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云天族长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季风的脑袋,仿佛季风还是小时候一样,但手掌中有些枯燥的触感让云天的心一揪一揪地疼着,眼里随之划过一丝自责与悔恨。
  “如果我早点发现这件事就好了。”云天族长拉起滑落在床上的兽皮被,将之裹在了季风的身上,“风大人,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再瞒着我了。”
  季风低下头,却是没有应声。
  云天族长是看着风大人从小长到大的,他很清楚风大人的性子,不管从外表看有多么随和,其实心里还是很倔强的,只要是自己认定了的事情,就算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一直把季风当做自己的另外一个孩子,却在对方最需要他的时候,没有相信他,甚至冷着眼看他被族人们的冷言冷语包围着。
  这让云天心里很是不好受,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他也说不出什么若是时间能够回转的假设,只能在心底承诺,日后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再被外界的言语和对方的伪装所欺骗了。
  “风大人……”又是一声轻唤在季风的耳边响起,却不是云山和云天中的任何一人,而是一个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的嗓音。
  季风抬头看了过去,意料之中的看见了云兰的身影。
  云兰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站在床边,在看了季风好一会之后,她低下了头,将手中的竹碗交给了云天,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季风知道,云兰所说的对不起,并不是指她不小心看见他真实状况的那一幕,而是因为那之前她对原主冷漠甚至有些恶劣的态度。
  季风轻笑了一声,微微勾起唇角安抚着情绪低落的少女:“阿兰,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啊,这事儿怪不到你头上。”
  云兰摇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从季风的角度看过去,也只能看见对方紧抿着的唇瓣,和皱在一起的秀气的眉头。
  季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云天抢先了一步,“阿山,你带阿兰先回去吧,我有事和风大人说。”
  云山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阿爸,却看到对方眼里不容反驳的强硬,他本想提议留下来的话硬生生地被咽了下去,然后看了一眼季风,见他对着自己点了点头,便也不再犹豫,站起身拉着云兰,离开了大祭司的帐篷,并贴心地将门帘扯严实了。
  帐篷里一时陷入了寂静,云天把手中的装着热汤的竹碗递给了季风,轻声说:“风大人,趁热喝了吧。”
  季风顺从地接了过去,慢慢地将那碗汤喝完了,虽然只是一碗汤水,却也让他空空如也的胃袋感觉到了些许满足。
  季风舔了舔唇,刚放下手中的碗,准备问云天要同他说什么事儿的时候,便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暖洋洋的,似乎有什么不明的力量在他的身体各处游荡着,让他舒服得想要呻吟出声。
  第13章
  这……这是怎么回事?
  季风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体内那股莫名的力量似乎在试图修补他身体内有损伤的部位,他首先想到的便是之前系统给他进行的那一次强迫调理,以为调理的作用还没有完全过去,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想。
  距离那次调理已经过了数个小时了,并且系统并没有提示他会发生这种类似的情况。
  那么,也许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季风看了眼被他放在了一边的竹碗,碗底还残留着一点汤的残液。他抬头看向了坐在他身前没有言语的云天,直觉告诉他,云天族长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而他留下来想要单独和他谈话,也许就是和这件事情有关。
  季风有些迟疑地开口:“族长?”
  见季风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云天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抿唇沉思了一小会,似乎是在组织语言,随后缓缓地开口解释起来。
  “文大人在离开之前,曾经告诉过我一件事。他说,祭司上任之后,若是神力使用过多,会对大祭司的身体造成一定的损伤,因此在祭司年岁大一点的时候,就必须使用一种灵草,来修补体内的损伤。”云天族长垂着眸子,没有看季风的脸庞,“这件事,文大人本应该告诉您的,但您当时才刚成年,文大人怕您年纪太小沉不住气儿,就让我等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再转告您。”
  “但我没想到,您竟然现在就出现了类似文大人所说的情况。”云天族长紧握着双拳,身体有些颤抖,“文大人说,一般情况下,这种情况会在大祭司五十岁左右出现,再早也不会早过四十岁,就算这种情况在近几任大祭司中出现得越来越早,但您……您今年才不到二十岁啊!”
