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开机仪式之后，几位主角就开始拍摄第一波发布的定妆照。江锦郁的服装是白衬衫、小西装、百褶裙、长筒袜这样校园剧必备的校服。本来需要扎个高马尾来表现江锦郁的青春靓丽的，但之前江锦郁已经把长发剪短了, 变成了烫过的短发，虽然已经过了快两个月，但是也还没长长到能绑马尾的地步。造型师只好把她的头发拉直，烫了个内扣，变成了学生头。
拍完了单人的定妆照，还有两组要拍，一组是和几位男演员一起拍的，另一组就是她和男主一起了。
拍到这里，导演孙杰还有点担心，江锦郁虽然之前演的也是偶像剧，但却是娇娇弱弱的小女生，这部剧里女主的人设却是坚强勇敢的，总需要一些气场，他就怕江锦郁在一群男生中间存在感太弱了。所以在摄影师拍这组照片的时候，孙杰还特意过来盯着。
但江锦郁一个女生站在几个年轻帅气男生中间，倒也丝毫不显气势弱，反而和周围的几个男生形成了一种红花绿叶的感觉，把她衬托出来了。孙杰站着看了一会儿，越发觉得这个角色自己选得不错。
这几个男生年纪都和江锦郁差不多大，有两个甚至还比江锦郁小，好在江锦郁的面容实在显小，从表面上看起来倒是她年纪最小了。
不过江锦郁内里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看着这些充满了青春活力的男生，心底难免感慨，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也想起了阿越的学生时代，但和这些人积极阳光的男孩子们相比，那个时候的她和阿越实在是没有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拍摄进行得比较顺利，很快便进行到和男主角两人的那一组。
男主角叫周晨，是最近火起来的小鲜肉，今年才刚刚二十，比江锦郁还小一岁，出道也比江锦郁晚，但人长得很好看，很符合年轻女粉丝的胃口，几乎是一出道就火了。这会儿这边只剩下他和江锦郁两个人了，他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对着江锦郁尊敬地叫了一声：“江老师。”
江锦郁礼貌地点点头，道：“你好。”
周晨私下里为人腼腆是一回事，但工作起来却一点也不含糊，就算是拍定妆照，但拍摄起来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剧中男主楚灏的性格霸道强势，他展现出来的一面还确实非常符合。
拍完了前面几张照片，后面的照片都算是比较亲密的了。被周晨搂住了腰，江锦郁立刻就僵住了，这是除阿越之外，她和别的男性做出的最亲密的举动了，就算是和唐辙，也没产生过什么肢体接触。
周晨清楚地感受到了江锦郁的僵硬，他低声道：“江老师，放松一点……”
见状，摄影师也举着相机指导着：“别离这么远嘛，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姿态再亲密一些，你们要演的可是情侣……”
在摄影师的声音里，江锦郁不断暗示着自己，她对那件事没有任何的阴影，过去早就已经过去了，她没什么不能克服的事……
而周晨虽然搂着自己，却也感受得到他的客气和礼貌，所以她到底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感受着身边男性的友好，听着摄影师的声音，江锦郁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她很清楚的知道这是工作，现在也不会有人对她做出那样的事了，过去的噩梦也早就醒来很久了。
江锦郁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姿态，摄影师拍得还算满意。等终于拍完，周晨放开她，道歉道：“抱歉，江老师，刚才冒犯了。”他拿到修改后的剧本后，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说其实这个剧本是江锦郁的男朋友为了她修改的，减少了其中一些亲密的戏份。估计对方男朋友比较介意吧，所以刚才那样的拥抱，也不知道有没有冒犯到她。
江锦郁摇摇头道：“没事。”刚才算是提前尝试了一下拍这种戏是什么感觉，现在踏出了那一步，虽然只是一小步，但却让她觉得，这些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说到底，那也只是她可笑的心理阴影罢了。
……
第二天，剧组便紧锣密鼓地投入拍摄了。
最开始孙杰以为拍摄会进行得很顺利，江锦郁、周晨两位主角都很认真投入，台词、走位、情感几乎没有什么错处，哪里都是正确的，可是几条下来，孙杰看着摄像机，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这几条片子看起来很违和。
