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两人身穿鹅黄色袍子,面相不同,但都显得剑眉星目,十分英俊,一人身穿绛紫色锦袍,身材瘦高,双目微微内陷,显得有些威严。
  听到谢长胜的冷笑声,这三名少年面上都露出不悦的神色,身材瘦高的少年顿时也冷笑了一声,针锋相对般说道:“为什么不让,难道这块地是你买下来的?”
  谢长生也不发怒,微嘲道:“好生牙尖嘴利,只是凑巧,你说这块地是我买下来的也差不多。我的数位朋友也是刚刚才赶到,先前这块地方只有我们三人,空出不少,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在数位朋友到来之前,却一直没有人上来占这个地方?”
  身材瘦高的少年顿时微微一怔,但旋即还是冷笑道:“或许你们凶恶,别人不敢和你们争抢而已。”
  “错了。那是别人都知道做人的道理,都知道先来后到,都知道尊老爱幼,都知道敬师重道。”谢长胜在祭剑试炼时便已展露了他的嘲讽功底,此时更是脸上的嘲讽浓得就像要流淌出来:“我们也不是最先到来的,这块地上原本也有几人先到了,我便和他们相商,用每人千金的价格,愉快的达成了交易,他们让出了这块地方给我,现在我们数位朋友都到了,这里面年老者比你们太公还老,年幼者又比你们年幼,你们一开始便无礼的直喝,要我们让出位置给你们?你们的师长和父母到底是谁,连做人的道理都未曾教会你们么?”
  这三名倨傲的少年被说得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一时又找不出什么反驳之理,其中一名身穿鹅黄色袍子,盘着道髻的少年恼羞成怒道:“简直一派胡言,每人给千金让出位置,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么,你说什么都信?”
  “对于你们而言,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对于我们关中谢家而言,随手给个千金算什么?”谢长胜笑了起来,道:“我十岁时用我的压岁钱置了点产业,现在一年的租子也可以让我心情好时,见人随便丢个千金,你们若是让我心情好一些,我等会说不定也会打赏给你们千金。”
  “关中谢家?”
  出声的少年顿时呆住,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一口闷气在胸口却是怎么都吐不出来。
  关中只有一个谢家,而那个谢家却是富可敌国。
  有关谢家财富的传闻,在长陵也不知道有多少。
  “既然你用压岁钱购置的产业就可以让你如此大手大脚,你何必那么怕你姐断你财路?”看着那名少年根本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南宫采菽压低了声音,在谢长胜的耳畔有些不解的问道。
  “虽是真的巨富,可是压岁钱也不见得有那么多,我随口吹嘘一下而已。”谢长胜微微一笑,轻声回应道:“不过就这样,也足够唬住这三个土包子了。”
  对方显然也是长陵出名的才俊,望族之后,否则也不见得如此嚣张,想到这样的三个人都被谢长胜说成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南宫采菽不禁摇头的同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时对付这样无礼的人,似乎的确是要用谢长胜这种纯粹的羞辱手段才解气。
  然而此时,那名身穿绛紫色袍子的瘦高少年却是脸色一变,寒声道:“我道是谁,原来便是关中谢家那个不成器的败家子,不知此次在弘养书院编的才俊册上,又排了第几?”
  谢长胜闻言面色也是一寒,道:“你又是谁,排了第几?”
  瘦高少年冷笑道:“在下陆夺风,位列八十一。”
  他说完这句,便鄙夷的看着谢长胜,想要看谢长胜是何等无言,何等羞愧。
  然而让他根本未曾想到的是,谢长胜却用更可怜的目光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有人是因为排名靠后而觉得羞耻,有些人却是因为排名在册上而觉得骄傲。”
  “说到排名,这里比你高出不少的就有一个。”
  谢长胜点了点丁宁,然后又看着他,说道:“你得意个什么劲?”
  第四十五章 挟海击
  三名倨傲少年都是一滞。
  “自己不如,结果搬出丁宁还能搬得这么理智气壮,你也的确可以。”南宫采菽瞪了谢长胜一眼,在他耳畔轻声说道。
  谢长胜不以为耻,反而有些得意,道:“吵架甩嘴皮子这种事,就是要理直气壮,在气势上就要首先压倒别人。”
  “未请教?”此时三名倨傲少年中,那名瘦高少年,在才俊册上位列八十一的陆夺风神色凝重的对丁宁作揖一礼,问道。
  丁宁平静地说道:“青藤剑院白羊洞,丁宁。”
  “原来你便是丁宁?才俊榜上排名七十二的青藤剑院丁宁?”
