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 第81节

  最终玄解只是稍稍抖动了下,他知道这种事对于凡人来讲无关紧要,对沧玉而言恐怕更难以理解,他同样明白,倘若自己说出口,沧玉一定会放弃这种举动。然而那有什么意义呢,玄解掀过架子上的外衣披上,沧玉正放下梳子,端起一杯冷茶垂眸饮了半口。
  玄解看向沧玉,微微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是他想亲近沧玉。
  下楼时,大堂里几乎空无一人了,连掌柜都已经耐不住寂寞跑到街上去,只剩下望眼欲穿的店小二捧着脸巴巴看着外头,见着他们俩下来,只是恹恹地打着招呼,强忍住叹气的欲望,勉强支起笑脸送两人出门。
  沧玉跟玄解出手很大方,性情也很和善,是难得的好客人,店小二不想在这么好的日子让他们俩还没出门就不开心。
  渔阳的晚上从没这么热闹过,花灯被绳子串着连成了一排,有些做成了鱼的模样,看上去仿佛个巨大的鱼摊,草绳串着一尾尾鲜活又会发光的鱼儿,随着风轻轻摆动身躯,孩子们嬉笑着,试图踮脚伸手去拨弄那些灯。
  沧玉与玄解顺着人流穿行,看见了有个花灯摊上的所有花灯都用浆糊贴了字条,花灯不再成串,而是如花架般,一整排地挂下来。那些字谜别说是猜了,光是看明白都成问题,店主笔走龙蛇,写出一堆奇形怪状的龙子,他们俩就在旁听人家解谜,有猜对也有猜错。
  然后白朗秋来了,他一口气就解了五道谜题,正在奋笔疾书的摊主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白朗秋笑了笑,并不为难人家小本生意,只让儿子挑一盏。骑在自家爹爹脖子上的混世小魔王大概是挑到了心仪的一盏灯,又或是因为白朗秋的本事,小孩子心中父亲总是大英雄,显得得意非凡,跟着他娘亲很是炫耀了一番。
  白夫人笑着为爱儿擦了擦嘴角的糕饼,一家三口慢慢离开了。
  临行前,白朗秋远远看见了玄解,他对着玄解微微笑了笑,一夜知心酒友,第二日就是萍水相逢,既是有缘,很该招呼一声。
  玄解目不斜视,连个眼神都没回给他,而是皱着眉扫了一眼花灯。
  “没有狐狸吗?”玄解有点不太高兴地说道,人群挨挨挤挤地撞过他们俩,险些以为自己撞上了两块顽石,他们俩在穿行的人群里一动不动,任由玄解打量整面花灯墙壁,年轻异兽的口吻最终鄙夷了起来,“这里没有我想要的。”
  还不等沧玉为这样幼稚的行为笑出声来,人群里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杂七杂八乱成了一锅粥。
  本还抓耳挠腮挤在花灯摊边解谜的青年人们眼睛顿时放出光彩来,沧玉回头望去,隐隐约约听见人潮是在喊“月老庙开门了!”
