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不得不让人叹一句,好相貌。
  这样的两幅相貌,说是母子,实在是有些违和,虽然不排除‘歹竹出好笋’的可能性,但这可能性毕竟是太低了。
  “那晚辈就先回前院了,免得大舅舅多等。”
  魏时一刻都不想多待,站在这儿,就跟个耍猴的一样,让人瞧、让人看,实在是不自在。
  ——
  魏时一走,李家的厅堂里就热闹了,你一句我一句,喧闹程度跟市集没什么差别。
  “模样是好模样,可就是底子太薄了,魏家能有多少积蓄,二房分到的本来就少,魏时作为庶子,又顶多只能分到二房的三成,咱们家姑奶奶是什么脾气性格,那三层能拿到一半就算是不错的了。”
  说话的是李三夫人,庶女尚且能嫁到富贵人家,她嫡亲的女儿凭什么嫁给一个庶子。
  就算是前程好,可有那么个姑奶奶做婆婆,日子且有的熬呢。
  再说了,李家的女儿从来都是娇养大的,嫁给魏时,虽然可以吃喝不愁,但养尊处优的日子未必维持得下去,总不能跟那位姑奶奶似的,把嫁妆拿出来维持体面吧。
  “我倒觉得还好,书读得好,等日后做了官,哪还在乎那些个银钱。”
  李六夫人持相反的意见,李家的库房是从前朝就积累下来的,实际上,做官,尤其是往高了做官,是很难富贵的,最起码很难像李家一样这么富贵。
  但是人家清贵呀,走出去都让人高看一眼,只要位高权重,管你富不富贵,日子照样过得好,出去也处处得人恭维。
  不像她们李家,富贵着实是富贵了,可祖上传下来的富贵又能维持多久呢,子孙跟散财童子似的,拿不出钱来就维持不了体面。
  这日子她可算是过够了,万不能让她女儿也过下去,还不如找个有前程的,哪怕衣食上不如往日富贵,可心里头是踏实的,也是有奔头的。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个女人聚在一块儿,各有各的心思,真要是搭台子唱戏了,那指定是一场大戏。
  魏时是不知道这些娘子军们在背后议论什么,对他来说,初来京城,是不得不到李家来拜访一趟,但是往后,他绝对会离这地方远点,能不来就不来。
  不过,眼下还是要用顿午膳才能走。
  到了地方,除了大舅舅之外,一块用膳的还有大舅舅的两个儿子,跟他年纪相仿,算是大舅舅的两个幼子。
  李家也是书香世家,甭管男的,还是女的,打小就要读书,这两个人也不例外。
  只不过同样的年纪,魏时都已经中举了,这俩人还是白身呢,今年参加了县试,没过。
  “跟你们表弟好好学学,人家都已经是解元了,你们俩还一点儿功名都没有,丢人不丢人。”李子成近乎咬牙切齿的道。
  魏仁的儿子,都能长成这样,他的儿子这么多,反倒是个个都不顶用,上哪儿说理去。
  两个人一声不吭,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过对着魏时,感官就复杂多了。
  既羡慕,又有些埋怨,更多的是无所适从。
  别看大家都是读书人,可读书人也有读书人自己的圈子,这些圈子是不同的。
  书读的好的,跟书读的差的,这两边儿基本上就可以分成两个圈子,各自跟各自圈子里的人玩儿。
  这俩兄弟平时就很少能够接触到读书好的同窗,尤其魏时跟他们已经不是一个阶层的了,书读得最好的同窗,如今也不过是考取了秀才而已。
  他们这个表弟,却已经是举人了。
  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同龄人,这兄弟俩自然是有些不能适应,不过当着父亲,全都老实的跟鹌鹑一样,再怎么无所适从,也不敢表露一二。
  只把自己当成木头人,免得被教训。
  一个心情复杂的,两个把自己当成是木头人的,再加上魏时,这顿饭大概四个人都没吃出滋味来。
  魏时走出李府大门的时候,步子都肉眼可见的变得轻快了。
  往李府走了这么一遭,他算是知道李家为什么慢慢败落了。
  光是他今日见的这些人,衣着光鲜亮丽,不管是做主子的,还是做下人,都好像比旁人家里要体面几分。
  那满屋子的女眷,打扮上更是各个争奇斗艳,不像是在家里头,倒像是去参加个什么重大的宴会,非得把压箱底儿的首饰都给带上才成。
  李家父子呢,做父亲的,态度严苛,用膳的时候光顾着数落了,可既没有检查儿子的功课,也没有安排他们学习的时间,甚至都不曾过问。
  做儿子的,面对父亲连声都不敢吭,脊背都是弯的。
  第38章 国庆节快乐(三更合一)
  白姨娘虽然没有管过家,可在柳州城的时候,她自己住的那处院子,是归她自个儿管的,也算是有些经验了。
  再加上从柳州城那边带过来的下人,大多也都是她原来那处院子的,都是用熟了的人。
  如今不过是地界更大了点儿,倒是也没有手忙脚乱。
  最起码,魏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井井有条,行李和人员都已经安排好了,院子早先就是已经打扫好的,如今再做打扫,也不费什么事儿。
  “多亏了你大伯母,刚上手管家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临行前她专门嘱咐过我,这才没出什么乱子。”白姨娘满心欢喜的道。
  她就怕跟着儿子到京城,没帮上什么忙不说,反倒是添了乱子。
  好在,这最容易出岔子的头一天,已经是稳稳当当的‘渡’过来了。
  “是要好好感谢大伯母,不过那也得是姨娘您这个学生虚心好学、聪慧灵敏、一点就透,才能把这些本事都学到,一点乱子都不出。”魏时赞道。
  其实他真觉得姨娘已经很厉害了,一手好的绣活,那么多年都没有放下过,而且在很多花样上推陈出新。
  虽然不会画画,可图案已经在脑子里了,不断的琢磨出新的花样来,绣出更精致更美观的绣品。
