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他满心只有简宁溪一个人。
  简宁溪凑过来咬他下唇:“哼,我生气了。”
  他便对简宁溪从善如流地问:“那我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
  简宁溪就握住他的手:“背我下楼,晃啊晃啊,可能那丁点不高兴就会晃走了。”
  简禹名笑着说好,然后真的把她背下楼,背进车里,带她去吃东西。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心情都很好,简禹名才说起另一件事:“你和成寻很熟了吗?”
  “还可以,在h市拍戏的时候,他来探过几次班。”
  “我其实很在意,你什么时候对他的称呼都改了?”
  简宁溪很快转过脑袋来看他,脸上有着狡黠的笑意:“你吃醋啦?”
  简禹名忍俊不禁,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是啊,宁溪,我希望你也能叫我的名字。”
  简宁溪心想这不是很简单吗,结果张口,两个字结结巴巴地怎么也说不出来。
  简禹名问:“宁溪,试试?”
  他每句都带着简宁溪的名字,像是诱导一样。
  简宁溪缓了缓心情,轻声叫他:“禹……”她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又羞又窘,“我觉得喊哥哥挺好。”
  简禹名心底不免遗憾,倒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过于计较,他们未来有的是时间,于是他拉起简宁溪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笑道:“没关系,慢慢来。”
  简宁溪眼里心底都是笑意,她想,原来谈恋爱是这样一件让人欢喜的事情,上辈子怎么就没发现呢?
  他们去了市中心的公寓,看了通宵的电影,第二天睡到中午又起来自己做饭,和天底下的情侣一个样,只是一起待着,不必做什么都很欢喜。
  这之后的周一,奥利工作室一大早果然发布了一条大新闻。
  top当家小花季霜茗劈腿陈沫,唐夏失意买醉。
  新闻里提到的三个人,无一不是当红人物,尤其是季霜茗与唐夏,两人同处一家娱乐公司,合作过多部电视剧,都是扮演情侣角色,当年公布恋情时,还引起大轰动,受到广大网友的真心祝福。
  结果,女主角竟然劈腿了?
  季霜茗的粉丝基本上可分为三批,死忠,路人以及唐夏双向穿越粉,新闻爆出后,引起争议无数,三方粉丝也是吵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季霜茗不得不关了评论。
  此时,宁溪正坐在池越工作室里开会,商量着剧本,她提出了几个建议,都被编剧小柔满意接受,会议过程非常愉快。
  是以开完会突然多了这么一个谈资时,他们还有闲情坐着聊一会。
  池越说:“原本西西这个角色上面是打算给季霜茗,我硬给截胡,本来还担心她的粉丝要炸一炸,这下倒好,没空炸了。”
  祝文轩说:“那是当然,池导的眼光一向很稳。”
  池越夸他:“你眼光也不错,又收了两根好苗子。”
  两人齐齐一笑,祝文轩今天跟着两个小年轻一起,有意替他们坐镇,他和池越算是熟人,挺说得上话,他们在一旁聊着季霜茗的事情,这边楚骄阳拉了拉简宁溪。
  “我说,这件事是不是来得挺巧?我们签好合同,季霜茗就被爆黑料?”他是不知道夏语冰的事情,不过却问在点子上。
  简宁溪也觉得奇怪,尤其是,季霜茗的事情,归根结底,是从苏成寻那里透出来。
  如果仅仅是为了转移视线,这手笔可就太大了。明明苏成寻有更为简单地解决方式。
  但若是说为了她……这份自恋,简宁溪没那个脸皮去多想。
  她收了心情,转头对楚骄阳叮嘱道:“别想了,我们好好拍我们的。”
  楚骄阳顿时不乐意:“这还用你说,而且,这次你是主角,是你要好好拍才对。”
  这是实话,简宁溪没什么好辩解,便点点头。
  楚骄阳对她三句话吱不出一声的性格已经相当有经验,不等她开口继续说:“还有啊,安行特意打电话给我,叫我照顾你,说实话我整天都在忙,想来想去只能在片场看着你,有什么问题记得随时跟我说啊!”