  三名倨傲少年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戴着皮帽,穿得极为厚实的薛忘虚身上,看着周围人对薛忘虚的态度,他们显然也马上反应了过来这名老人的身份。
  只是三个人的神情,却是又马上变得古怪起来。
  “对于关中谢家而言,金钱如粪土,想必你们也看过了弘养书院的才俊册。”陆夺风的嘴角微微上翘,他伸手点了点身旁两名身穿鹅黄色袍子的少年,说道:“我在安山剑塔修行,这两位却是在黄云洞天修行,分别是在才俊册上列八十六的周写意和列九十一的辛渐离,或许你应该有些印象。”
  张仪原本看两人身上的院袍就有些怀疑,此时终于确定,面上不由得露出些吃惊的神色。
  黄云洞天本身就是和影山剑院一个级别的修行之地,比起白羊洞和青藤剑院规模要大出不少,至于周写意和辛渐离则在长陵本身已很有名气,两人在去年便已达到三境中品,而后出院修行,到了大秦王朝和月氏国边境一带,据说在那里斩杀了许多马贼。
  事实上这两人为什么会排在这么靠后,张仪也有些搞不清楚。
  昨日里才细细看过那本小册子,他想着丁宁自然会有印象,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听着陆夺风的介绍,丁宁的目光扫过那两名身穿鹅黄色袍子的少年,却是异常平静和干脆地说道:“没有印象。”
  张仪顿时愕然:“师弟?”
  丁宁淡淡的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为什么要对排名在我之后的有印象?”
  此言一出,谢长胜顿时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姐夫”实在对极了他的口味。
  陆夺风、周写意、辛渐离三人闻言都是大怒。
  之前一直未曾出声的辛渐离冷笑道:“其实我们也一直想不明白,弘养书院为什么会把你排在我们前面。”
  谢长胜洋洋得意道:“现在是已然明白差距了?”
  辛渐离面无表情道:“不是,我是明白他之所以会排在我们前面,是因为他有你这么有钱的朋友。若非弘养书院缺钱,又怎么会做这种小册子,只是我倒是好奇你怎么不将你自己也排上去,是自觉实力不够,自知参加岷山剑会便只能出丑么?”
  谢长胜顿时变了脸色,怒道:“你的意思是弘养书院被我买通了?”
  辛渐离冷笑道:“这我怎么知道。”
  谢长胜大怒,还要开口,丁宁却是看了他一眼,平静道:“这有什么好辩的,弘养书院虽非修行之地,但里面多的是受人尊敬的人物。这种话传了出去,将来领受责罚的又不是我们。”
  “小孩子随口戏言谁会当真。”辛渐离却也不畏惧,冷笑起来:“说到底口舌之争也没有什么用,都是要看谁的剑更强一些,丁宁你既然排在我们前面,你若是敢接,我今日便挑战你。”
  丁宁看了他一眼,也不回话,只是侧转过身去。
  辛渐离等三人顿时一怔,辛渐离旋即大声讥讽道:“怎么,不敢么?”
  “既然一大早赶得这么急就是为了看这两人的对决,再加上这块地方都是花了那么多钱财买下来的,就算有什么事,当然也要看过了这场对决再说。”
  丁宁平静的声音从三人的上方传来。
  三人再次一怔,放眼望去,却看到对岸石台上陈柳枫和范无缺的对决已要开始。
  “原来是等人送来无锋玄铁剑。”
  南宫采菽眯着眼睛,她看清有人送了两柄剑到台上,都是三尺来长,剑头平钝,两刃也都没有开锋的玄铁剑,如黑色长尺一般,她便顿时反应了过来。
  以两人的修为和心气,自然不怕在决斗里负伤,所以双方都用这样的剑,便自然只是为了追求绝对的公平。
  这种只有数条平直符线,能够容纳真元施展出一些剑气,但没有任何花巧的无锋玄铁剑,也正是岷山剑会的专用剑。
  因为岷山剑会在初选之后,便都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对决淘汰,在对决中全部使用这种无锋玄铁剑,不仅可以尽可能避免参赛的年轻才俊身受重伤或者死亡的可能,最关键还是可以让人不依赖剑的本身,而看对于剑经的领悟和运用。
  明白了陈柳枫和范无缺等待的原因,南宫采菽转头看向丁宁,不解的轻声问道:“你刚刚是故意激怒他们?”
