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少女扬着双顾盼生辉的墨眸,盈盈甜笑, 在他怔愣的瞬间,牵着他手,把他往伞下拽了拽:“学长, 手酸。”
  许成蹊这才意识到时浅顾及着他的身高,一直高高地抬着胳膊, 连忙接过,往她那边倾斜。
  伞不算大, 俩人共用难免拥挤,时浅双手解脱, 顺势挽上了许成蹊的胳膊,柔软的身肢不可避免地与他触碰, 被许成蹊烫到火似的猛然避开,一本正经地又把他拽回:“学长, 你淋雨我会心疼,我淋雨你会自责,这样咱俩才都不会淋雨。”
  许成蹊不为所动, 依然和她保持着一拃宽的距离,手里的伞自始至终都偏向着时浅。
  祁扬看看时间, 正想给时浅打电话,忽然,轻轻挑了下眉, 对身后还没分出胜负的舍友泼了盆冷水:“别抢了,我妹妹的官配来了。”
  几人抬头,就看到平日甚少与女生来往的许成蹊撑着把伞, 高冷傲娇的姑娘依在他身侧,一只手揪着他,乖巧如撸顺毛的猫。
  细密的雨织满长街,俩人克制又若即若离地躲在方寸空间,无人打扰的静谧。
  “艹,许草还真是,这他妈的哪个女生顶得住!”
  “明明是个从没谈过恋爱的青铜,为啥给女生撑伞这种事做得如此自然??确定不是隐藏的王者披马甲虐我们???”
  祁扬翻个白眼:“披个屁,蹊蹊什么性格你们不了解啊,他被小浅浅套路了还差不多。”
  “那也得愿者才上钩啊。”窦礼盯着俩人堪称绝配的外貌和恰到好处的身高差,沉思,“以前么,绝对很了解,但现在,啧,不好说。”
  他好奇地转向祁扬:“你妹妹到底多高?看脸一米六,看腿一米八,怎么这会儿和许草站一起又没那么高了?”
  “净身高170.5。”丁檬说,“许学长太高压她个了呗。”
  她偷偷瞄了眼和许成蹊身量差不多的祁扬,摸出手机,借着给时浅和她心上人拍合照的机会,将侧对她的男生一同入了镜头。
  传给时浅照片,俩人默契地开始同一个动作,一个大刀阔斧地裁去碍眼的的第三者,一个重色轻友地剔掉闺蜜和其心上人雨中绝美的同框照,只保留着祁扬侧影,存好图,以大无畏的牺牲姿态把情侣牌留给时浅。
  时浅轻挑眉,递给丁檬一个你知我知的感谢眼神。
  许成蹊擦干冲锋衣上沾惹的雨渍,留给他的只剩下情侣角色中的男生。
  定完角色,主持人带领他们研读剧本,目光扫过最后这个姗姗来迟的玩家,惊艳地多停留了几秒,时浅一个头有两个大地盯着自己拿到的剧本,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信息就大脑宕机,别说解密,能记得住自己的剧本就不错,和同样推理白痴的丁檬对视一眼,夹在四个学霸中间浑水摸鱼。
  “学长,坦诚点,我不是凶手。”换装前,时浅凑近许成蹊耳畔,一脸诚恳地亮明自己的好人身份,朝他发出大神求带的咸鱼邀请。
  许成蹊本能偏了下头:“你就不怕我是凶手?”
  时浅俏皮地一弯眉:“那破案了。”
  许成蹊:“......”
