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大猫当奶妈 第16节

  她避开尖锐的牛角,从野水牛头顶上跳过,踩上了平直的牛背。
  外围的野水牛看到她扑过来,本能地向后退避,中间的野水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动地被推挤着越团越紧,脊背构成了一条蠕动起伏的地毯,乔安娜一路踉踉跄跄连蹦带跳,竟有惊无险地踏着牛背翻越了牛群。
  追她的鬣狗们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操作??
  有鬣狗想有样学样,野水牛不傻,吃一堑长一智,这一番早有防备,它跃起腾空到一半,便被牛角拦住,甩到地上。
  进攻队列的公牛也从花豹前所未见的壮举中回过神,朝剩下的鬣狗们发起了冲锋。
  局势霎时反转,掠食者被身为猎物的食草动物追得抱头鼠窜,鬣狗首领想绕过野水牛群继续追捕,但野水牛不会相信它们‘只是路过’的借口,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放弃,夹起尾巴仓皇撤离。
  领着部下在野水牛群的‘夹道欢送’下灰溜溜班师回朝时,鬣狗首领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苍茫的平原上已看不见那只可恨的花豹的身影,两天来的经历,就像一场徒劳的闹剧。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它恶狠狠地想。
  日照当空,正午是草原最平静的时刻,夜行掠食者们多数进入了梦乡,就连食草动物也纷纷寻找阴凉处小憩,有两只落单的幼崽却无心享受午睡。
  艾玛趴在树枝上,一双眼睛定定望着母亲和鬣狗离开的方向。辛巴站起身,探头看看树下,原地转悠两圈又趴下,过一阵再站起来,反反复复折腾了半天,终于屈服于饥饿带来的虚弱无力,趴回艾玛身边,舔了舔妹妹的耳朵:“别怕。”
  艾玛瞥了他一眼,懒得解释自己并不害怕。
  比起害怕,她更多的是担心,对母亲安危的担忧,和对她与辛巴未来命运的忧虑。
  他们都还太小了,无法抵御环境和生物的威胁,更不能捕猎,离开了母亲的庇护和照顾,只有死路一条。
  辛巴似乎认定了她就是在害怕,靠在她身边,老成在在地安慰:“没事,有我呐!”
  话说得很大气,颤抖的尾音则出卖了主人的内心。
  艾玛扭过头,在辛巴的额头上舔了一口,无声地安慰心口不一的兄长。
  这一舔给了辛巴不小的勇气,他将艾玛搂到怀里,嘴上仍不忘逞强:“妈咪让我保护你,如果有坏蛋来了,我会赶跑它!”
  话音刚落,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过,他吓得一个啰嗦,反应极大地跳起来。
  艾玛趴在原处,无言地看着他。
  “嗷!”辛巴一个猛扑,胖嘟嘟的身子整个压到艾玛身上,险些直接带着小猎豹滚下树,“不要怕!我在!”
  艾玛乍一下差点没背过气去,艰难地用爪子扒拉脑袋上的重物,从绒毛的空隙间挤出细幼的啾鸣:起来!
  辛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体重对小个子的妹妹而言简直是一场灾难,稳如泰山岿然不动,还把艾玛胡乱划拉的爪子也压住了,一丝不苟地践行着‘保护妹妹’的嘱托。
  母亲的声音拯救了几近窒息的艾玛,听到熟悉的呼唤,辛巴耳朵一抖,迅速起身朝归来的母亲扑了过去:“妈咪!”
  从乔安娜的角度来看,就是幼狮自树上一跃而下,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脑袋上,“duang”的一声,结结实实不加特效的那种。
  说真的,还好高度不高,重力加速度不大,要不这个热情她还真承受不住。
  乔安娜头晕目眩了好几秒,把幼狮抖下去,又接住树上慢慢爬下来的艾玛,两只幼崽各舔一口。
  柳暗花明绝处逢生的感受莫过于此,辛巴全身心沉浸在母亲平安归来的喜悦里,兴高采烈地围着她打转:“妈咪把那些讨厌的家伙赶走了吗?”
  ……啧,这该怎么回答?
  老实说吧,有点丢面子;昧着良心撒谎吧,回头熊崽子又去招惹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
  野水牛群可不是说找就能找的,牛背踩钢丝的惊险她也不想再体验一回,而且万一碰上她不在的时候,孩子的安全怎么保证?
