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白素想到此处,脑中便混沌一片:师父如何身故,她不记得了,可是青梅竹马的师兄萧让一掌偷袭,将她打下悬崖,那情形却历历在目。
  萧让在悬崖边疯狂大叫:“白素,你去死吧!你死了,本座便是掌门了!哈哈哈哈!”
  头痛欲裂。白素紧紧抵住了太阳穴,企图将不快的回忆驱散。
  然而无济于事——在被萧让打落天鞘崖之后,她侥幸得以不死,但功力却不足从前的一成。
  她强行运功调理内息,不料反而走火入魔,导致身体突变,竟然回到了六岁的小童模样。
  高冷强大的白长老跪在溪水边,光着屁股蛋照自己的脸,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这才有了如今娃娃身的缩小版白素。
  往事不堪回首,白素想至此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事情尚未结束,她变样之后,起初一心想要回到门派,可是却阴沟里翻船,还没走出山区就中了猎户王三姑的陷阱,被带了麻药的箭枝射中,绑架卖上了崔牙婆的大船。
  正所谓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白素本想一招了结这牙婆性命,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这般回去,定要引来师兄和同门人的追杀。
  倒不如寻一临时栖身之地,将伤调理休养好,再图后计。
  站定脚步,心里也有了主意。
  她搬了个凳子到崔牙婆面前,一开始凳子有点高,爬两下没爬上去,用力蹦了一下,蹦上去了,居高临下:“老太婆,你不是要卖掉本座么,好,本座就让你卖。”
  崔牙婆抖若筛糠,人家说夜路走多了容易遇到鬼,这不转眼竟给自己撞上,眼前这个妖孽不知是人是鬼,净说一些她听不懂的鬼话,右手又痛得撕心裂肺,她趴在地面,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恐惧得呼救的力气也没有了。
  “小的猪油蒙了心,就是借十个胆子给小的,也不敢卖神仙小奶奶。”
  “不,你非卖不可。”
  白素盘起小短腿儿:“你干行这么久,一定对那颍川城十分熟悉,知道城内有什么富贵人家吧。”
  崔牙婆见她古灵精怪又兼心黑手辣,不敢随便接话,只惊恐地点头。
  白素沉吟道:“你将本座卖去一个吃穿不愁的人家;最好是人在屋中坐,钱从天上来,既不用为奴为婢,也不须打工干活。本座知道这有些难……可是本座生来不会伺候人,而且,颍川这等大郡人口密布,总归会有积善之家对罢?”
  崔牙婆瞠目结舌。
  “怎么,不乐意吗。”
  崔牙婆一看到白素虎着小脸就害怕:
  “不不不,可是神仙小奶奶,天底下哪有这等美事,有钱的大户人家进去,也要伺候主人……不过,奶奶您貌赛貂蝉,就凭着这天仙模样,日后长开了,加上机灵些,顺应人情世故,若要寻一个善待下人的门庭却是不难。”
  “你说什么?本座一代宗师,岂能以色侍人。”白素眼露寒光,冲崔牙婆扬起拳头,这一招叫隔山打牛,啪,对面的一个画框应声碎裂,从墙上掉了下来。
  崔牙婆魂飞天外:“是小人错了,一定会有这样的人家,容小人再想想。”
  可是一般人家买娃娃,要不是当做佣人储备养着,就是童养媳。谁会花钱费力买个不做事白吃饭的小菩萨供着呢?
  崔牙婆搜场刮肚,急死个人。
  忽然,还真被她想到了:“诶哟,有了!”
  白素道:“你说。”
  “小人想到一个去处,那是富可敌国;无须下地耕种,无须经商买卖,省去奔波劳累之苦,实乃闲坐屋中也有钱财滚滚而至,正合适神仙小奶奶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阅读提示:
  1,天山童姥+美少女战士的变身故事,女主每个月总有那么一天……变回十八岁。
  2,外萝内御女宗师x聪明深情太尉大人
  3,欢脱文风,背景架空
  最后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了,这次想写个无赖泼皮却又灵心慧性的妖孽男主,和一个高冷认真结果被男主带得画风跑偏的女主,所以才有这篇《岂能以色侍人?》,问号代表了女主心中那一句含而未吐的mmp。
  好了开始讲故事,记得给我留言哦!
