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小正面色顿时一变,朱亦飞也是脸色一沉,过了一秒,他突然笑起来:“那我就破例一次,等东西送来,小正!”
  说着,朱亦飞重新走到沙发处坐下,霍正右手慢慢松弛下去,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朱亦飞身边。
  双方虽未直接起冲突,但刚刚剑拔弩张的态势让现场氛围一下子显得有些沉闷。这时,郎博文为缓和气氛,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三张卡片,递给朱亦飞。
  朱亦飞接过手一看,是三张枫林晚酒店的储值卡,面额写着一万,不解地问:“这是?”
  “朱老板和你的弟兄住所肯定自由安排,想必也不用我们费心思,这三张卡您拿去,枫林晚酒店三楼有个水疗会所,您如果有兴趣让小兄弟们去那儿找一个姓周的经理,她会帮你们安排,放松一下试试三江口的服务。”
  朱亦飞笑了笑,递给身后的霍正,让他收着。霍正稍稍拉开行李箱拉链,将三张卡片塞了进去。他们当然不会真的去,不过是对方出于好意缓解氛围,他们也不能拒绝给对方难堪罢了。
  随后,双方又开始简单的聊天沟通,谈了足足半个多小时,却依然没见送货的上门,双方也渐渐无话可聊。
  这时,霍正接到了一个电话,片刻后,他脸色变得阴沉,挂了电话,他走到朱亦飞身边耳语了几句,朱亦飞也顿时脸色大变。
  过了几秒,朱亦飞深呼吸一口,转身对周荣说:“东西运输过程中出了一点小故障,周老板,钱你先留着,待我处理好再联系。”
  周荣眼睛微微一眯,警惕道:“出了什么问题?”
  “一点小事不用担心,告辞。”他转身拿过霍正手里的行李箱,将箱子摆回桌面上,随后带着霍正急匆匆离开。
  送两人走后,众人重新回到屋内,郎博文顿时道:“这肯定有诈!”
  弟弟郎博图也说:“荣哥,这笔买卖得谨慎,看他们样子八成出了事,买卖出土文物可别牵涉到你头上。”
  周荣思索着转向张德兵:“你怎么看?”
  “姓朱的套路我看不懂,不过他带的那个小正,我大概猜到他的身份。”
  “做什么的?”
  “这人叫霍正,外号藿香正气水,以前是职业杀手,手上带了好几条人命,一直被公安通缉,不知道怎么就跑到姓朱的下面去了。这笔交易我觉得咱们得缓缓。”
  周荣听着众人意见,暗自点点头,可别因为给方庸送礼还没送,就因为买出土文物的事进去了,暂时先将交易放一边吧,今天晚上和那个叫李茜的女孩好好享受一番。
  “死扑街!”回到一家酒店的套房里,朱亦飞把手上的矿泉水瓶直接往地上跪着的一人头上砸去,冲上去就一阵狠踹,“刘备这王八蛋把九号编钟拿走了,你们他妈都没长眼睛啊!”
  地上跪着的那人身后,还站在七八个穿着破旧夹克的男人,大家纷纷恐惧地低着头。地上那人浑身战栗地解释:“我们一人一个箱子,出站时还看见刘备,出来后我一点人,他就不见了,小虎说他借口买烟逃了,打他电话也是关机。”
  “他为什么要偷编钟?”
  “不知道啊。”
  “王八蛋!刘备这王八蛋!”朱亦飞气得走来走去,又指着地上的那人质问,“你说这事怎么办!”
  “我把九号编钟找回来。”
  “找不回来呢?”
  “我……我想,另外八只都在,少了九号这只最小的,应该……损失可控。”
  “损失可控!去你妈的!”朱亦飞又一脚把他踹倒,“九个是一整套,少他一个就不是一套,我卖给谁去?他妈的一万块一双的鞋,你给我弄丢了一只,我剩这一只卖给谁去,你要啊!”
  朱亦飞气得又要动手,霍正赶忙上前拉住他,劝说道:“飞哥,事情也许还能挽救。”
  “什么意思?”