几位演职人员正在准备下一场，孙杰却皱着眉头招了招手道：“先等等，大家休息一下吧。小江和小周过来一下。”
结束了拍摄，江锦郁刚才那样青春灿烂的笑容散去，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表情。孙杰看见这样走过来的江锦郁，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就明白过来到底哪里不对了。他道：“小周也去休息吧，小江过来就行了。”
等江锦郁走到他身边，他把刚才拍的那几条给江锦郁回放了一遍，然后问道：“小江，你觉得这几条有什么问题吗？”
江锦郁看完，就知道了这是自己的问题，虽然表演的一切都没有错处，但她毕竟早已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这种因年龄和个人经历而生的青春和纯真，是很难装出来的，所以拍出来的这几条片子，都隐隐透着一种违和。江锦郁微微颔首抱歉道：“孙导，是我的错。”
看江锦郁似有所悟，孙杰道：“小江，我感觉的出，你确实已经很努力地摆出灿烂的笑容，可是你的眼睛里装着太多东西了。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但是这可不像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的眼神啊。”
作为这类偶像剧的导演，孙杰和江锦郁虽然没有合作过，但对她这个人和她的作品还是很熟悉的。就觉得江锦郁怎么拍完了许导的作品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是变成熟了，但眼睛里却多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之前江锦郁自杀的那个事他还是有所耳闻的，她在《正邪》剧组可能压力是大了些，但这带给她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但孙杰也不好直接当面揭人家的伤疤，只好道：“你看看怎么调整一下自己吧，女主角是个刚上大学的女孩子，虽然家庭贫穷，但家庭环境健康幸福，经历过的事也还很少，所以她的眼神应该是干净澄澈、积极热情的。”
“不管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但演的时候，你应该代入女主角再深一些，忘掉自己，你就是她。”
江锦郁喃喃：“我就是她……”
可是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能把自己当成女主角呢？和女主角差不多大的时候自己在干什么？
十六岁，吃药，照顾弟弟。
十七岁，吃药，住院，照顾弟弟。
而就在十七岁那年，有一天晚上，苏绍衡喝醉了酒回来，他看着长大了自己，竟忽然道：“你和苏茵长得真像，反正你也不是我的女儿，那就把你妈欠我的还了吧。”
她没想到苏绍衡竟然对自己动了这样的心思，而那天晚上简直是自己的噩梦，若不是自己突然发病，让苏绍衡停了下来，很可能已经……
苏绍衡一直盼着自己死去，当然不会救她，只把她扔在哪里，不理会她的死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时候她甚至在想，自己人生是这样的痛苦，就让自己这么死了吧。
但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就像是看到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其实她的人生还是有快乐的啊，那就是和阿越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她什么都没有，但她还有阿越。她的阿越还没有长大，他才十五岁，还没成年，她还要保护他，照顾他呢。就是这唯一的信念，让她一点点地爬过去，打电话叫了医生。
她相信自己没有不能克服的事，把这件事深埋在心底，也从不愿意承认这件事给自己留下了什么阴影。
可是现在明明已经和阿越如此亲密了，却对这方面的事隐隐有所抗拒，苏越尊重她不做，但她也从不会提起。而对除了阿越之外的男性，她更是不愿意接触，不管她承不承认，那些阴影与恐惧是存在于她心底深处的。
到了十八岁，她上大学了，阿越的表白却让他们开始吵架和冷战，她依旧吃着药还常常住院。
后来苏绍衡轮船失事，被宣告死亡，她继承遗产，接手公司，接下了这个苏绍衡给自己挖的大坑。
日子又变成了上学，请假，上班，吵架，冷战，吃药，住院，照顾弟弟。
那时要忧虑的事情有很多，从来没有暂得喘息的时刻，更别说会有什么单纯无忧的性格了，那时的她对这个世界只剩下冷漠。
