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魏时这会儿信心也比刚来的时候足了,师伯明显就是行家,而且瞧这意思,还想亲自在户部推行这样的方法。
  沈涛压根就没想过要收徒,但今儿确实是动心思了,跟擅长算学的人在一起讨论记账方法,这感觉太……爽快了。
  一点就通,一说即透,可比户部那两个侍郎在这方面机灵多了。
  关键是,魏时在这方面的天赋,让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在看昙花开放,太让人激动了。
  新意,脑子里好像有很多新的想法,乍听起来,还有些奇怪,因为从来就没有过,但是仔细想想,又确实有其中的道理。
  当然有时候,魏时自己都没法解释,没办法自圆其说,但是能提出一个新的想法和概念来,哪怕是模糊的,就已经足够让人欣喜的了,剩下的那些自然可以慢慢验证。
  沈涛相信,如果是自家弟弟听见同样的话,压根就没这个感觉,必然捕捉不到这些有用的信息,听了也是白听。
  看明珠投暗是什么心情,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这么一个算学天才,一个最适合去户部任职的学生,拜到他弟弟名下,真的是浪费了。
  沈涛在心里头叹惋自己下手晚了。
  终于把这表格记账和阿拉伯数字的问题交流完了,魏时松了口气,离开沈府时的心情,相当的迫不及待。
  幸亏他不是师伯的学生,不然的话,老底儿现在应该都给掀没了。
  他上哪儿跟师伯解释那些定理是怎么来的,多说多错,根本就圆不过来。
  下次见了师伯,还真得少说点。
  ——
  把事情交给行家,魏时也没彻底放下心来,反而更紧张了。
  这跟‘直达圣听’也差不多了吧,帮他走这么一遭的可是户部尚书。
  而他提出来的这东西,直接就在圣上那里挂了钩。
  想想还是挺不可思议的,万一到时候圣上召见,他可不能出差错。
  魏时抽出时间来,把进宫面圣的礼节恶补了一番,自己私底下又偷摸的练了练。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圣上压根就没有要召见他,连封圣旨也没有,只是给了一道口谕,外加一千两黄金。
  皇上口谕,赏一千两黄金,以兹鼓励。
  这口谕是师伯传的,黄金也是直接送到了师伯府上。
  要不是这年头假传圣旨是株连的大罪,他都怀疑,这些黄金是不是师伯从自己私库里拿的。
  还真有一种花钱买断的感觉。
  在本朝,一两黄金大概可以换十三两的银子,一千两黄金,就是一万三千两白银。
  王爷一年的俸禄也就才一万两而已,当然除了银子之外,俸禄还包括粮食和各种供给。
  “皇上虽然没召见你,也没特意发一道赏赐的圣旨,但是这些金子都是从国库里拿的,瞒不过别人,也不需要瞒着,这就相当于是提前进入了朝廷官员的眼里,从此之后你小子就算是挂上号了。”沈涛解释道。
  比起实实在在的一千两黄金,这背后的意义才是更重要的。
  当今大方的时候是真大方,小气的时候,那也是真小气,从来都不赏赐无功之人。
  有这么一道赏赐在,不仅仅是在朝臣那里挂了号,更重要的是在皇上那里挂了号。
  朝廷这么多官员,刚刚入朝的六七品小官,哪怕是状元,几年做不出成绩来的话,都有可能被忘到一边去。
  但魏时就不一样了,皇上已经决定在整个朝廷推行这种记账方法了,以后看见各个衙门的账目,总有几回是能想起这记账方法的发明人吧。
  对沈涛来说,这事儿于他,也大有益处,户部事关全国财政,这里的记账方法轻易是不能改的,所以就算是要在整个朝廷都推行,也不能先动户部。
  等别的部门都推行的差不多了,卓有成效,没什么问题了,才能动户部。
  这样一来,最起码有一两年的时间,户部的记账方法是不能改的,而到改的时候,必须得由他这个老户部尚书坐镇才行。
  这样算起来,他最起码还要在户部待三年,甚至四年。
  这对依然想坚守在岗位上的沈涛来说,这就是最大的益处了。
  沈涛有一点没跟魏时提起,他在圣上面前,大赞了魏时在算学上的能力和天赋,很是适合在户部当差。
  依着圣上人尽其用的习惯,魏时很可能在殿试之后就被安排进户部,那应该还得有一年多,接近两年的时间,到时候他还能带一带。