  在教育面前,面子什么的还是先靠边站吧。
  “甩是甩掉了,不过……”乔安娜转过身,展示出自己受伤的尾巴和后臀。
  最初被咬伤时很疼,后来情况惊险,她也忘了疼痛,现在一看,才发现伤口虽然不大,但大概是因她奔跑运动的反复牵扯流了不少血,凝固在金黄色的皮毛上,看上去有点可怕。
  辛巴吓到了,愣了半天,扑到她身上,大声哭嚎:“呜呜呜呜呜妈咪你是不是要死掉了?我不想让你死!”
  乔安娜:“……”
  崽,你可能是个戏精。
  她费了半天劲,好说歹说解释自己只是受了点小伤,不是下一秒就会腿一蹬眼一闭驾鹤西去。
  辛巴含泪看着她,半晌,才戚戚然点了点头。
  花豹母亲用自己受的伤,以身作则给两只幼崽上了非常重要的一课。
  ——生活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危险无时不刻无处不在,他们必须时刻谨慎,明确身份和实力,不去招惹不能招惹的敌人。
  幼崽还需多加学习,而接下来的现实,又给乔安娜敲响了警钟。
  第21章 、二十一只毛绒绒【加更】
  因为鬣狗横插一脚,上一顿饭没吃好,乔安娜和孩子们都饥肠辘辘。
  她简单处理了一下鬣狗造成的伤口,带上两只幼崽前去觅食,没走多远,便遇见了一只行动不便的疣猪。
  说来也巧,这只疣猪觅食时误入乔安娜骨裂期间为了抓珍珠鸡刨的陷阱,被凭空多出的土坑别断了一条腿,苟延残喘了一天,最终因伤含恨命丧豹口。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
  一家三口美美饱餐了一顿,因为进餐位置比较隐蔽,没有招来秃鹫,只有一只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胡狼,远远观望了一阵,辨认出乔安娜的身份。
  常在这一片徘徊的胡狼都知道,最近搬来的那只带崽的母花豹,抠门程度简直无大猫能及,母花豹吃剩下的残羹剩饭,肉丝是不用想了,不好消化的硬骨和毛皮兴许还能指望一下。
  想想吧,能抠门到引起秃鹫内乱的,能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吗?
  胡狼们常年在各种掠食者如狮子鬣狗之中夹缝求生,什么动物能惹什么动物最好远离,它们心知肚明。这只胡狼自觉捡不到便宜,很快便识趣地扭头离开了。
  乔安娜不是很在意投机者的到访,除了仗势欺豹的鬣狗,还没有谁能从她嘴下吃到白食。
  flag立得很爽快,报应在随后到来的旱季就显现了,一群狮子隔三差五打劫她的猎物,仿佛盯准了她粮库充裕似的。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尚且自信满满的乔安娜帮孩子们清理完毛发,把剩下的疣猪拖上树藏好,安心地在树荫下享受起闲暇的午后时光。
  动物睡觉不像人类,每天八小时一觉到天亮,本能里带的警惕让动物——尤其是野生动物们——神经敏|感,深眠时间很短,就算没有异常动静打扰,隔几十分钟也会自然醒一趟。
  乔安娜一直想吐槽,这样与其叫睡觉不如叫打瞌睡,可惜身不由己,她只能入乡随俗,遵从这种习性。
  好在分割成一小节一小节的睡眠时间不影响睡眠质量,甚至恰恰相反,想睡就能睡,醒着的时候倍精神。相比之下,很多半夜不睡白天不起的人类反而显得更不健康。
  从某些方面来看,动物可养生多了。
  乔安娜一觉睡醒,习惯性站起身视察一圈,确保周边没有危险靠近。
  横七竖八歪在她身上的两只幼崽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滚到地上,纷纷惊醒过来。
  辛巴打了个哈欠,睡眼迷茫地看她一眼,翻过身子,不受干扰地继续呼呼大睡。
  艾玛则爬起来,蹭蹭她的前腿,学着她的样子环顾四周。
  也许是物种不同的生活方式使然,也许是雌性总比雄性懂事得早,艾玛年纪不大,却已有了不小的紧迫感,在辛巴还在母亲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享受童年时,她已经开始认真模仿长辈的一举一动。
  乔安娜越看越觉得女儿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可爱,揉了揉艾玛的小脑袋:“没什么事,继续睡吧。”
  小猎豹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刚准备依言趴下,突然被远处出现的一道身影吸引了注意。
  乔安娜注意到艾玛眼神的变化,朝对方关注的方向望过去,阳光照在草地上,视野里只见白晃晃的一大片。
  花豹是夜行性大猫,白天光线太强,视力受限,看得不如脸上自带吸光黑斑的猎豹远。她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一头雾水地低头询问答案:“怎么了?”