但她真的很感谢上苍，让她有机会用江锦郁的眼睛看到一个光明的未来，也给了她温暖与幸福。她是个很务实的人，很愿意从过去走出来往前看，也相信着现在自己经历的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
弥补过去的遗憾，走出过去痛苦与阴影，变得更好，成为新的自己，这不正是“重生”的意义么？
虽然只是演戏，但过去的苏瑜也肯定不可能装出干净澄澈、积极热情的眼神，但是现在住在江锦郁身体里的苏瑜呢？与江锦郁合二为一拥有了幸福的苏瑜呢？
这已经不一样了，是的，现在的她和过去的苏瑜已经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江锦郁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孙杰，道：“孙导，我明白了，我会尽量试试。”
……
经过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调查，苏越已经把过去的事情全部还原，也整理核算出了当时真实的财务报表，集团运营状况。他可不会等着有一天，他血缘上的“父亲”回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唐静言也感觉出苏越似乎在准备着什么，从他十几岁的时候对苏绍衡的态度和进公司之后一直和阿瑜对着干这方面来看，她一直以为苏越是站在苏绍衡那一边的，但是苏越现在的动作又让她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怀着某些疑惑，今天开完会之后唐静言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留下来等着苏越。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人，看到唐静言看向自己的眼神，苏越问：“唐副总还有什么事吗？”
唐静言皱着眉直接问道：“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苏越并不喜欢别人怀疑自己对姐姐的感情，他道：“什么哪一边？在我心里，世界上就只有姐姐这一边。”
“你过去都做了些什么你自己知道，用不着我来提醒吧？”唐静言哼了一声，道，“虽然现在你和阿瑜在一起了，但是如果苏绍衡回来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做出和过去一样的事。”这是她最担心的，阿瑜现在还活着，还和苏越在一起了，她可不想苏越再做出什么事伤了阿瑜的心。
他过去确实是做过对不起姐姐的事，事情也和苏绍衡有一定的关系，但却并不是唐静言和姐姐想象的那样和苏绍衡亲近，不过这件事他并不想让姐姐知道，他不想姐姐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在姐姐面前，他永远是乖乖的阿越。
苏越道：“唐副总你放心吧，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全部清楚。过去确实是我做错了，以后那样的事不可能再发生。”
知道了？曾经阿瑜尽力隐瞒的一切，现在苏越全都知道了吗？不过也是该知道了啊。
唐静言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那是夏天，天下着暴雨，隔着办公室紧闭的落地窗都听得见嘈杂的雨声。
苏瑜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这片繁华商业区的高楼大厦，雨水顺着玻璃飞快地流动着，将景象变得有些模糊。
唐静言坐在她的办公椅上翘着二郎腿，翻看着桌上的资料，更加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在的这座大厦早就已经空掉了，随时都可能塌掉，她问：“你做出这个决定，如果失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宣告破产的时候还会背上巨额的债务。你不打算告诉苏越吗？”
苏瑜目光悠远地看着远方，道：“他不需要知道，作为我的弟弟，就该单纯快乐地活着。”
“单纯快乐？”唐静言有些不赞成地讥笑了一声，“你确定你的宝贝弟弟真的是这样的人？”
苏瑜却很认真地说：“不管是不是，这都是我想要给他的，我的人生已经是这样了，我不想他和我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但至少我活着的时候，我就要把我的弟弟好好保护起来。如果我死了，那就更好了，这些就都与他无关了。”