  至于自家弟弟,少说还能在工部干上十几年呢,就不用这么着急把看家本领教给学生了。
  他没直接把人抢走做自己的学生,就已经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了。
  毕竟是一千两黄金呢,哪怕是在城内,沈涛还是派了十多个家丁,把人和金子一块儿护送回魏府。
  第57章 二更
  魏时算是感受到皇家出手有多阔绰了,一千两黄金,真要是等他入了仕途之后,一辈子的俸禄加起来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
  未来的事儿暂且不提,备考这两年,总是没有问题了,他就不信,一千两黄金花不了两年。
  管家的是夫人,魏时把名下的产业都交给夫人了,这些赏赐得来的黄金自然也不例外。
  说实在的,魏时这段时间也已经意识到了,现在住的这套宅子太小了,小舅子挤在前院住,府里的很多下人都是早上来晚上走,因为下人房根本就住不开。
  有了金子之后,按理来说,这头一件事情就应该是换处大点的宅子,毕竟现在也换得起了。
  但礼记有云,父母在,无私财。
  他名下的产业,真要到了分家的时候,也是可以充做公产来分配的,就看当父母的怎么选择了。
  魏时对此可并不抱希望,到时候真要是把这宅子作为公产来分配,可能这里边的一砖一瓦都分不着。
  所以花大价钱买一处宅子,要么是记在夫人名下,跟夫人的嫁妆一样,就算是分家也没有分这些的道理。
  要么就是干脆租一处宅院,他就是担心京城没有大宅院出租,显赫富贵人家,那宅院就算是没主人家住,也照样养着下人,根本不会往外出租。
  “所以这些金子全都是圣上赏的?”刘枫有些难以置信,别看她爹是朝廷的兵部尚书,可大靖朝压根儿就没有战事,没有战士,武将自然也就没有战功。
  皇上不是没有往家里赏赐过东西,但腊八节的时候赏腊八粥,过年节的时候赏幅对联,全部都是这种很应景,但是又不贵的东西。
  跟黄金比起来,甭管是什么象征意义,当然是这种实实在在的金子更有吸引力,也更能表现皇上的重视。
  那记账方法确实好使,管家的时候,她也把这套方法延用下来了,并且她名下的那些庄子、铺子也都慢慢换成了这套记账方法,查起账来不那么费劲儿。
  虽然知道这东西好用,但她从来都没想到过,这些东西能从圣上那里讨了赏,而且还是整整一千两的黄金。
  她名下的那些庄子、铺子、田产,杂七杂八加起来,一年的产出也就是这个数。
  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话不是老祖宗说出来骗人的。
  魏时这会儿心情倒是不像刚刚那么激动了,一锤子的买卖,有这回就没下回了,一千两黄金总有花完的时候。
  “这些金子就放在公中吧,夫人若是想买什么东西,尽可以从这里边拿。”
  魏时也知道,跟夫人比起来,他就算是得了这些赏赐,那也算是半个穷人,可知道是一回事儿,养家又是另一回事儿。
  他倒不是大男子主义,若是放到后世,男女共同养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现在这个时代不同了,夫人要替他管着家,替他上孝父母,下养儿女,替他积攒人脉,基本上就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里头,养家合该就是男子的事情了。
  魏时若是不担起这一份责任来,他自个心里头也觉得不舒服。
  夫君既然有了银钱,那就一切都好说了。
  “不如我们换处大点的宅院?也不拘是在东城,还是在西城,面积最好比现在这个大上两倍,现在咱们家人口少,还能住得开,等以后人多了,这点儿地方肯定就住不开了。”
  没孩子还能凑合,真要有了孩子,总不能委屈了孩子吧。
  刘枫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刚才的用词是不是不太委婉,有些太过直接了,但瞧着夫君的面色,好像也没什么,挺正常的。
  魏时倒是也没留心这些,他不是一个喜欢琢磨人话的人,而且这段时间也足以让他了解夫人了。