  ☆、岂能敲钟念佛
  002
  过扬州,沿颍水逆流北上,货船在七日后抵达颍川。
  颍川本夏禹之国,黄帝故乡,其源远流长,一直以来都有高士宦、好文法的遗风,历朝历代名士辈出。又因为地理位置又靠近古都洛阳,皇帝们论功行赏喜欢将汝、颍之地分封给宗亲;于是数百年来,世族在此地繁衍扩张。
  这些高门世族,一边和皇室联姻,一边精研族学主导舆论和介入政权,最后成为冠冕相承的巨姓望族。
  而许昌,作为颍川郡的郡治,世族们的聚居之地,更是气象非凡。街面上商铺和学馆林立,到处可见峨冠博带的青年人,连姑子们都手捧书卷,互相传递观摩,个个意气风发。
  白素骑着名唤崔牙婆的新坐骑,颠颠地进了许昌城。
  如今的白长老,看起来年纪小小,身材小小,平胸短腿没屁股,只剩下一张水嘟嘟的娃娃脸,披张幼稚无害的皮,里头包个红粉骷髅的魂儿,就是亲妈见了也认不出,还怕有人追杀来么?
  这么一想,变成小屁孩的好处居然也很多,白素扬起小脸,天际有一道朝霞出云,映得满城辉煌,也照得她红光满面。
  “你去找有钱的主顾,本座在这里逛逛,”白素在崔婆子后颈上点了几处穴道,“半个时辰内不回来,教你死得口吐白沫。”说罢从崔婆肩膀跳将下来。
  落地的时候,因为腿比过去短了很多,没有把握好距离,还差点摔了个狗吃|屎。白素屁股猛地一撅,风车般甩着手。
  ——这很尴尬,但本座依旧是绝顶的高手。白素恼羞成怒,回头:“还不快去!”“是!”崔婆子撒丫子,一道烟儿没了踪影。
  街口人潮熙攘,商铺琳琅,可是就凭白素这个头,走在人群里也只能看看别人的屁股。她三蹦两跳,什么新鲜都瞧不着,极度的没意思,最后来到一间多宝斋门口。
  这里门庭若市,有两个伙计在吆喝:“新出炉的文章字画!温诗蔡画韩论,明天过午便开拍,识货的秀才老爷们看好啦!”
  白素钻进去问:“什么诗什么画。”
  伙计第一眼没看到人,以为自己幻听,再定睛一瞧,才看见一个小不点站在面前。本想呵斥驱赶,可见这娃娃如花似玉,竟水晶般剔透,不由得也呆了呆。
  再一看白素身后,正有两个富贵打扮的公子走来,伙计以为他们是一家的,便恭敬热络地道:“客官老爷南方来的吧?”说来也巧,那两个客人正来自南方,奇了:“嘿,你又怎知?”
  “在北方京洛汝颍之地,谁不知道咱们颍川有四大才子?他们的字画千金难求!”那伙计眉飞色舞道,“今日几位来得巧,咱们书斋主人刚好和云林书院老板相熟,这才弄到第一手的真迹,明日便要在此竞价拍卖,几位若有兴趣,不妨前来观看;若是囊中宽裕可以来竞拍,这等名作留给子孙后代传世,远胜留下金银啊。”“嘿,有趣,好啊。”
  正围观出神,出去办事的崔婆子回来了。
  “神仙小奶奶,好人家已经找到了,烦请您老移动尊驾,去见上一面儿。”
  白素骑着崔婆子过两条街,拐进一条小巷。
  巷子尽头有一口防火的大水缸,水缸边上站个高大的虬髯汉子,腰缠狐皮,肩挂一羊皮囊的大包袱,左手七零八碎带了足有五六个金银指环,一身行头果然看起来甚是豪气。
  一近前,汉子便扯着喉咙问:“怎么这么迟,就这?”然后俯下身来细看白素,一脸挑三拣四。
  崔婆子装模作样道:“这个娃娃乖巧得很,只要十两,你买回去一定不后悔。”
  “洒家的徒弟哪个不是豹头环眼、蒜鼻方脸,这丑疙瘩哪犯得着十两!”
