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再维持不住端正的姿势,李果赶紧去抓颗蜜煎,塞入口中。身边的仆人掩嘴,连罄哥都在旁偷笑。
  “安静,要放烟花了。”
  赵启谟说时,赵朴和赵强正携带烟花入院,摆放在院中空地上。
  “咻咻咻……”
  烟花一簇簇炸向空中,撒下五颜六色的帘幕,煞是美丽。
  李果见过烟花,今晚在城东看过燃放,但那时环境嘈杂,又是远远看着,窥见不到它三分之一的绚丽。
  赵宅的烟花,还要比衙外街的更漂亮,火树银花,璀璨夜空。
  笑语声,欢呼声,一扫之前的静默和严肃。
  饶是一本正经的赵启谟,也不禁欢叫着,李果从他脸上,仿佛看到曾经两人结伴在海边游玩的情景。
  无拘无束,欢乐自在。
  “果贼儿。”
  烟花“啪啪啪”,在前方炸开,像孔雀开屏那般,又像层层叠叠,不断升高盛开的花卉,映亮两个孩子的脸庞。
  “嗯?”
  李果手里抓着块核桃酥,嘴角还有饼渣,烟花将他的眉眼照得明亮。
  “新年吉祥!”
  听到赵启谟的祝语,李果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启谟,新年吉祥!”
  两个孩子,在烟花下,交换问候。
  不会,四周鞭炮声彻响,在东边,西边响起,在南边,北边响起,无处不在,震耳欲聋。
  守岁结束,新的一年到来。
  爆竹声中一岁除。
  这年,赵启谟十四岁,李果十三岁。
  第32章 上元夜的群架
  上元夜,李果放工,立即跑到赵宅找启谟。
  前日,小孙约他们元夜,去城东瓦肆玩,看灯,看各式表演。
  老赵家风严谨,来闽地三年,瓦肆一次也没去过。这次,也不知道是如何在老赵那边获得允许。
  李果抵达赵宅,小孙人已在,身边跟着书童阿荷。小孙说,那边混乱,让赵启谟别穿得太奢华,容易被抢。
  “若是怕遭遇歹徒,我唤上几个仆人跟随。”
  赵启谟说。
  “人越少越好,十分拥挤,一大群人没法玩。”
  小孙这是经验谈,往年元夜跟随家人过去,人多势众,无奈人潮如洪流,截断好几波,一路都在喊人寻人,枉费时间。
  五人出发,阿荷和罄哥提灯走在前,李果启谟小孙在后,一伙人说说笑笑,前往城东。
  元夜,要看灯,到处都有灯,就是商铺稀少的衙坊和衙外街,也挂着不少灯,但远远不及城东。城东商铺林立,商人们元夜为了招揽生意,从各地贩来彩灯,名头多,猎奇,特别新鲜有趣。
  元夜看灯,不只看灯,也看人。
  此时,落玑街各式高悬低挂的灯,将整条街道映得通红,人潮密密麻麻,似乎全城的人,都聚集在这里。
  此地的元夜,比起京城,从参与人数和气派上,还要差上许多,赵启谟见多识广,不觉有趣,想着元夜无外乎如此。
  他比较好奇此地的瓦肆。
  京城有各种瓦肆,赵启谟在京城时,曾跟朋友们去逛过,吹拉弹唱,相扑,杂技,无所不有。这样的地方,士庶男女混杂,杂流聚集,百无禁忌。在赵爹看来,是放浪不羁的场所。
  可是这样的地方无拘无束,逍遥自在,赵启谟平日里备受管束,表面看着顺服,内心有自个的想法。
  “快来,从这里进去就是。”
  小孙出生商人之家,生活中没那么多讲究和规矩要守,看他谙熟的样子,瓦肆显然来过数次。
  并肩接踵,小孙个矮,几乎要被人潮淹没,他用力挥着胳膊,喊着:“快进来。”
  五个人,不像是在前走,更像被人推着前进,跟随人群,挤进瓦肆。
  瓦肆的所在地,不同主街,没有高大巍峨的建筑,民房稀邻零,店铺紧凑在一块儿,也有些木棚散落,无论哪里,乌压压一片都是人。
  “那是鹧鸪棚。”
  小孙手指前方一处棚架,高棚上,一位杂耍艺人正在做表演,棚下座无虚席。
  小孙对于涂粉艳装的舞姬没兴趣,曲艺说唱对他而言又十分乏味,他喜欢看杂耍。
  两位书童,帮自家公子找寻观看的位置,不过里三重,外三重,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那儿是处茶楼,我们上去。”
  赵启谟不喜欢拥挤不堪的环境,不时有人撞到他,碰到他,四周的气味也不好闻。
  “小孙,我们过去找个位置歇脚。”
  李果来过瓦肆,不过他是白日过来,夜晚还是第一遭,比白日还热闹。
  孙齐民有几分不舍,无奈来得晚,鹧鸪棚前观众爆满,只能退而求其次。
  一行人前入茶馆,要了上座,登上二楼。
  瓦肆,虽说不分男女,不分贵贱,谁都能来,并且在这里找到属于他们的乐趣。但位于茶馆上座的赵启谟五人,因钱而享有开阔的空间,观看的位置。站在栏杆前,能看到地面二三处木棚的表演。