  别看夫人已经嫁为人妇,而且一般的女子,在这个年纪大都有孩子了,总之,以这个年代的观点来看,夫人已经算不上是年轻的小姑娘。
  但是这心性脾气,还真真就是个小姑娘。
  刘家的环境应该是真的清静单纯,不然的话,也不会养出夫人这样的性子,想的少,脑子里边压根儿就没那些弯弯绕。
  这样的性子,既有好处有坏处,跟夫人相处自然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不必考虑那么多,遣词造句也不必那么讲究,因为知道,夫人不会把他的话来回咀嚼,最终理解出另一层意思来。
  而且这样的人,要对一个人好,这种好真的是特别的让人感觉到……窝心,她嘴上不会说,不会邀功,全都体现在行动上。
  像是换家具、改造宅院这些事情,这中间费了多少功夫、砸了多少银钱,夫人一概是没有提过的,送他的孤本、古董字画,直接就大大咧咧给他放书架上,提都没提过一句。
  若不是他认出了其中一幅前朝的名画,恐怕都没想过,也不会去验证,他书架上多出来的那些东西,全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足以传家。
  怎么妥帖安放都不为过,就那么随手放在书架上,做惯了穷人的魏时真的是后怕不已。
  跑过去问夫人,夫人倒是淡定,只说是整理嫁妆的时候整理出来的,当时他还在国子监读书,不在家中,所以这些收拾出来的古董字画、孤本就全都放到了书架上。
  一副完全没把这些东西当回事儿的样子,魏时可不觉得,一个大家千金会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这样随意的赠予,好似让这些东西的价值也变得不再那么贵重了。
  又或者说,跟他比起来,这些足以作为传家宝的东西,并不值一提。
  对比父亲寄过来的三百两银票,这一冷一热的,魏时心里头的滋味就别提了。
  被人视若珍宝的感觉,莫过如此。
  比起夫人的纯粹炽热,魏时觉得自己对待这份感情并不够真诚,于夫人,他之前更多的是一份责任,而这份责任在夫人的感情面前,就显得太过板硬了。
  当然了,夫人这个性格,因为想的太少了,所以一些事情上总是不够全面。
  比如说送到柳州城的礼物,一开始夫人准备的东西,贵重是够贵重了,但是家人之间赠礼,还得是有些亲近的物件不是。
  好在夫人身边还有嬷嬷、丫鬟们,什么事情都有个提醒,不至于出纰漏,也不至于显得不够妥帖。
  这世上就没有完美无缺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完美无缺的性格,两世为人,魏时很清楚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
  小市民的心态妥妥的,在感情上计较得失,在金钱上小心翼翼,不是一个磊落到可以把内心的一切放到阳光下摊晒的人,同样也不是一个会损人利己的人。
  跟夫人比起来,他就显得有些市侩了。
  自觉市侩的魏时,想问题的角度确实是跟刘枫不太一样。
  “父母在,无私财,到时候还不知道分家的时候怎么分呢,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买一处宅院放在你名下,或者干脆租一处,你觉得呢?”
  刘枫还真没往深了想过这些事儿,她就是从新婚的第一天开始,就想着换个大点儿的宅院,之前因为银钱的事情不好跟夫君提起,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
  甭管是把宅院放在她名下,还是直接租一处,她都是乐意的。
  “那我托人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租房子的话,大一点的宅院不太好找,小的话,也就没有搬家的必要了,若是买一处宅院,那还是只能在东城买,西城很难有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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