  “你让我在每个箱子暗格里装上小型定位仪,就为了防着意外。刚刚我查了下,定位在动,刘备他不知道箱子里有定位器。”
  朱亦飞咬着嘴唇思索几秒,眼光一寒:“东西拿回来,人做掉!” 霍正干脆应道:“好!”
  入夜,霍正来到了三江口东面的一片城中村。
  他在文物旅行箱中装的跟踪定位器是黑市上的非法用品,精确度当然比不上公安的专业装备,所以只能定位到一片大概区域,无法精确。根据跟踪器显示,刘备就躲藏在这片城中村里。
  这是一片几个月前就已腾空待拆迁的杂乱建筑群,刘备这逃犯又偷了他们的编钟,自然不敢住宾馆,躲在这里倒也不足为奇。此处周边都没人,待会儿弄死他也方便。
  霍正耐着性子,谨慎地从这片城中村外围开始查起,挨家挨户一间间屋子搜索过去。
  与此同时,城中村内一户上了锁的民宅房间里,刘备独自坐在空旷的床头,他面前是一只打开的行李箱,他双手从箱子里捧出一只高约二十公分、古朴沉重的青铜编钟,仔细端详着,内心波涛汹涌。
  偷朱亦飞的东西,这原本不是他的本意。
  三江口最出名的文物贩子就他一个,一开始,周荣的亲信张德兵通过道上的朋友找到他,问他有没有办法弄到一套编钟。编钟是青铜器,都是国宝,像上了历史教科书的曾侯乙编钟,这类文物花多少钱都买不到。即便是偶尔会在拍卖会上出现的货,一套下来动辄几千万上亿。刘备哪有本事弄到这级别的文物,不过他知道朱亦飞手里有。
  朱亦飞去年入了一套编钟,是走私的出土文物,从没登记在案。像这类见不得光的货,只有大买家才出得起钱,可大买家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往往不想触碰法律红线,所以他手里这套编钟迟迟没能出手。于是刘备联系了朱亦飞,介绍这单生意,朱亦飞承诺事成后给他三十万的中间费,所以他也参与了这次买卖。
  谁知他刚来三江口打探环境,入住郑勇兵家没几天就差点被警察抓了。他自当年杀害警察后花钱整形改头换面,几年来都平安无事,如今再次被警察撞破,身份暴露,意味着又要开始亡命天涯。
  不过亡命天涯是要钱的,三十万可不够,于是刘备左思右想后,准备最后一票冒个险。
  他知道朱亦飞手里的编钟一套九只,每个尺寸、纹理各异,价值非凡,若是少了一只变成八只,就不是一套了,自然价值大打折扣。他打的主意是趁帮朱亦飞运送编钟之际,带走一只,然后再和周荣取得联系,将他手里的这只以五百万卖给周荣。周荣跟朱亦飞买时,因为不是完整一套,价格砍下一千万都不在话下。当然,如果周荣不想省这笔钱,刘备到时再以这单只编钟勒索朱亦飞,让他花五百万买回去。
  刘备知道朱亦飞势力很深,但这是三江口,强龙难压地头蛇,朱亦飞在这里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端详了一会儿编钟,刘备掏出手机,取下原来的手机卡,塞入一张新卡,然后重新开机,拨打了张德兵的电话,却传出手机已关机的提示。原来周荣早就嘱咐过张德兵,找个临时的手机卡跟刘备联系,联系上朱亦飞后便把手机卡扔了,他不想跟刘备这逃犯有任何来往,以免将来留下把柄。刘备无奈,只能搜索出荣成集团的公司电话打过去,前台已经下班,接通电话后只有机器提示请留言。刘备试了各种方法,都联系不上周荣,只能将编钟暂且放回箱子,在这破房子里先住上一夜。
