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叶榕回家后,立即去了母亲那里,将方才在顾家顾老夫人说的那些话全部细细说与母亲听。刑氏听后十分生气,不由也有些瞧不上顾家,只冷哼道:
  “好歹也是一等公府门第,那老夫人,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姑母呢。可也不怎么样,如今连这种主意都打。但凡有些身份的人家,哪有姐妹两个同时嫁给兄弟二人的?他们家只是皇亲国戚,不是皇室。”
  刑氏是真的挺生气的,不忿得很。同时,又有些庆幸,好在当时榕儿与顾旭没议成。
  方才回来的路上,叶榕也有细细想过,为何顾老夫人之前一直不表态,也没动作,为何今儿却突然对她说那些话。叶榕觉得,之前不表态,该是认为顾旭还有更好的选择,不一定非她不可。
  虽她可能也真有几分对自己的看重,但,这点看重,不足以支撑她定要认她做孙媳。
  而如今,顾家被嬴王府撕咬,陛下又放任不管,估计顾家人自己心中也明白,怕是此关难过。而这个节骨眼上,但凡爱女儿的人家,肯定都不会主动把女儿往虎穴送。
  既是没了别的选择,自然就非她不可了。
  老人家肯定认为,既然叶家已经嫁来一个女儿,已经与顾家是一条船上的,所以,再嫁一个来,也是好商量的。而他们叶家的老太太又素来是个好说话的,若老公主亲自登门,即便她母亲不答应,怕也拒绝不了。
  叶榕把自己心中想法说给母亲听,刑氏屁股跟着了火一样,再坐不住。
  “此事不能再等。”刑氏着急,心中暗骂顾家是王八蛋,但也知道骂人没用,总得想法子才行。
  不由又埋怨魏家:“这魏家也是,怎么一直不登门来提亲。”又疑虑,“不会是见他们家二爷出息,就反悔了吧?”
  叶榕心中也拿捏不准。
  其实她跟魏昭,也并不怎么熟悉。他原只是来报答她恩情的,他本来也根本没有迎娶自己的意思。
  之所以答应迎娶,也是母亲让他这样做的。
  如今,或许他也反悔了吧……
  叶榕心中渐渐凉了下去,贝齿轻轻咬着红唇。她想,若他真后悔了,她必然不会强求。他欠自己的,早还清了,没道理仗着“救命恩人”的身份,逼他迎娶。
  叶榕垂着脑袋不说话,刑氏望了眼女儿,直接拍板做主说:“趁天黑的时候让你哥哥往魏家跑一趟去,纵使丢了人,也得试一试。若魏家真有反悔之意,我们母女也好心中有个准备。”
  叶榕犹豫:“若魏家真有反悔之意,哥哥此番前去,便有逼迫人家的意思。那魏二爷是重情义之人,女儿实在不想在这种婚姻大事上逼迫他。”
  “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叶榕挺看重婚姻的,可能是因为她有过一段不太美好的婚姻吧,所以总希望可以求个两厢情愿。哪怕没有感情,至少可以和睦相处也好。若是因逼迫、因报恩而答应,日后日子是过不好的。
  刑氏不管这么多,已经差人去喊了叶萧来,然后对女儿说:“咱也不逼迫,就让你哥哥去跟那魏二爷说一声。眼下情况紧急,又没有别的法子,总得自救才是。”
  叶榕又觉得,或许只是魏家没准备好而已,也并不是不打算提亲。如今让哥哥去跟魏二哥说一声,想来也可以。
  不过等叶萧来,叶榕叮嘱了一句:“哥哥去的时候,若是觉察出魏二爷面露难色,便不要再提此事。婚姻大事,若是胁迫,就没意思了。”
  对魏昭,叶萧再是放心不过的,他安慰母亲妹妹道:“前些日子阿昭还跟我说的呢,说他母亲打算就这几日登门提亲。主要是,魏二夫人请了玉郡王府的老王妃当媒人,需得就着她老人家的时间。”
  “老王妃前些日子一直不在京内,出城去寺里吃斋念佛去了。我去跟阿昭说一声,他总有法子的。”
  见是这样,叶榕倒是松了口气。
  叶榕整宿没睡得着,次日一早便起了床。如从前一样,洗脸漱口梳妆,再去母亲那里请安。
  叶榕人才进母亲院子,就有丫鬟匆匆跑来报喜说:“魏家来人了。”
  告知了叶榕一声,又往屋里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刑氏。
  刑氏立即迎了出来。
  刑氏交代叶榕:“榕儿,你先回屋去,我去你祖母那里。”
  叶榕人还没回自己院子呢,就见蜜饯气喘吁吁跑来,说:“姑娘,那顾家竟然真也来了。顾家的那位大长公主亲自上门来,不过还好,魏家请了玉郡王王妃。”
  叶榕闻声,心中也松了口气。又感叹,还真亏得魏家有远见,请了玉郡王府老王妃做媒人。否则的话,单凭那老公主的身份,以及她祖母那怕事儿的态度,说不定真不敢得罪顾家。
  毕竟,如今叶桃已经跟顾昶定亲了,若是此番得罪顾家,她老人家肯定会觉得日后叶桃嫁去顾府日子会不好过。为了叶桃,这老太太指定会犯糊涂。
  但亲事一日未定,叶榕心中始终放心不下,于是对蜜饯道:“你寻个机会悄悄去祖母那里看看,有什么情况,记得立即回来告诉我。”
  “是,保证完成任务!”蜜饯开开心心又跑走了。
  第76章
  蜜饯跟桂圆是两种性子, 一个活泼, 一个稳重, 两人各有长处。蜜饯人缘好, 与府上丫头们能打成一片, 她又好个八卦, 平时消息灵通得很。
  而桂圆则沉着稳重,办事规矩稳妥, 很多重要的事情, 叶榕交给桂圆办, 十分安心。
  蜜饯开开心心的去办叶榕交给她的差事后, 桂圆则扶着叶榕继续往回走。虽说魏家来提亲了,可顾家也不是好惹的,他们家老夫人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姑母。
  桂圆担心主子。
  主子分明不想嫁去顾家,可万一被迫定了亲事, 可怎么好?