  孙家巨富,小孙花起钱来,大手大脚。茶馆伙计受小孙差遣,将各式茶点端上来,极其精致讲究,李果见都没见过。
  二楼也有个台子,两名艺人在台下吹拉,三位妙龄绿衣女子在上面起舞,在座的客人,除去赵启谟他们这桌,还有另外七八桌,都座满人。
  台上的女郎面若桃花,婀娜多姿,伴随着音乐起舞,十分动人。
  赵启谟边喝茶边看着,沉溺在音律和舞蹈之中。
  赵二郎可是有很高的艺术修养,如果不是老赵严厉,说不定他早像个江湖艺人那般,吹拉弹唱,无所不能。
  孙齐民对女人的细腰和扭动的肢体不敢直视,他涨红着脸,将目光挪到楼下,看木棚里杂耍艺人的表演。
  孙家女儿众多,孙齐民上头有三个姐姐,自小和姐姐们一起玩戏,被灌输着男人粗蛮,好色的思想。便觉得看舞姬跳舞,是不妥的事情。
  李果的目光,扫过台上的舞姬,落在赵启谟身上,见赵启谟看得专注,不理会他,自顾吃起桌上的茶点。
  每样都好好吃,茶也特别好喝,李果沉溺于美食中。
  也是各有所好。
  就是两个书童的反应,也颇有趣,阿荷站在栏杆,陪小孙看空地上的一位卖艺人耍蛇;罄哥侧立在启谟身旁,目不转睛盯着台上舞姬看。
  这栋茶楼消费高,上来的客人非富即贵,环境不似外头嘈杂,交谈也是轻语,悠闲。
  突然对面一阵咋呼,隔着堵屏风,看不到对面那桌出了什么事。只听得一个女人惊慌的声音,还有三四个男声起哄。
  此时,台上舞姬已散去,一位说唱的女艺人上台,她的位置能看到发生起哄的角落,但面不改色,十分从容。
  “公子,似乎是舞姬。”
  罄哥伸长脖子想探看,赵启谟安稳坐着丝毫没有动弹意思,罄哥不好过去查看。
  “是王鲸。”小孙愤懑起身。
  他和王鲸是对门邻居,王鲸的声音再熟悉不过。赵启谟和李果都有段时间没有见过王鲸,因此没有听出来。
  一伙人过去查看,果然是王鲸和他的跟班们在纠缠一位舞姬。
  舞姬的手腕拽在王鲸手里,王鲸看着有几分醉意,大声喊着:“来唱个小曲儿,赏你个金盏要不要。”
  同席的番娃和瘦猴笑得猥琐,起哄说:“不肯开喉呢,扭扭腰也行呀。”
  舞姬吓得花容失色,无助哀求着。一位背琵琶的老人赶紧过来,好说歹说,让王鲸放了舞姬,王鲸正在醉酒,一脚把老人推倒在地。
  在座的客人敢怒不敢言,要么知道王鲸是城东霸王;要么见王鲸人多嚣张,不敢拦住。
  “下流无耻!还不把舞姬放了!”
  谁也没想到冲上前的是孙齐民,而孙齐民身边还站着扛凳子的李果。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果捞起了条凳子。
  赵启谟起身,也跟随过去。
  他本来在等酒馆的东家过来摆平王鲸,奈何小孙,李果冲动。能在这种鱼龙混杂地儿开酒馆,东家肯定有些来头。
  “我还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原来是小孙嘛。”
  王鲸放开舞姬,朝小孙走来,番娃和猴潘挽袖跟来。小孙害怕地倒退两步,李果抡着凳子,一脸凶恶。
  “啧啧,果贼儿,你还在给小孙当狗呢。”
  “老子不去找你,你就得烧高香,还敢惹老子。”
  番娃和猴潘一起抢李果凳子,争抢中,番娃被李果砸着手,同时凳子也被猴潘抢走。小孙握紧拳头,胡乱挥打步步逼近的王鲸,没有一拳打着,反倒被王鲸一拳捶在小孙腹部,直接把小孙打趴在地。
  猴潘拉扯李果头发,李果咬番娃手臂,三人打成一团。
  两个书童见状,也加入混战,阿荷颤颤巍巍想拿茶碗拍王鲸,反被王鲸撂倒;罄哥拽猴潘胳膊,竭力李果解围。
  唯有赵启谟被遗忘,没人敢碰他,而他素来冷静。他在想着再一会东家的打手没出来,也该把巡卒叫来。
  眼看猴潘摆脱罄哥的纠缠,捞起一只茶瓶就要往李果头上招呼。赵启谟挺身而出,拦阻在前。
  “住手!快放手!”
  李果趁番娃动手停滞瞬间,反身制服番娃,一顿捶。
  “果贼儿,住手!”
  赵启谟喝止。赵启谟的话,李果还是听得,他放开番娃,从地上爬起。他额头流着血,脸上还有一处淤青,没少挨打。不过地上的番娃比他惨点,缩在角落里哀嚎,脸又肿又红——李果专打脸。
  “老赵啊,不是我说你,你可是出了名的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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