  沧玉本还以为这些人是要去求签,心中不由得惊奇万分,可许多人只是站起身来,自发主动地紧紧贴靠在两侧,瞬间拥挤的街道上如丢入避水珠的海面那般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来。
  远方响起了喜庆的乐声。
  第一百零八章
  大路上有一辆巨型的花车, 上面摆着个纸糊的月老像,倒是没有棺材铺里扎得那种纸人那么渗人,憨态可掬, 大概是怕损坏擦了层桐油的缘故,看起来脸上都是油光,配上笑脸颇有几分憨态可掬。
  大概是为了配合这满城的花灯,月老像里同样是亮堂堂的,脑袋发光身子也发光, 想来应该叫做月老灯才对。
  车里头当然不止那尊月老像,还有四个抱着花篮的女子站在边上, 十来个大汉前前后后地抬着车, 两队拿着乐器的手艺人随行,这队伍似乎是不禁人的,时不时有人脱离人群进入队中,那喜庆的乐声转瞬又添了洞箫与笛音,呜呜咽咽, 悠长悠长。
  许多孩子此刻都收起了顽性, 被父母紧紧抱在怀中, 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那尊巨大的月老像, 姻缘与婚姻对他们而言还是太遥远的事,便能听见风中传来仙女下嫁凡人的故事。
  有女子过于专注月老像,不慎飞了手中的花灯, 刚惊呼一声, 转身就撞到了为她拾起锦帕的青年男子, 猝不及防红了脸颊,急急忙忙用团扇掩住脸颊,轻轻抽过那柔软的丝帕。恰在此时,推着月老像的车子忽然响起沉闷的鼓声,无数鲜花四散了出来。
  人群似就在等待这一刻,猛然爆发出了尖叫声来。
  姑娘家的手帕再次落地,粉色的花儿落在她的鬓发上,她取下来轻轻跺了下脚,抛掷在青年胸口,然后甜笑着脱开人群,往河岸边走去了。
  沧玉没有这个福气中招,倒是玄解脑袋上被砸了不少花,他晃了晃马尾,好似一棵到了时节的大树,简直是满脑的落英缤纷,有一朵运气好些,顺着肩膀滑到了掌心里头,被他握着转了转。
  远处有女子惊笑了起来,沧玉放眼看去,见着个绿裙女郎被群婢女围绕着,正用扇子掩面看向此处,想来玄解手中这朵花,就是她扔的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月老节有这样的活动,看来就是给彼此有意的男男女女用花来牵线搭桥,如此说来,这朵花就是红线的代替品了。想出这主意的人倒是聪明,雅致又风趣,毕竟不能走在大路上就用红线将人捆了,花用以传情,当然就含蓄又风情得多了。
  想通此处,愣是一朵花都没沾在身上的沧玉脸上微微一僵,他看了看远处正在悄悄与婢女说话的绿裙女郎,看得出来对方准备鼓足勇气向玄解进攻,就要往前走来了。他倒没有吃什么醋,而是匪夷所思自己的魅力居然比不过玄解,难道这年头都开始流行走酷哥款了吗?
  “这花,是那位姑娘送你的。”沧玉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然而又不知道自己是在醋玄解,还是醋那位绿裙女郎,亦或者就是醋这朵花。
  想了想,沧玉觉得还是后者居多,为什么月老抛花没到他身上,明明玄解也不是单身狗。
  现在他连个抛花的可能性都没有,玄解就更别提了,他身上倒是披着不少花,谁知道是哪家姑娘的。
  玄解“哦”了一声,低头瞧了瞧手里那朵花,毫不在乎地扔到了地上,继续看向了那慢慢往前游去的月老灯,皱眉道:“凡人既然能做这么大的灯,能不能让他们做个狐狸的?”他仍旧对自己所幻想的狐狸灯念念不忘,不需要月老灯那么大,只要能提在手上就可以。
  “你不该那么做。”沧玉的心神仍在那朵花上,他看着花滚落在地,有种莫名的窃喜跟无来由的窘迫,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位女郎的表情,忍不住轻轻一叹,握住了玄解的手。
  风咒不过是众多术法里的小招数,对沧玉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众人正凑着热闹,哪知不晓从哪儿吹来的一阵晚风,叫所有人都纷纷抓起袖子掩面,听见枝叶抖动,花灯摇曳。绿裙女郎当然不例外,她待着风初停,就立刻放下扇子往前走了两步,可是那人已经不在人群之中了,她不由得心中怅然,失了今夜的好兴致。
  “大娘,那人不在了。”
  绿裙女郎是从江南刚搬来不久的外乡人,家仆家婢都是家生子,因而用词与渔阳略有差别。“大娘”的意思是未成家的姑娘,而非渔阳惯于尊称年长妇人的意思,她这婢女如此称呼,倒叫旁边的人都有些稀奇,只是没有人询问生事。
  “走吧。”绿裙女郎惆怅道,“无缘罢了,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先回家去吧。”
  哪里是天色不早,分明是兴致全无。
  婢女们点了点头,扶着绿裙女郎往家的方向走去,因着月老节人潮涌动,谁也不曾发现身后有个青脸汉子跟了上来。
  ……
  玄解不明白沧玉为什么在人群之中仓皇逃跑,不过他对此事并不在意,二妖来到僻静的柳树下,只见得渔阳里汇流入海的小河上飘摇着各色各样的河灯,天空偶尔会飘过几个大大的灯笼,纸面微黄,提着许多诗句,是祈天灯。
  “这些灯为什么有些在水里游,有些在天上飞?”玄解不太明白凡间的习俗,他蹲下身想去捞一盏,立刻就被沧玉拽住了。
  “别碰。”
  大概是沧玉的脸色太严肃,连带着玄解都略微紧张起来,他蹙眉道:“这些东西上有毒?”