“他在法律上和苏绍衡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就算我破产了两家集团倒闭了，他也可以好好生活。就算什么都没有了，就算会背上债务，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他无关。”
气氛变得沉重起开，苏瑜这话说得甚至有几分交代遗言的味道，唐静言眼神晦暗地变幻着，最后却忽地转着办公椅，调笑道：“我哥跟你表白你回应两句都难得很，这会儿又在我面前跟你的宝贝弟弟表白的一番，这到底是弟弟还是男朋友啊？”
“静言！不要开这个玩笑！”一听这话，苏瑜立刻就严肃起来，“我是阿越的姐姐。”
“好啦好啦。”唐静言起身走到江锦郁身边，和她并肩站着，“别太担心，我会帮你的，这个项目要是研发成功，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苏瑜却转过头看着她，又强调了一句道：“别告诉他，他才高二，不应该操心这些事。”
……
看唐静言望着落地窗外林立的高楼发怔，苏越问道：“唐副总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么？”
现在的窗外阳光明媚，已经不再有暴雨了，是的，过去艰难的一切已如那暴雨一般过去。阿瑜也还或者，一切都是好好的。唐静言收回目光，看着苏越的眼睛，问道：“如果苏绍衡回来了，要求你归还财产，你准备怎么办？”
苏越直接给出了答案，道：“这些都是属于姐姐的东西，他没有资格碰。”
唐静言继续道：“就算你不同意，但是被撤销死亡宣告的人，是可以提出诉讼要求归还财产的。在法律上你和他也没有关系，要是他把你送上被告席，你准备怎么处理？”
这是苏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他道：“放心吧，唐副总，我已经让财务部对当时的资产进行了核算，两家集团的资产都为负数。”
但唐静言马上就提出了新的问题：“那么其他的资产呢？房产、古董、珠宝，这些都是白家留下来的，苏绍衡是阿瑜法律上的父亲，白家已经没有任何直系亲属了，他是第一继承人，难道你要把这些还给他吗？我可没有办法见到苏绍衡逍遥得意。”
这一点苏越并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看苏越沉默，唐静言以为这一点他是还没有想到办法，又嘱咐道：“这是阿瑜留给你的一切，虽然现在她不想管了，但你也绝对不能拱手让给苏绍衡。”阿瑜去世的时候，这件事她就在心里想了很多遍，虽然谢天谢地阿瑜现在还活着，但她也绝对不想让苏绍衡好过。
苏越却勾唇笑了一下，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的。”
唐静言觉得这笑有点森冷的意味，她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
苏越下班比江锦郁结束拍摄早，便负责接她回家。
和苏越一起的进门的时候，那幅蓝色调的巨幅油画忽地撞进了江锦郁的视野，本来那幅画挂在那里已经很多年了，她早已经习惯，甚至常常忽视掉它的存在，但也许是今天心境有些不同，江锦郁又注意到它。
这幅油画实在是太高太大，以至于江锦郁要仰起头看它。看着画中表情冷漠又高高在上的自己，江锦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是她，却又不是现在的她。
这幅画强烈地昭示着这个家庭女主人的存在感，也表明了女主人不容置疑的地位，虽然她已经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女主人，但从精神上来说，画中予人压迫感的人依旧是她。
苏越抬着头，和她一起看着那画，感慨般地脱口问道：“什么时候可以把这幅画换成和姐姐的结婚照呢？”
江锦郁却问：“为什么是换掉？结婚照可以挂在其它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么么哒~
感谢restart的雷和抹茶茶的营养液~(^3^)-☆
☆、53
之前微博上那些主要黑自己的账号, 江锦郁让人去查了一下ip，发现其中有几十个账号，果然和之前那个恐吓快递来自同一个地方。
不过查到也没什么用，黑粉是哪个明星都会有的，不能说来自同一个地方就能怎么样吧。所以江锦郁也只是为此提高了一下警惕，免得以后又收到那些恶心的东西, 其它的倒是没法做什么。
也许是慢慢想通了, 随着心境的改变, 江锦郁这两天的表演竟渐入佳境, 虽然眼睛里还是差一两分纯真的意味，但是现在她的生活确实是圆满幸福的，笑容亦能发自内心, 而不再是小时候对着苏绍衡和小姨那虚假的笑容。再配上那张少女气息浓郁的脸，孙杰对此还算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