  突然这时,窗户口黑影一闪,刘备赶紧趴到窗户底下,他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周围静谧一片,这时,他发现对面床边的手机信号灯亮着,显然,外面的人肯定也发现了手机。他大气都不敢出,等了一会儿,听到窗外传出脚步逐渐远去的声音。过了几分钟,刘备才松了口气,慢慢挺直身体向窗户口张望,突然,他看到霍正的脑袋就贴在窗户边,两人四目相对。
  下一秒,刘备心知不好,豁然跳出去,捡起一把留在房间里的破椅子,还没等他准备好,“嘭”一声,房门直接被踢破,霍正冲进屋,刘备抓着椅子便去砸他,霍正左手挡开椅子,“嘭”砸在手臂上,只感到小臂剧痛钻心,他无暇顾及便猛扑上去,一把抓住刘备的头发,同时另一只手掏出匕首直接朝他脖子动脉划去。
  “呲”一声,气管连颈动脉一同被割破,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刘备双手捂着脖子后退,惊恐地瞪着对方,没退几步便坐倒在墙角,动脉的血依然在滋滋涌出。
  霍正走到床边打开箱子,看到编钟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转身关上门,冷声问:“为什么偷我们的货。”
  刘备想要求饶,却发现自己喉咙被割破,干张着嘴巴发不出声音,挣扎了几下便彻底死了。
  霍正鼻子冷哼一声,掏出一只小手电照明,将屋子检查了一遍,并无其他同伙的痕迹。他看到刘备的手机,打开后翻开通话记录,发现刘备刚刚和一个固定电话的号码通话了一分多钟,霍正将号码输进百度搜索,发现是“荣成集团”,他不由皱起了眉。
  莫非周荣指示刘备偷编钟?刘备是三江口人,一开始这生意也正是周荣找上刘备,刘备再联系到他们的,难道这是个局?
  此事重大,霍正需要跟朱亦飞汇报。
  他马上拨打朱亦飞电话:“飞哥,处理完了。”
  “东西呢?”
  “在。”
  “人呢?”
  “死了。”
  “处理干净,不留痕迹。”
  “好。飞哥,刘备之前给周荣打过电话。”
  电话一头停顿了几秒,缓缓问:“你怀疑刘备拿东西,是周老板指使的?”
  “我不知道,不过刘备是三江口人,这事本来就是周老板和刘备先牵头的。”
  “没理由吧?”
  “少一只钟,价格差的不是一只的钱,整个买卖周老板都很爽快,要么他要货急,要么他另有所图。”
  电话那头又沉默片刻:“不至于,我看周老板不是这种人,八成是刘备偷我东西想私下卖给他,你先把东西带回来再说。”
  “好。”
  挂了电话,霍正戴上一副手套,将刘备的尸体拖到旁边一角,到屋外找到一些黄沙,将黄沙都倒在地上的血泊里,仔细搅拌了一番,将混着血的沙子扫到外面的杂物堆里,这样过上几天沙子干了后便没人看得出来是血了。
  处理完血迹后,他再将箱子里的那些假文物腾空,只留下那只小号编钟,他忍着左手被刘备用椅子砸后的剧痛,费力将尸体也塞进了箱子,用力盖严实。
  又检查了一番,将身上沾了血迹的衣服翻了个面穿,拖起装了尸体的沉重箱子,离开城中村,准备先去找个地方把尸体处理掉。
  他走到了外面马路上,正好一辆出租车驶来。霍正挥挥手,招车停下。
  出租车停在他面前,他打开后车门,正要把箱子搬上车,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的动作,好心地说了句:“先生,要帮忙吗?”
  霍正冷淡地回道:“不用。”
  “这么大的箱子不好拿,要不您放后备箱吧。”
  霍正冷声道:“我的东西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什么东西这么贵重啊?”