  简宁溪忍不住想笑,认识这么久,楚骄阳的傲娇居然还没有收敛。亏他还是未来影帝,嘴上很不乐意的样子,眼底那点关心居然不知道收一收。
  第43章 灾难
  《她的希望》于7月中旬正式开拍,有不少镜头需要在学校取景,所以池越特意等了学生放假。
  按照剧本分类,学校的镜头偏向温和,没有过多激烈冲突,被池越放在前面拍摄,而后期的镜头,则是西西阴暗无光的生活,最后才轮到希望。
  池越的意思很简单,这样分类可以给简宁溪一定的时间入戏。
  前期学校的镜头几乎是没有任何阻碍顺利拍摄完毕,毕竟只有五分钟的短片,就算会多一些预算镜头给后期剪辑,也实在多不到哪去。
  很快,他们来到了另一个取景地,一栋年份久远的居民楼,池越亲自挑选了一间两居室,经由布景,变为西西一直生活的家。
  简宁溪走进去,只觉得似曾相识,尽管这里和大伯家完全不一样,又灰暗又破败,但那份密不透风的窒息感几乎一瞬间缠绕上来。
  屋子很小,楚骄阳在楼下等着没跟上来,她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剧本影响,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渐渐舒展身体。
  这时,扮演父亲角色的演员杨青走进来,他在娱乐圈不算多出名,扮演反派较多,真人却很和蔼,属于必不可少的配角,果然他先向池越打了招呼,随后就朝简宁溪走来,说道:“戏里会多有得罪,还望小姑娘不要太介意。”
  杨青说话文雅温和,简宁溪赶紧站起身,点头道:“我明白的。”
  杨青笑说:“合作愉快。”
  然而合作一点都不愉快。
  只是第一场戏,简宁溪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灾难。
  一个西西被父亲责骂,害怕闪躲的镜头,简宁溪居然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一丁点反应。
  大概是之前的表现太好,第一次出现状况,池越以为她没找到状态,没有多说便接着第二条,然而简宁溪还是一样的僵硬。
  连续三条后,池越皱皱眉,把简宁溪叫到身前:“你在发什么呆?剧本没记住还是怎么的?”
  简宁溪没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杨青说出那句“白养了你这个废物”的台词时,她像是被人施了什么黑魔法,根本做不出其他动作。
  好比从前千百次站在大伯面前一样,她要是躲闪就会被打骂得更厉害,所以她只能静静站着,等他累了,倦了。
  池越这时候还有耐心教她:“小时候也被父母责骂过吧?那时候是不是有点害怕,缩着头,绞着手指这样,”他做了个示范动作,又说,“你要比这个反应更强烈一点,更瑟缩一点,懂不懂?”
  简宁溪脑海里并没有这一类记忆,小的时候她很少犯错,偶尔有,父母也不会责骂她,毕竟前头还有一位愿意护着她的哥哥。
  不过她还是回答道:“懂。”为了不耽误拍摄进程,她事先做了很多功课,找出各种电视电影来反复观摩,如果靠自己做不到,那只能借鉴别人的表演经验。
  池越说:“那再来一次。”
  这次顺利多了,池越喊卡地一瞬,杨青还有周边的工作人员显然松口气,可惜这口气很快又被提上来。
  池越摇了摇头:“不行。”
  于是再来一遍,池越仍旧不满意,如此反复几次后,杨青忍不住问:“池导,有什么问题吗?”
  池越朝他摆摆手:“不是你的问题,你这段一直很好,也很稳。”
  不是他的问题,那么……杨青意外地看向简宁溪,下一秒还真听见池越接着说:“宁溪,还是你的问题,你自己过来看看。”
  杨青皱着眉也跟过去凑到机器前,池越把几条拉出来重复看了好几遍,才发现问题所在。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表演痕迹过于明显,虽然只是个五秒钟不到的镜头,对于池越这样讲究细心精致的导演而言,却是个不容许出现的瑕疵。
  池越对简宁溪道:“这一段是快切镜头,你在家里面不停地受到暴力,导致学校里很孤立。家和学校是平行交替,你在学校的所有镜头都完成得非常好,换到家,为什么不行?”
