新发现了个墓葬,听人说是宋代墓葬,考古队那边几个人下午已经过去了,差点儿人。”
  去外边?!
  姜婉兰一时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高兴的是她可以去田野考古了,不高兴的是这么高兴的事居然要和她讨厌的人一起做。
  阮枝却难得地有些愣神,她下意识地问:“教授,去哪儿?”
  朱教授笑眯眯地应:“溪林村。”
  阮枝:“......”
  作者有话说:  阮枝枝:我的快乐生活又离我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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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每天按时回家, 少吃外卖, 睡觉前检查门窗有没有锁。如果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我没接就给余峯和秦野打。刑警队就在两条街区以外...”
  电话那头的男人已经就这个问题叨叨了十分钟。
  阮枝觉得自己手都举累了,她好不容易听完了朱教授的唠叨居然又上赶着听邢惊迟的。
  她之前倒是没发现邢惊迟是这么能说话的男人,明明在他下属面前就沉默寡言的, 到她这儿就跟她爸爸似的唠叨个没完。
  阮枝小声叭叭:“那时候我不是也一个人住了三个月吗,一点事儿都没有, 你别担心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
  当邢惊迟安静下来的时候背景音就变得明显, 他似乎是在车上, 偶尔交杂一句人声,听声儿路还不太好走, 他的呼吸微沉。
  阮枝叹了口气,这男人怎么总是那么别扭。
  她只好第三次应道:“我知道了,每天都按时回家,上班下班都给你发微信, 有事就给你打电话, 早上还得去跑步。”
  男人低低的声音在电话里有细微的变化, 又沉又磁:“早上不跑了,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你多睡会儿。等我回来去你奶奶的小区看一眼, 把门窗的锁都换了, 你暂时别过去过夜了。”
  阮枝抿唇笑了一下:“知道了,我还有事要忙,晚上回家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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