  白素和崔婆子齐齐跌倒。
  崔婆子摇晃着身子:是是是,要不再便宜点。主动降价,但求赶紧送走瘟神。
  大汉往崔婆子手心丢了几个铜板:“再多不值了,就这么地吧!”
  就这样,白素又被转手了。
  一起穿街过巷,汉子一路盘问:“你叫什么名?”
  白素琢磨要编个堂皇入流且不暴露身份的名字,那汉子却打断道:“罢了,叫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法号都要重新起。”
  “法号?”
  还未来及再追问,那汉子已走到僻静处,摘了头套,居然是个光头。
  再定睛一瞧,他头上赫然六个戒疤。
  白素目瞪口呆。
  那人脱掉绅袍,打开包袱,从里掏出僧衣换上,粗声大气吼着:“犯什么愣,还不跟上!”
  白素抬起头,这才发现跟着他来到的这堵墙跟前,居然高墙虬砖,门柱上雕着石莲花,不知是哪间寺院的后门。
  “且慢,这是去哪。”。
  “隆通寺!”这假扮汉子的大和尚换回僧衣,逆光捋了一下没长毛的脑袋,锃亮。
  白素断然拒绝:“万万不可,你叫本座去敲钟念佛,那成何体统。”
  “什么,想反悔!”大和尚突然面露凶相,铁拳在手中一握,骨节吱嘎作响。“卖身契都签好了,老子可花了十文钱!”
  哇,十文钱,好巨款哦。白素翻起眼皮:“给你十文钱便是了,我要赎身。”
  大和尚不屑道:“洒家还嫌你长得丑,没有一点洒家豹头环眼威武雄壮的风范呢。十文钱拿来。”
  白素又是一呆——她身为剑宗的名宿,既不好卖艺乞讨也不好打家劫舍,于是一路走来身无分文,哪见过半个子儿。
  惹来和尚暴怒:“耍老子?告诉你们两个兔崽子,进了洒家的门,生是洒家的人,死是洒家的死人,给我进来!”
  一手拎起来,抓小鸡似的将白素提着,跨过了头顶写着“五蕴皆空”的大黄门。
  ……
  叫人没料到的是,那和尚虽然五大三粗,居然还挺有心眼儿。他见白素不像是老实听话的主,便没有直接送去禅房,而是先丢进西院睡佛阁后面棚子里关上一关。
  那棚子里挤了许多一样被买来的孩童,空间甚为窄小,左边马棚,右边猪圈,其间臭不可闻。
  白素来时眼观六路,看见那左边的马棚规模,少说也有良驹数十匹。这些畜生一齐排泄的粪便,一日能堆成一座粪山,你道是臭不臭。
  不过能建得起这样马厩,看来这些寺庙是真有钱。白素若有所思。
  身边递来一个馒头:“吃吗?”是个小女孩,看起来同她一般大。
  白素还没来及接,便被另一个小男孩夺了过去,狼吞虎咽。
  便有其他的孩子插嘴:“他是西河郡来的穷鬼,那边穷乡僻壤闹饥荒,人都吃不起饭。”这男孩听了,抬起脏污的脸还击:“你的家乡有钱,爹娘还不是把你卖了来做和尚。”“你懂什么,我阿母说这世道做和尚才舒服呢,不用干活就有租子和香火钱。”
  白素听这些小屁孩吵架困了,头一歪休息会。
  夜色|降临,月亮慢慢爬上东墙。
  她翻出栅栏,借一点微薄的月光,在偌大寺院中寻找出口。
  说来这隆通寺的富丽,直叫人咋舌,她从西面客堂一直摸到东面的钟楼,一路重轩复栏走了快一炷香的,还不曾见到一扇通往寺庙外面的门,。
  不知不觉已经绕过两座佛殿,来到了东边的僧舍,一棵菩提树在微寒的月光下显得衰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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