  “你是凶手我也不怕。”时浅先“杀”后撩,在一排男生的服饰中挑出一身合适的,递给许成蹊,“学长,如果你拿的是凶手牌,我就弃票。”
  她对上男生诧异的眸光,慢悠悠地开口,“哪儿有把自己男朋友送进监狱的,要么一起赢,要么一起逃。”
  女生的试衣间在走廊最里侧。
  时浅和丁檬选过衣服,进去换装,看清服装细节的一瞬,眉毛皱了皱。
  彼时剧本杀还是一个尚未走红的小众游戏,国内推出这种模式的推理店屈指可数,他们来玩的这家是江城唯一一个沉浸式实景店,提供的服装款式寥寥不说,也算不上多干净,衣领和袖口隐约可见洗不清的暗渍。
  时浅有洁癖,难以容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为了配合剧情,只在卫衣外套了件古风的薄衫。
  出来后,一众人在主持人的带领下分别进房间搜证,阴冷的风扑面而来,npc尽职尽责地营造恐怖氛围,时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艹,都快入冬了还开空调,店家为了让玩家相信这是冷宫还真是煞费苦心。
  时浅一边把卫衣帽子往脖子上堆了堆,一边蜷着手指找证据,片刻,瞥见许成蹊摘下配套服饰的披风,止住他:“学长,这屋开着空调呢,你这样容易感冒。”
  许成蹊淡淡瞥她:“我穿得厚。”
  说完,把披风放到一旁的椅子,径直越过冻得哆哆嗦嗦的姑娘。
  时浅结束第一轮搜证时,证据没找多少,身上倒多了件不问自取的衣服。
  “七七,披风哪儿来的?借我披一会。”几人回讨论室,同样冻得不轻的丁檬靠着时浅取暖,半边身子都裹进了她的披风下。
  时浅和她分袍而坐,下巴朝刚进门的许成蹊轻轻一努:“男朋友给的。”
  许成蹊:“......”
  看眼“男朋友”喊得越来越熟练、真情实感代入剧情的姑娘,径直无视,正要去她对面,被她拽住,“学长,我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不应该坐一起吗?”
  助攻祁扬顺手做好事,把许成蹊按到时浅旁边,一人发了瓶矿泉水,递给丁檬时,绅士地帮她拧开。
  丁檬一颗汉子心软成了棉花糖:“乖乖,他怎么这么暖啊......”
  时浅抽了抽嘴角:“醒醒,你心跳快把我耳膜震破了。”
  讨论室比现场暖和许多。
  窦礼第一个发言,投屏展示他搜集的证据,时浅懒洋洋地趴桌上,依旧系着许成蹊的披风,一边听一边一知半解地做记录,听到一半,有些口渴,顺手拧开一旁的矿泉水。
  入口的一瞬,她蓦地一怔,握着矿泉水的手随之僵住。
  方才祁扬为了给她创造找许成蹊帮忙的机会,递给她的矿泉水并未拧开,她当时被丁檬分着心,接过来后就随手放到了桌下,此刻喝到嘴里,才惊觉自己好像拿错了水。
  尤其是,这水的主人,似乎还是刚被她喊男朋友的那个。
  时浅呼吸微窒。
  不自觉抿了下嘴角,回过头,看到许成蹊倏然避开她的眸光,一向古井无波的眼似有不易察觉的起伏。
  时浅心底乱撞的小鹿快把自己撞晕了。
  她放下那瓶被俩人间接接吻的矿泉水,指尖推着瓶身一点点地往男生手边挪,垂在桌下的另只手轻轻拽拽他,示意他靠近。
  “学长,你偷偷加糖了吗?”
  许成蹊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姑娘眨着一双清亮的眼,梨涡浅笑,在他耳旁低语,“如果没加糖,那为什么喝着这么甜呢?”
  许成蹊起来分享证据时,耳后还隐约可见极淡的红。
  二轮搜证。
  新的场地开放,尚未进去,时浅先感觉到了比之前更加恐怖的氛围,浑身汗毛倒竖,本能抱住了许成蹊。
  许成蹊被一团软软的白豆腐黏上,甩都甩不开,无奈,只好掰开她缠着自己胳膊的手,小心而克制地握住她一点指尖。
  时浅感觉到他温热的掌心,眼睛一弯,得寸进尺地将接触面积扩大,与他十指交扣的一瞬,察觉男生猛然一僵,迟疑几秒,并未放手,眼底的笑就蔓延至了甜甜的小梨涡。
  “学长,你等一下。”
  时浅牢牢攥着许成蹊的手,贴近另只手的手腕,短暂分离,摘下智能手表后又飞快黏上他,一本正经地和他解释:“手表上监测着我的心跳,我怕一会儿心跳太快,把手表炸了。”
  碰巧路过的祁扬齁得牙疼:“......”
  艹!这丫头的脑子怎么长的?!比他一个男生都会撩!