  桂圆替主子着急担忧,叶榕这个主子, 倒是心挺安的。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觉得肯定是魏家能定下亲事来。
  她骨子里,还是信任魏昭的。
  瞥了眼一旁满脸写着“担忧”两个字的桂圆, 叶榕倒是去安慰她:“放心吧, 有魏二哥在, 会没事的。”
  桂圆郑重点头:“奴婢也相信魏二爷。”
  .
  本来得知魏家一大早就上门来提亲,叶老太太还是很高兴的。但后来顾家也来了,叶老太太就忽然紧张起来。
  魏顾两家, 哪家都不是叶家得罪得起的。可瞧着今儿这阵仗,势必是要得罪一方了。
  有玉郡王府的太妃跟丽阳大长公主在,叶老太太自然不敢坐上位。于是,玉郡王太妃与丽阳大长公主二人坐上位,叶老太太跟魏顾两家夫人还有刑氏一起,坐在下面。
  太妃论起来还是大长公主的皇嫂,所以,在大长公主面前,她倒是端足了架子。
  说来也是巧,这郡王太妃跟大长公主年轻的时候有过点过节,几十年过去了,两人都还不怎么说话。平时宫里的宴会上见着了,不过就是点头之交,都不坐一桌吃饭。二人也都没想到,多年后再聚头,倒是在这叶侯府上。
  其实太妃本来没这么早回京,是昨儿夜里,魏昭骑快马亲自去城外寺里请的她老人家。魏昭捡了重点说,太妃一听,立即就收拾包袱回京来。
  她是早答应了魏家二夫人要替她家小子做媒说亲的,只是以为不着急,她就出城住了几日。但没想到,就这个空档,顾家竟然想趁虚而入。
  她怎么可能允许!
  所以连夜回京,觉都没好好睡。只换了身衣裳,就跟随魏家母子过来了。
  太妃信心满满,也不跟顾家老夫人说话,只对叶老夫人道:“魏家下的聘,你可还满意?”
  叶老夫人一个激灵,有几分局促,但还是僵着背脊说:“满、满意,自然是满意的。能劳动您老人家屈尊说媒,是我家榕丫头的福气。”
  太妃:“既是满意,那这亲事就算是成了。定个良辰吉日,魏家到时候也好上门迎娶。”
  “且慢。”顾老夫人笑得慈爱,“皇嫂,魏家瞧上了榕丫头,我们顾家也瞧上了榕丫头。既然今儿是一起登门的,怎么能就这般草率定下跟魏家呢?”
  见大长公主笑容慈和,太妃笑得比她还要慈和:“丽阳不说,我以为你们婆媳祖孙只是来串门走亲家的呢。你们家老二不是已经定下了叶家三姑娘了吗?怎么,三姑娘看不上,如今又看上大姑娘了?”
  太妃说话夹枪带棒,但顾老夫人始终很随和客气。
  “叶家三姑娘是跟仁义定的亲,今儿来,是给忠孝说亲的。”顾老夫人乐呵呵的,还笑了两声,“一家有女百家求,叶家大姑娘好,魏家看重,我顾家也十分看重。”
  太妃也笑两声,笑得冷冷的,有些瘆人。
  “你们顾家再好,人叶侯府也不差。没道理,白白两个好姑娘都去给你们家当媳妇。丽阳,你是公主,又是陛下的长辈,一言一行代表的是皇家颜面。这些规矩,你总该是懂的吧?”
  顾老夫人依旧笑着道:“我看也没什么,姐妹二人成了妯娌,日后还能相互照应有个伴儿,多好。再说,也不是什么规矩不规矩,也没哪条律法明文规定不能这样做。很多事情,做得人多了,大家或许会默认形成一种风气。”
  “说不定,日后姐妹嫁兄弟,还会被赞颂呢。”
  太妃却完全不给这个公主面子,直戳她软肋:“从前你们顾家好的时候,也不见登门来替你们家长子嫡孙提亲。如今正处风尖浪口上,倒是敢厚着脸皮登门了?若你们真疼这叶大姑娘,怎会拉她入火海?”