  季风的心里一惊,怎么也没有想到老祭司竟然还和云天族长说过这种事情,也不知道原来大祭司的身体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就像是使用神力是在透支大祭司的生命力一样。
  这样的想法让季风吓了一跳,却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猜到了事实。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不难理解为何老祭司不直接告诉原主,而是选择告诉云天族长了。
  原主还年轻,若是心理素质不够硬的话,在猜到了这件事情之后,会选择什么路谁也说不准。即使原主是一个善良到让季风觉得有点傻的人,但老祭司面对的是整个部族的未来,他没有胆量去冒这个险。
  季风知道,老祭司的做法其实说不上是错误的,但季风还是觉得很是唏嘘。
  若是原主早便知道了这种灵草的存在,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早就失去性命呢?这样的想法让季风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这种阴差阳错的事情,任谁知道了都不会觉得好受,更何况是现在占用了原主身体的季风。
  但没多久,季风便猛地反应了过来,有一个地方很是不对劲。
  老祭司在年岁大了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体内神力不济的情况,他清楚地在原主的记忆力看见了,老祭司在离开前的前两天,还在为族人们做着祈福,除了身体的行动比年轻的时候迟缓了不少,并没有其他的怪异现象。
  而老祭司不可能有系统这样一个外挂,更不可能拥有短时间内补充体内神力的神力丹。
  也许原主身体的状况和老祭司们的状况并不一样,更何况,云天族长也说了,老祭司们都是等到四五十岁了才出现这种状况,并且是神力使用过度之后才会出现的,而原主才上任祭司不久,才年仅二十岁不到,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为族人们做过一次正式的祈福,怎么都谈不上是神力使用过度。
  浓浓的阴谋味儿扑面而来,季风轻皱着眉头,安良的面孔又一次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果然,怎么想都觉得安良的可疑性最大。
  季风还在思考着原主身体上的问题,就听见云天族长有些哽咽地开口了:“我对不起您,风大人,若是我早一点发现您的问题的话,您也就不用受这么长时间的罪了,文大人将您托付给我,我却没有完成他的遗愿,我……我有愧于族长这个称呼啊!”
  季风有一些无奈,云天不愧是云山的阿爸,两人的性子实在是太像了,这样的耿直与自我谴责让季风有一些吃不消,他探出手握住云天族长的手,轻声安抚着他:“这不是您的错,云天阿爸。”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云天面上的惭愧反而更甚了。
  “是我太自作主张了,我当时应该早一点告诉您的,您是瓦格纳部族的族长,您有权利知道大祭司的身体状况。”季风倾身给了云天族长一个小小的拥抱,又靠回了身后的木板上,“我向您保证,以后若是感觉到了什么问题,一定不会再瞒着您了。”
  云天族长拍了拍季风的肩膀,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我把灵草交给阿山了,以后您的汤药就交给他了,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您一定不要藏着掖着,您如果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就跟阿山或者直接跟我说,只要是能帮上忙的,我们是不会拒绝的。”
  季风迟疑了一小会儿,便点头答应了。
  得到季风的保证之后,云天的神色这才稍稍平缓了些许,他很是郑重地跟季风说:“您是整个部族里最重要的人,请您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第14章
  距离云海中蛇毒的那一次狩猎,已经过了好几日了。云海身上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几日中,他时常带着他的未婚伴侣如珍亦或是孤身一人来大祭司的帐篷,看望正在调理身体中的季风。
  季风也在云海的口中知道了当时他受伤时的情景。
  他头一次为大祭司所具有的神力感受到深深的震撼。即使他已经知道,即使是生命垂危的人,神力也有很大的可能性将他救回来,但他还是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因为他进行的那一次祈福,可以说是硬生生地扭转了族人们和蛇群之间的局势。
  若是当时的季风没有为狩猎的族人们进行祈福,那么,等待他们的或许就是大多数人的身中蛇毒,甚至是全军覆没,而不会只有云海一人为了保护他人而中招。
  季风突然觉得,大祭司简直就是一种逆天的存在,也或许是因为这样,大祭司们才会在神力使用过度的时候,得到如此严重的惩罚。
  季风对此感叹不已。
  许是云海那一次的狩猎收获颇为丰盛,让族里的存粮达到了他们的预期,这几天云天族长并没有组织族人们外出打猎,顶多是在周围采摘一些容易保存的坚果,时不时捉一两只窜到族群附近的小型动物罢了。
  没有族人出去狩猎,也没有族人身负重伤,季风除了在族群的范围内慢悠悠地闲逛一会之外,就只能无聊地待在帐篷里修生养息,找不到任何机会来完成系统给他发布的任务的第三阶段。
  【第二任务第三阶段:请获取至少二十名族人的信仰值。】
  这一行红通通的大字就挂在系统界面的最顶端,季风看着右下角的进度条:6/20,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动过了,虽然这样缓慢的速度让季风有一些心急,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只能慢慢地等待机会。
  云天族长交代季风每天都要喝的灵草汤药,的确让季风的身体舒服了不少,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逐渐充沛起来的精力,但让他有些失望的是,他体内的神力依旧没有恢复的迹象。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季风仍然有些郁闷。
  若是体内的神力永远都不能恢复的话,他难道要一直用积分兑换神力丹吗?那样岂不是太过奢侈和浪费了。
  季风有些心痛地看了一眼自己剩余的积分,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希望日后完成系统发布的某一项任务时,有机会得到系统大方的赏赐。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直到一天早上,季风从睡梦中醒来,感觉到格外得冷,就算裹着厚实的兽皮被也不能阻挡寒冷的侵袭。