  沧玉:“……”
  “这是人家的东西,不能碰的。”沧玉沉默片刻,还是无奈道,“河灯本是纪念亡者的,不过我看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大概是将心意寄予花灯,顺水流向大海。那祈天灯是祝福,保佑幸福平安的,这样的节日里头的确必不可少。”
  玄解道:“顺水流向大海?那不是一切成空。”
  “傻小子,怎会成空呢?”沧玉笑了笑,这么好的佳节非要抬杠,忍不住也跟玄解杠上一杠,“你为何不想,这情意流入大海,便汇向天下,你往后见着江河溪泉,饮半盏佳酿香茶,是否尝来皆是情?”
  他这话当然没什么依据,谁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不过随口扯谎。
  哪知玄解愣了愣,目光倏然亮了起来,他断然道:“那我要去买一盏。”
  此处偏僻,玄解就奔向了人群处,瞬间消失了踪影,沧玉被他这雷厉风行的动作吓了一跳,无奈跟了上去。等到沧玉走到的时候,玄解已经买下两盏灯了,一个是鱼样的,另一个是莲花样的,有根削平的木枝打磨好了,被线绳串着,晃悠悠挑起两盏灯。
  “给你。”玄解将鱼灯给了沧玉,他轻声道,“这个游得快。”
  沧玉险些笑出来,接过鱼灯的时候才发现莲花灯的灯芯外壁画着一只小狐狸,尖尖嘴,长长脸,笑眯眯的模样,灯芯正染着,将墨迹淡化开来,九条尾巴恰好是莲花灯的花瓣,看起来蓬松绵软,如云朵一般。
  这狐狸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这……”沧玉不由得怔住了,这画工一般,心思却是难得巧妙,他轻声道,“是你画的吗?”
  玄解点了点头,看不出骄傲与否,只是略带点不屑地说道:“凡人连狐狸灯都不会做。”
  “他们毕竟……只是凡人啊。”沧玉无声地呢喃着,目光随着莲花灯移动着,他提着鱼灯,一时有些发痴,又觉得最痴的是玄解。他伸过手去,将玄解空着的那只手握进自己的袖子里,紧紧捂住了。
  玄解看了看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对沧玉的规则再次产生了困惑,于是不解地看他:“怎么了。”
  “天太晚了,有些冷。”沧玉低声道。
  沧玉的手对玄解而言惯来冷若冰雪,他便立刻反握了过去,直到两人走过一座小桥,走出人海,几乎要走出城外的时候,才在石头阶梯下放走了河灯。
  “你要写什么吗?”
  玄解问道。
  “不了。”
  沧玉摇头婉拒,他与玄解各放各的,将那灯从细细的绳子上解了下来,俯身放在了水面上,顺水轻轻一推,带着点笑意道:“我愿你如它一般毫无拘束,无牵无挂,自由自在地随心而行。”
  “走吧,我们去月老庙瞧瞧。”沧玉刚要起身,却发现玄解走上了水面,不紧不慢地跟着那盏花灯。
  水中倒映着一轮明月,苍穹的尽头是星光与银河,满江灯汇流入海,如同地上银河分布星辰,水波在玄解的脚下粼粼荡漾开来,他跟随着花灯,督促着它流向大海。沧玉没办法,只能跟在他身后,见他在晚风来临时护住闪烁的微弱灯火,止步不前时等待它沉沉浮浮继续往前漂去。
  鱼灯就在不远处,飘得倒比花灯快些,它比花灯要亮些,红彤彤的身子看起来有点像已经熟透了,如领航一般在花灯前不紧不慢地漂着。
  沧玉可不像玄解那么老实,偶尔会帮帮忙,结果就这样一路跟到了海上。
  好在从放灯起四周就荒凉无人,大多数人都在中心地带热闹,否则只怕要吓死凡人了。
  海上的明月看起来要更盈润,玄解看着那盏莲花状的狐狸灯飘飘摇摇撞着鱼灯一同往远处漂去,终于没有再跟着,忽然道:“它到了。”
  沧玉问道:“什么?”