  在管家这事儿上,那就更不用说了,一开始管理自己住的小院子都有些不敢上手,但是磕磕绊绊,在大伯母的帮衬下,也把事情做好了。
  而且就像今日一样,姨娘做事情都是尽可能的做到最好,这种追求尽善尽美的性格,固然显得有些执拗,但是从另一方面看,也是负责任的体现。
  总要好过父亲,不管是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都负不起责任来要强。
  大概是因为有上辈子的记忆,所以魏时才能这么冷静克制的去评价自己的父亲,有对比,才有伤害嘛。
  魏时在到京城的第二日,来不及休整,便直接带着大伯的书信去了沈府。
  沈舟沈大人,是跟大伯同年的榜眼,如今已经是工部正三品的右侍郎了。
  升官能升得这么快,固然有一部分家世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功绩。
  这位沈大人,据说是在考中进士后的第四年,便进了工部,多次参与治水建堤,功绩是实打实的,所以才能做到如今的位置。
  有真本事的人,总是让人敬重的。
  魏时虽然未曾见过大伯这位旧时的好友,不过已经仰慕许久。
  沈宅跟魏时昨天去过的李宅比起来,可以说是相当简朴,面积也就是李宅的三分之一,里面的装饰就更不用说了,李宅瞧着便让人觉得富贵,沈宅则是让人觉得雅致。
  要知道沈家的底蕴可一点儿都不比李家差。
  而如今,沈家仍旧是蒸蒸日上,除了有沈舟这个正三品的工部右侍郎之外,还有个正二品的户部尚书。
  虽然依着年龄快要致仕了,可后边沈舟能顶的上来,沈家子弟据说也都是好学上进之人。
  把金玉挂在衣服上,并非显贵,真正的显贵应该是能够立得起来。
  魏时不是个喜欢闷声发大财的人,不过把库房里头的好东西尽可能的摆放出来,这跟大金链子挂满身有什么区别,既不好看,也拉低了自身的气质。
  沈家的规矩是极好的,不光是比李家好出来,跟魏家比,那也有着明显的区别。
  这才是能够体现底蕴的地方。
  世家大族,连下人都是从小培养的,不是从外面买来的,也就是所谓的家生子。
  而家中的规矩,那也是经过一代一代人不断完善定下来的,这些东西不可能外传,顶多也就是由出嫁女带到夫家去。
  不过很可惜,哪怕是休沐日,沈大人也没有在家。
  “我家老爷出京去了,今儿是回不来了,他嘱咐过小的,您要是来见他的话,就明天中午过来,他明天中午一定从衙门里赶回来。”
  似乎是怕魏时误会,这人又赶着多解释了几句,“您也知道,我家老爷在工部做事,他向来是喜欢亲力亲为,经常出去勘查工事,休沐日一般都不在家呆着。”
  得,还是个喜欢下基1层的,魏时很是敬佩这样的官员,不过,原本他是打算明天就去国子监报道的,这样看来只能是再多等一天了。
  虽然没见到想见的人,不过魏时是也不是空着手走的,是带了功课走的。
  这面还没见着呢,任务就已经先布置下了,魏时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概沈大人是受了大伯所托吧,要在京城看顾他的功课,免得他没人管了,会有所懈怠。
  沈大人布置的功课是一篇策问,而且是治水方面的策问,关于黄河的治理。
  果然,不管朝代如何更迭,困扰大家的自然灾害却是没有改变的。
  黄河最大的问题就是连年溃决,导致海口淤塞,漕运方面也受到了影响,一部分良田也被河流掩埋。
  如今大靖朝国泰民安,黄河溃决影响不到整个国家,但是对两岸的百姓来说,这影响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了。
  本朝采用的一直都是筑堤束水、以水攻沙的方式来治理河道,而且已经初见成效,淮河、运河这两条河道就已经得到了治理。
  不过黄河的治理要更困难,工程也更为浩大。
  魏时还真没研究过治水的问题,一来是他没有时间,二来这也并非是他亟待要解决的问题,不管是柳州城,还是燕县,都没有水患。
  至于上辈子,他就没接触过这些,家乡没患过水灾,他所学的专业也跟治水八竿子都打不着。
  是以,他对治水的了解并不多,只是在邸报上看到过一些而已。
  要在明天中午之前写出一份相关的策问来,最重要的也是最花费时间的,就是查阅资料了。
  可是他刚刚到京城,从柳州城带过来的书籍里头也并没有跟治水相关的。
  原本考察他的就是治水方面的专家,他要是腹内空空一点儿东西都没有,那不叫人贻笑大方了。
  大伯托好友看顾他,他可不能给大伯丢这个脸。
  魏时连家都没回,直接吩咐元宝回去多找几个人,去全城的各个书肆问一问,看看有没有治水方面的书籍,统计一份名单出来,照着名单买。
  他自个儿现在就去临近的书肆瞧瞧,总得心里有个数才成。
  现在书肆里头畅销的是什么,四书五经、史书、诗集、游记、话本子,治水方面的书籍除了专业人员,谁会去看这个。
  反正魏时连跑了好几家书肆,都没买到想要的书。
  元宝他们那边儿倒是还有些收获,总共就只买了三本相关的书籍。
  魏时拿到书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了,他也分不清楚哪个更重要、哪个基础性更强一点儿,只能随意从中间挑了一本。
  压根就没有精读,只是把每句话理顺而已,就这样,午膳、晚膳都没吃,到了半夜子时,也方才读完了这一本书而已,还有两本连页都没翻呢。
  不过这一本书读是读完了,只是囫囵吞枣,什么味儿都没咂摸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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