  他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快速地给自己裹上一层又一层的兽皮衣,然后掀开了帐篷的门帘,看向了外面已然一片雪白的世界。
  下雪了,冬季已经来临了。
  正在帐篷附近无聊地玩雪的云山看见从帐篷里走出来的身影,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却被雪里暗藏着的一块凸起的石头绊着了,啪叽一声摔在了季风的身前。
  季风目瞪口呆地看着整个人都快埋在雪里的云山,终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随后伸手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云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揉着自己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扭过头打了一个大喷嚏。他抽了抽鼻子,有些瓮声瓮气地开口:“风大人,我这就去给您煮汤药,您先在帐篷里呆一会,外面冷。”
  季风听出了他声音的不对劲,向他招了招手,将自己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
  “你在发热。”季风皱了皱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你夜里还是回去休息吧,别在我这里睡了,容易着凉染上风寒。”
  “我没事!”云山快速地摇头,就怕季风不同意自己的打算,“我已经让安良医师帮我看了,只是轻微的发热罢了,喝几天的草药汤就好了,我的身体可壮实了!”
  季风看着云山拍着自己的胸膛,沉闷的声音昭示着他身上的肌肉有多结实,可季风依旧有些担心,这里的风寒可不比他原来世界的小感冒,如果不好好控制的话,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夺人性命的镰刀。
  季风无视了云山几乎可以说是可怜兮兮的乞求眼神,强硬地让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让他回家好好休养,等身体没事了之后才能再来。
  他不是没想过用神力帮云山治好,可这样的提议一出口,云山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看着几乎要跪在自己身前痛哭的云山,季风只能压下这个想法。
  在云山看来,用大祭司珍贵的神力治疗风寒,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更何况,他的风寒并不是很严重,喝几餐草药汤就可以痊愈了,并不会危及性命。
  可让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云山回去的第二天早上,他的病突然就恶化了。
  第15章
  或许是因为不想麻烦本就身体虚弱的大祭司,族长一家人并没有将云山的事情告诉季风。直到季风简单地弄了一点午饭吃了之后,去探望生病中的云山时,他才发现了这件事。
  而此时云山的状态已经很糟糕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重病已久的病人,而不是前一天才刚刚染上风寒,仅有一些低热的人。
  族长帐篷里的人似乎没有想到季风会突然过来,看起来都很是诧异,不过季风没有去管他们的想法。
  他看着虚弱地躺在草床上的云山,就在前几天,他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这张床上还躺着身中蛇毒的云海,等云海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云山却又倒下了。
  季风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吞下一粒低级神力丹,不顾帐篷内其他人的阻拦,开始帮云山治疗起来。
  他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云山这段时间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虽然云山真正想要效忠的人是原主,但原主已经不在了,现在是他在接受云山的种种,若是原主还在的话,想必也会和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神力的功效比草药好多了,没多长时间,云山脸上的痛苦之色便消散了不少,昏睡中不自觉紧皱的眉头也平缓了下来。
  季风将法杖放回兽皮斗篷内,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方才为云山进行治疗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丝抗力,就像是云山的体内有什么力量在阻止神力发挥作用一样。原本季风只需要神力丹四分之一神力便可以治好风寒,却硬生生地让他消耗了三分之一。
  剩余的三分之二的神力还在季风的体内储存着,只要不使用,这些神力可以一直存在于他的体内,不会消散。
  季风帮云山掖了掖兽皮被,转过头轻声问站在身边的云天族长:“族长,安良医师给云山的那些药草在哪里?”
  云天族长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将那些药草递给了季风。
  季风在原来的世界里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但原主却对这些药草熟悉的很,他没费多大的劲儿就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了有关于这些药草的知识,随后眉头便死死地皱了起来。
  这些药草确实是用来治疗风寒的,其中一株还有去热降温的功效,安良医师并没有故意给云山不对症的药草。
  但这就更奇怪了,在及时喝上草药汤之后,云山的病情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就恶化。
  一直看着季风的云天族长感觉有些奇怪,似乎这副药草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吸引了他们的祭司大人的注意力一样。
  过了一会儿,见季风依旧皱着眉盯着这副平凡无奇的药草,云天族长有些按捺不住了,“风大人,这副药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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