  “我的情到了。”玄解笑了笑,他在月光下看着沧玉,那双终日燃烧着烈焰的眼瞳少见染上了海水的蓝意,竟显出了几分包容的温柔来。
  “往后五湖四海,溪流江河,都是我在看着你。”
  第一百零九章
  等回到渔阳的时候,天色已不早了, 本来汹涌的人潮散去了不少, 街道上仍旧热闹, 然而少了方才那种欢天喜地的气氛,只剩下一双双、一对对在悄声细语。
  这倒不奇怪, 这个时辰孩子该睡了,带着孩子的夫妻俩当然会早归;而还没有孩子的小夫妻, 自然要忙着为人类人口的事业增砖添瓦,努力发光发热,哪有时间浪费。
  月老节的月老庙这样的情人圣地来得晚了, 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少去了排队的麻烦,渔阳的月老庙仍然大开着, 一名老人正在洒水扫地, 庙里只有几个凡人在上香求签,而后在庙中的大树上挂了姻缘牌就作罢了。之前车上的那个巨大月老像还静静呆着,火早已经熄灭了,幽柔的月光落在擦过桐油的纸张上,泛着微弱的光芒,让整个纸像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庄严。
  沧玉跟玄解等了等,很快庙中就没有客人了,他们这才现出身来。倒不是害羞, 而是不想被庙里解签的先生缠上。
  玄解迷惑不解地看着庙中那棵巨大的老树, 仿佛回忆起了青丘的过往, 略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凡人将它的同类剖开做成这种东西后再用红线挂在它身上, 这是什么可怕的刑罚吗?威吓它不要轻举妄动?”
  “这是姻缘牌。”沧玉走了过去,带起一阵风,挂得较低些的木牌被他的衣摆掀得碰撞起来,发出撞击的响声来,听起来竟很悦耳,仿佛首无名的曲子,“人们借此许愿,祈求与情人天长地久。”
  来迟的坏处就在这里了,树上挂满了牌子,没有什么好位置了,垂在底下的牌子碰撞后会露出后方的名字,尽管沧玉谁都不认识,可想到自己的名字要是露出来,多少有些难为情。
  玄解又问道:“祈求月老,献这木头作为祭品,让他保佑吗?”
  “差不多这么说吧。” 沧玉仰头看着这棵大树,寻找凡人放不到的好位置,一时有些无心回答,全然不在乎自己可能在不经意间就误导了小朋友。
  比起方才对花灯的热情,玄解此刻对月老显然有些兴致缺缺,他只是平静听着树叶飒飒吹动的声音,扫地的老人跟庙祝都已经回到庙里去了,可能是去避避晚上的风,也可能是庙后面有路,都准备回家休息去了。
  “是你。”
  一个柔媚的声音忽然划破这寂静夜空,饱含着惊喜。
  玄解还没来得及对这个声音做出任何反应,倒是站在树下的沧玉先转过了身来,看到了一张颇为熟悉的脸——说是熟悉倒也不尽然,不过绝非陌生,毕竟他们刚刚才见过面,而且间隔的时间不算长。
  是那位绿裙女郎。
  绿裙女郎身旁那群叽叽喳喳的女婢都不在了,似乎是孤身一人出现在这月老庙里,那身绿色的罗裙收着胸与腰,勾勒出玲珑美丽的线条。她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欢喜,目光最初是落在玄解身上的,然后很快就换到了沧玉脸上,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几乎要发出光来。
  看得沧玉汗毛倒立。
  他可没发现这名女子原来有……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热情。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沧玉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那微弱的怪异感,这绿裙女郎看向玄解与他的目光是截然不同的,他虽然没有女人的第六感,但是多少还有些许天狐敏锐的动物直觉。倘若说这女郎看向玄解时,是看向了自己的心上人,那么她看着沧玉的眼神就像极了肉食者捕猎草食动物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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