  南宫采菽眼睛一亮,“这么说你真的会和他们战斗?”
  丁宁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应该会选择周写意。”
  南宫采菽一怔,刚刚和谢长胜一样最能冷嘲热讽的人是辛渐离,而排名最靠前的是陆夺风,周写意在这三人之中排名中间,丁宁为什么为偏偏选择这人?
  “先看对决。”丁宁知道她心中的不解,但此时他却只是抬头望向对岸,眉头微挑的轻声说了这句。
  南宫采菽下意识的放眼望去,等待已久的一场对决,此时已然开始。
  ……
  一片惊呼声响起。
  “那个身穿黑色劲装,看上去好像别人欠他钱,现在先出手的,就是陈柳枫。”
  也直到此时,谢长胜才想起之前因为陆夺风等人的打断而没有回答丁宁到底哪一个才是陈柳枫,哪一个才是范无缺,所以此时他马上补了这一句。
  事实上此时也不需要他解释了。
  因为随着陈柳枫的身影展动,他手中的无风玄铁剑的黑色剑身上,便骤然洒开一蓬蓬蓝色的剑气。
  他的身前骤然散开无数剑影。
  一蓬蓬的蓝色剑气连结在一起,瞬间就像是变成了海面上的一个大浪。他的身影都完全被这一个蓝色大浪遮掩住。
  这显然便是月海剑院的剑意。
  面对这样惊人的起手一剑,范无缺手中的无锋玄铁剑只是往前绝对笔直的猛烈刺出。
  但在平钝的剑尖往前的去势到了最尽头时,他的身体和手腕同时巨震,一瞬间便使得这柄剑在极小的范围内拖出了十余道剑气。
  嗤的一声爆响。
  直到此时,他方才猛烈笔直一刺形成的剑气才在空气里爆开。
  一爆开,便是一条笔直的,锥形的线路。
  这条笔直的线路加上剑身拖出的数十条剑气,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纺锤拖着十余条紊乱的丝线飞行在空中。
  然而便是这一刹那,这些线路全部淡化,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天地元气的汇聚,爆发。
  轰的一声闷响。
  石台上骤然出现两个圆形的光团。
  无数劲气以这两个光团为中心,往四面八方溅射出去。
  两个光团下方的石地似乎无法承受无数劲气的冲击,迅速发出密集而恐怖的裂响声,整座石台的许多缝隙里,都喷出大量的尘土和碎石。
  又一片惊呼声炸响。
  这惊呼声不是因为生怕石台崩裂倒塌。
  这种石台虽然老旧,看上去有很多裂缝,然而都是上千斤的大石互相镶嵌,挤压堆叠,之前有不少比两人境界更高的修行者在此战斗,这石台都依旧稳固,两人这样的战斗,自然不可能引得石台彻底损毁。
  此时惊呼声不绝于耳,只是因为范无缺刚才的笔直一剑,显然是形成了一道剑符。
  这样看上去只是笔直往前一刺的剑势,就带起如此恐怖的威势……在场有许多骄傲的年轻才俊,有些在才俊册上靠后的位置,有些则没有上才俊榜,极不服气。然而此刻只是这一剑,就已经让他们明白了原因。
  只是两人起手的这一剑,绝大多数人便根本接不下来。
  “好强!”
  “了不起!”
  沈奕的脸色微白,连说了两句来表达此时的情绪。
  此时剑光略消,四溢的乱风里,陈柳枫和范无缺之间仅隔一丈的距离,两人在之前一击的拼斗里,似乎势均力敌,谁也未曾吃亏。
  一声厉啸从陈柳枫的口中喷薄而出,肉眼可以看到他极其精纯的真元从手掌间狂涌而出。
  他一步往左侧踏出,右手中的长剑却是往右侧狂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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