  简宁溪答:“我可能没有找到状态。”
  池越挑了挑眉:“你要想找到状态,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池越眼光多毒辣,一起拍了几天戏,他早就摸透宁溪的脾性,“有什么困难直接说,后面类似镜头还有好几组,要都这样,我看也不用拍了。”
  简宁溪只好说:“我有一些方面不太理解西西。”
  “很正常,一般人不会从小被虐待。”
  简宁溪摇摇头,犹豫了几秒,说道:“我不是指这个,如果我是西西,面对父亲的打骂,我不会闪躲。”
  这下不止池越,一旁的编剧也走过来,疑惑地问:“为什么?闪躲不是一种身体本能吗?”
  “小时候可能会,但现在我已经十五岁,且一直活在同样的环境里,我知道闪躲根本不起作用,我也习惯于接受所谓的‘惩罚’,日复一日之下,我早已经丧*体本能,我如果早点接受完‘惩罚’,这一天就会早一点结束。”
  周围一时间寂静无声,似乎被简宁溪这番话给触动了,杨青甚至觉得,第一次被卡掉的镜头,或许才是简宁溪真正入戏的时候。
  池越和他想到一块去,飞快地调出第一组镜头来,经过简宁溪的解释,此时再来看,果真有那么一些不可言说地意味。
  池越转头问编剧:“你怎么看?”
  编剧仔细想了一阵,有些苦恼:“她说得很有道理,但很难表现。当初设定快切镜头,就是想通过这一段来向大家解说受虐人群成长中的痛苦,我们可以从一开始痛苦到最后渐渐麻木,要是从头到尾都麻木,给观众的直观效果可能不太好。”
  池越叹口气:“我和你一个想法,所以这个镜头还是不能要。”
  他们简单商量完,池越又对简宁溪道:“你都听见了?”
  简宁溪稍显失望。
  池越翻开剧本,拿了一支笔快速勾出几个地方:“我给你一种思路,这儿一共三个镜头,你可以不要只当做十五岁的西西,而是作为西西成长中遭遇的三个过程,第一次被责骂时的惊吓,第二次是害怕退缩,最后一次才是麻木。”
  简宁溪理解了,默默道:“八岁,十岁,十二岁。”
  池越看她一眼,略有探究:“嗯,为什么是这三个年龄段?”
  简宁溪答:“我比较好把握。”
  池越看她几秒,最终拍拍手,说道:“行吧,再来一次,这回争取过了。”
  简宁溪走回中心,又向杨青道歉:“杨老师辛苦。”
  杨青露出不计较地笑容:“别太在意,刚刚你的经纪人还送我一盒润喉糖,我还能吼好几声呢!”
  简宁溪回了一个笑容,四下望了望,果然在一旁角落里看见祝文轩,他比了个安心的手势,似乎短时间内不打算离开。
  简宁溪对着他还是颇有安全感,心里稍稍安定,她喝了口水,趁着补妆间隙,从记忆深处挖出第一次挨罚的情形。
  那是她被刚送到大伯家时,小孩子离了父母总是慌慌张张,在陌生环境下压根住不习惯,隔了几天后,她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回家,想在门口偷偷看一眼,妈妈见到她非常高兴,给她做了很多好吃的,拉着她嘘寒问暖,直到晚上才依依不舍把她送回大伯家。
  开始,大伯沉沉地看着她,无声地压抑着气氛,简宁溪已经记不清楚大伯究竟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在滚烫烟头烧痛皮肤地一瞬,大伯阴冷地告诉她,不会再有人来接她回去,她已经被抛弃了。
  大伯说得一点没错,任凭她哭得多么惨烈,在那一晚发生的事情,谁都不知道。
  而若要说感觉,那种仿佛心脏被高高吊起又狠狠摔下来的震惊,让简宁溪毕生难忘。
  简宁溪捏紧手指,她再抬起头时,池越眼睛猛地一亮。
  震惊、不解、难过、悲伤,这些自打人类出生就如影随形的情绪说起来并不陌生,发生在别人身上,可能很难引起共鸣,此时此刻,池越脑子里却冒出一个词,感同身受。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简宁溪那双清澈无辜的双眸拖进去,那后面是黑暗,是无奈,是让人窒息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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