  时浅保持一只手残废的姿势直到搜证结束。
  期间恐怖气氛稍微缓解,许成蹊打算松开手,被她可怜兮兮地一卖萌,僵着半边身子移开视线,心底和挣脱的力度都软了几分。
  到最后,索性尽可能无视这个挂在他手上的“拖油瓶”,心无旁骛地搜集证据。
  “拖油瓶”不仅身体“残废”,脑子也废柴,跟着大神光明正大地当起咸鱼,在许成蹊专心解密时时不时掏出一些零食,拆开包装要喂他:“学长,你女朋友饿了。”
  许成蹊径直无视:“你自己吃就行。”
  “不要,零食要一起吃才更好吃。”
  许成蹊不知道她天天哪儿来的歪理邪说,拗不过她,只好接过,不想时浅顺势捉住他的手,一低头,咬走零食,一双弯起的眼狡黠,“忘了说,你喂的才最好吃。”
  许成蹊:“......”
  “害羞啦?喂女朋友吃东西多正常呀。”时浅得了便宜还卖乖,跟在转身就走的许成蹊身后,食指轻轻戳了戳他微红的耳朵,“学长,我这次月考又进步了,你陪我庆祝一下怎么样呀?你下周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吧,就在咱们上次吃麻辣烫的地方,我还想吃它家的麻辣烫......”
  整整一下午的剧本杀玩下来,许成蹊被假戏真做的「女朋友」各种撒娇,被迫答应了好几个要求。
  丁檬被时浅能出撩汉指南的骚操作惊得直竖大拇指,捶胸顿足自己没时浅的颜还没她的胆子大,和祁扬什么实质性进展都没有,不明真相的npc更是现场磕糖,看着俩人极其般配的背影,问其他人:“他俩是不是现实生活里就是情侣?我还是第一次见化学反应这么强的玩家,不是真的都说不过去。”
  祁扬忍着笑,夸他:“你可真有眼光,比真情侣还真。”
  啧,最高超的演技莫过于真情流露,他们玩的是游戏,某人却在借机谈恋爱。
  出来时,雨已停歇,暮色暗而清冷,几人各回学校。
  丁檬早已极有眼力见儿地跟祁扬他们走,留下时浅和许成蹊,天边的浓云低低地压着树梢,小巷安静。
  低飞的燕雀停在屋檐,亲昵地彼此梳理羽毛,时浅轻轻压了压过快的心跳,唤住准备离开的男生:“学长。”
  许成蹊驻足。
  “你之前提的一百八十张卷子我已经做完了。”她抬眸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软得诱人,“可我想换一个生日愿望。”
  许成蹊被她圈进密不可分的结界,波澜不惊的清眸微微波动。
  “我不想只当你剧本里的女朋友,更不想和你只谈半天的恋爱。”她手指试探而不容抗拒地缠上他掌心,一字一顿地说,“我反悔了,我想让你当我男朋友。”
  城市陷入日暮交接的昏暗,路灯尚未着色,无人踏足的小巷悠长而静谧,青石台阶泛着湿漉漉的水光,渲染出凌乱交织的呼吸。
  周遭阒寂,心跳填满了他们的整个世界。
  时浅勇敢而小心翼翼地抱住自己喜欢了很久的人,踮起脚,在男生禁欲微露的喉结,轻轻一吻。
  第26章 (回忆完)  真相如此残酷,……
  祁扬接到时浅打来的电话时, 已经快到学校。
  小路亮着盏年久失修的路灯,姑娘坐在马路牙子上的一条长椅,低着头, 身形在月光下单薄,笼着一层几近融入夜色的晦暗。
  听到他脚步,时浅抬头, 怔怔出神的眼缓慢地动了动,这才仿佛找回丢失的心神。
  “怎么了小浅浅?”电话里听着时浅语气不太对, 祁扬下了出租就往她这赶,这会儿见人无恙, 喘了口气。
  时浅摇摇头,从未有过的郑重:“我想知道学长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想让我知道。”
  祁扬一愣。
  下意识避开时浅锐利的目光,语气顿了顿:“小浅浅, 我说句实话,按照你俩现在的关系, 他似乎也没义务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吧?”
  时浅眼一黯。
  一向骄傲的姑娘难得的沉默。
  祁扬说得对,她没资格。
  是今天他难得的温柔给了她可以再近一步的错觉,可即便方才那片刻不真实的越界, 他还是推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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