  霍正没有理他,忍住左手疼痛,鼓足一口气将这重达一百多斤的箱子一把抬上后车座位,他再用力把箱子往里推,却使了两下劲都推不过去。
  司机回头看了眼后面,说:“轮子卡椅子上了,您坐另一边吧。”
  霍正只好关上门,准备绕过车尾走去另一侧,他刚走到车尾,突然,出租车司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轰然加速,霍正本能地抓向后备箱盖,司机左右两下方向一甩便将霍正拖摔在地。
  “我去你妈!”霍正摔倒在马路上,双手是血,眼睁睁看着出租车飞驰在他的视野消失。
  出租车飞快地行驶,司机小毛嘴里哼着歌,不时透过后视镜看看后排位子上的大箱子,心情快乐极了。
  那天讨债人找上门后,他和刚哥商量得尽快弄到几万块钱把债还了,可他们没本钱没本事去哪弄几万块钱,幸好他们院子里还有一辆报废的出租车。于是两人把出租车捣鼓一番后,便开车上路了。他们只在晚上出动,专门搭载有行李的乘客,很多提行李箱的乘客都会把箱子放进后备箱,待乘客下车拿箱子关门的一刹那,小毛就一脚油门溜走。一番折腾下来,他们弄来了几个箱子,可惜收获有限,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千多块现金,其余的都是卖不了钱的衣物用品。
  这趟不一样,刚才那乘客没上车就说了句“我的东西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小毛断定那里面肯定有钱。
  出租车行驶了一段路,不远处的路边出现了刚哥,小毛将车子开到他面前停下,摇落窗户开口汇报:“刚哥,弄了个大买卖。”
  刚哥透过后车窗看到了那只硕大的行李箱,赶紧开门坐上车,拎了一下,居然拎不动,不禁好奇:“这么重,啥东西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刚才那蠢蛋的样子,八成很值钱!”
  一听“很值钱”,刚哥连忙让他赶紧开车,别让人追上来。
  车子重新开动,刚哥双手用力将箱子拖到位子中间,神色庄重。开别人行李箱的感觉就像摸彩票,他搓着双手,心里满怀期待。
  “就让我来瞧一瞧亲爱的你为什么这么重!”刚哥拍拍箱子,随后慢慢拉开整圈的拉链,然后用力一把翻开盖子。
  “哦哦哦——”开箱后一秒钟,刚哥直接站起身脑袋撞到了车顶上,却浑然感觉不到痛,睁着两只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箱子。
  “啥东西整得这么激动,该不是一箱黄金吧。”小毛瞥了眼后视镜,看到刚哥的表情。
  没有得到回答,刚哥目瞪口呆。
  小毛微微觉察到不对劲,一手继续握着方向盘开车,身子探过来查看情况,这一看差点没把他当场吓死,刘备那具蜷缩在箱子里变了形的尸体,眼睛正瞪得大大的跟他四目相对。
  恰在此时,前方一片车灯照过来,响起了急促的喇叭声,刚哥抬头一望,瞬时大叫:“快刹车!”
  小毛本能地踩下刹车,回头瞅见迎面一辆黑色汽车朝他们撞来,他立刻扭头转动方向盘躲避过去。几秒钟后,车子踩停,他们看了看,自己这辆车倒是安然无恙,但旁边有一辆黑色奔驰车撞在了路旁的一棵大树上,树被直接撞断,车头冒出一股黑烟。
  黑色奔驰车里,4s 店的销售员杜聪推开安全气囊走下了车,虽然他脑袋被安全气囊弹得七荤八素,但见到断倒的大树和车头的黑烟,他知道这下闯祸了。
  他原本只是帮婚庆公司的老同学借辆车,来回不到二十公里给他两千,于是他把周荣停在店里维修的奔驰 s600 借出去开一趟,谁知回来路上出事了。
  杜聪来不及细想如何善后,揉着脑袋冲到出租车前,使劲拍着车窗,狂吼:“你他妈给我下来,你会不会开车,这么宽的路你一个劲朝我车道撞来干吗!你是瞎了还是聋了啊!”
  小毛摇下窗户,怯生生地瞧着他:“大哥,你人没事吧?”
  “人没事?”杜聪指着撞得冒烟的大奔,怒骂,“车撞成这样了,咋说?你打算咋处理!”
  “我……”小毛不知所措,回头去看刚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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