  艾玛仰着小脑袋,棕褐色的大眼睛里满是迫切。
  乔安娜想来想去,女儿会关注的无非是感兴趣想尝鲜的猎物,虽然刚刚才吃饱饭,又看上别的食物不太可能,但也难保她养的小吃货不会突发奇想。
  “——想吃什么了?”
  艾玛仍殷切地望着她,张了张嘴,吐出一串小鸟般的叫声,烦恼地住了口,眼中明确显露出交流不畅的焦虑。
  乔安娜也有些着急,可惜听不懂就是听不懂,她绞尽脑汁思索,不那么确认地问:“有危险?”艾玛无措地原地踱了几步,干脆面朝前坐了下来,做出一副耐心等待的姿态。
  不为吃的,没有危险,乔安娜再想不出其他可能性,只好坐到艾玛身边,跟她一起等待未知的到来。
  大概五分钟后,她看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来客。
  腿长腰细的娇小身形,带斑点的亮米黄色皮毛,惹人怜爱的秀气长相——是一只雌性猎豹,乔安娜(单方面)认的姐妹,萨拉。
  见到久违的熟人,乔安娜有些开心,挥爪打招呼:“嗨!姐们!”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一开始的喜悦过去,她留意到了对方的异常,一时没收住话头,将疑惑直白问出了口,“……呃?你的幼崽呢?”
  她记得上次见面时,她还感慨过萨拉独自养育五只幼崽的伟大,如今隔了一段时间再见,五只毛绒绒的小崽子只剩下了一只,被萨拉衔在嘴里,四爪乖巧地垂着。
  萨拉停住脚步,将嘴里叼着的幼崽放到地上。
  艾玛走过去,低着头闻了闻自己的小外甥,又看向萨拉。
  两只猎豹用乔安娜听不懂的语言交流了几句,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艾玛退回母亲身边,带着一种乔安娜从未见过的凝重,蹭了蹭乔安娜的下巴。
  乔安娜心里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半是试探半是征询同意地往前走了两步,见萨拉没有反对,才凑到地上的小猎豹跟前。
  靠近了细看,她发现这只幼崽情况不妙。
  萨拉的幼崽年纪比艾玛小上一个月,比刚被她捡到的艾玛大一点,没有当初的艾玛那么瘦骨嶙峋,可看起来非常虚弱,无力地侧躺在草上,半睁着眼睛,肚皮起伏微弱,全身都散发着疾病和死亡的气息。
  是的,动物的鼻子可以闻到疾病的气味,并且还能清楚区分疾病的严重程度,兴许是为了避免疫病的传染传播进化出的能力。乔安娜无论体验多少次都觉得新奇,但这次跟曾经闻到的风寒感冒一类的小毛病不一样,她的嗅觉明确对她发出了危险警报:重病濒死,避开!
  她抬起头,幼崽的母亲看着她,和艾玛一模一样的棕褐色双眸中满浸深沉的哀伤与悲恸。
  同为母亲的心炽烈诚挚,她在这一瞬间,竟蓦地读懂了萨拉的来意。
  ——萨拉在向她求助。
  与她一别后,萨拉带着幼崽继续流浪,不知道怎么回事,幼崽们患上了未知的疾病,延迁不愈,渐渐一个接一个重病死去,母亲束手无策,想起曾帮助过她们母子的她,便折返回来,试图为最后一只幼崽寻求一线生机。
  人类社会有个说法叫病急乱投医,实际上,这个情况对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动物同样适用。
  究竟是何等的绝望与无奈,才让一只猎豹向理应是天敌的花豹求助?
  乔安娜不禁为之动容,然而她不是医生,更不会魔法,即使再想助猎豹母子一臂之力,也无能为力。
  她避开萨拉的注视,垂下耳朵,以沉默表达自己的无力回天。
  于是萨拉眼里最后的一点光芒也消逝殆尽,她趴下来,想再给孩子喂一次奶。
  幼崽蜷缩在母亲腹下,小嘴蠕动着,尽力含住被送到嘴边的乳|头,却虚弱得丧失了吮吸的力气。
  当天深夜,伴随着天际划过的流星,一条小生命黯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乔安娜亲生的幼崽逝世得突然,之后没多久又捡到了辛巴,她并没有过多时间去悲伤怀念。现在亲自目送一只幼崽离去,往事再现,她受到的震撼比起萨拉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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