  “还是说,瞧人家丫头老实善良,你们就尽捡软柿子捏?若是这样,我可瞧不起你们。”又看向顾旭,“忠孝,你素来是仁厚仗义的好孩子,你怎么说。”
  顾旭立即起身,抱手回话说:“顾家如今虽有事缠身,但孙儿敢保证,顾家定会安然无恙。若非如此,孙儿也不敢来上门提亲。”
  “你保证?”太妃不信,“你拿什么保证?”
  顾旭抿了下唇,倒是狠得下心去,严肃:“拿孙儿的项上人头保证。”
  “忠孝!”顾老夫人面色微凝重了些,谴责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可发这种毒誓?快收回去。”
  太妃也说:“是啊,快收回去。今儿是喜庆日子,何必说这么血腥的话。”
  又望向顾老夫人:“想来连丽阳你都没法保证你们顾家定会逃过此劫,那还登门提亲,指定不怀好意。”
  顾老夫人敛去面上笑意,严肃几分:“嬴家弹劾来弹劾去,不过就是那点小事。若出事,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出事了,等不到现在。既然现在都无事,说明,陛下是不会管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是吗?”太妃又问,“你们家既聘了叶家三姑娘给仁义做媳妇,为何又纵仁义先纳妾?这般举止,难道不是对叶家的漠视吗?”
  “就你们家这种行为,叶家还敢再把姑娘送去吗?怎么,你们打算也给忠孝纳门妾。”
  顾旭抬眸看了眼老太妃,知道她与自己祖母不对付,便也不答她的话,只对叶家人保证:“我顾旭在此起誓,若能娶得叶大姑娘为妻,定视若珍宝。日后定只有她一人,无妾无通房。”
  刑氏看着顾旭,倒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只不过,他到底来迟了一步。
  同时她也相信,既是与顾家的亲事说得一直不顺,说明没有缘分。既无缘分,又何必强求?
  何况,人魏二爷又不比他差。
  刑氏如今满心满眼都视魏昭为准女婿,所以对顾旭的誓言,也就不放在心上。
  她想,若是叶家再不表态,怕是会得罪得顾家更狠。老太太是指望不上了,如今见这阵仗,她话都说得不利索。
  于是刑氏道:“我是很看重顾家大爷的,只不过,他与我们家榕丫头没缘分。其实我们家榕丫头早就与魏家二爷在议亲,这段日子,也一直走得很近。魏二爷与我家萧儿是异姓兄弟,日后做甥舅,更是亲上加亲。”
  魏二夫人笑着道:“是啊,我家昭儿跟叶家大爷,那可是一个书院里念过书的情谊。如今又双双都高中贡士,更是缘分。本来我早该登门给昭儿提亲的,只是这孩子非说什么他一无所有,如何配得上人家姑娘?”
  “这不,一直熬着等到中了榜,这才稍稍有些面子登门来。”
  “这两个孩子私下八字早合过了,也相互交换了信物。一切妥当,就等着今儿郡王太妃得空,才正式登门提亲的。”
  “你们瞧,我们家聘礼都一一备好了的。这桩桩件件,若没个月余时间,如何准备得齐全?”魏二夫人始终笑着,对顾大夫人说,“所以啊,你们迟来了一步。”
  又说:“我们家昭儿对这叶家大姑娘敬重得很,听叶大爷说大姑娘素来喜好王叙阳的字帖跟张秋水老先生的画,这不,为了彰显诚意,备考那么忙的情况下,还能到处奔走打关系去寻了这些物件来。”
  “我们家昭儿说了,这叶家的大妹妹是个文人雅士,可不是一般待嫁闺中的姑娘。既是下聘,自得投其所好。那些个金银玉器,没由得辱没了她的品性。”
  “所以啊,单这聘礼,我们家就备了两份。这些俗物是我备的,那些个雅物,是这小子备的。”
  魏昭本来坐在一旁一言未发,但听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了,这才利落起身,也跟刑氏保证:
  “叶夫人若是能把爱女配给晚辈,别的晚辈不敢保证,但定会保她一世无忧,家里家外不让她操半点心。不论出什么事,只要有晚辈在,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做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又保证:“自此以后,晚辈一定好好收收心,不再如从前一样混迹市井。既成了家娶了媳妇,定然也会立下一份功业来,不说一定会封妻荫子,但必然会让妻儿引以为傲。”
  刑氏立马说:“从前你是什么样的,我不管。外头说的那些,我也不信。既然你今儿保证会待我闺女好,那我就信你。”刑氏面上和悦,语气倒也有几分严肃坚定,“日后你若是待我闺女不好,成亲没几年就纳妾弄出庶子庶女来,我也自然要替我闺女撑腰。”
  魏二夫人抢答:“他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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