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陆时屿放下手中的笔,仰靠在椅背上端详她半晌,似笑非笑:“怎么,怕我?”
  “没有,学长那么平易近人,怎么会怕你呢。”阮梨笑容谄媚。
  “这样啊。”陆时屿慢悠悠地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那就过来坐。”
  “……”
  见阮梨半天没说话,陆时屿问:“做亏心事了?”
  “我没有!”阮梨脱口而出。可她这个样子反倒显得有些心虚。
  陆时屿笑了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阮梨在原地站了会儿,最后抱着赴死的决心,磨磨蹭蹭地走到陆时屿身边,坐下。
  阮梨坐过来,陆时屿没再逗她,专心地做着笔记。
  隔了良久,他发现身旁的阮梨迟迟没有动静,正襟危坐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瞟着他。
  “怎么了?”
  “没、没什么。”阮梨像个小学生上课回答问题似的,坐得笔直。
  陆时屿笑着摇了摇头。
  犹豫片刻,阮梨斜瞟他一眼,往他身边蹭了几公分:“那个……学长,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
  “嗯。”陆时屿应了一声,不甚在意。
  “咳,我有没有很丢人?”
  陆时屿手下的动作一顿,挑眉:“不记得了?”
  阮梨满脸悲壮:“我……喝断片儿了。”
  陆时屿深深望了她一眼,明显在忍着笑:“是有点儿。”
  听他这么说,阮梨都快哭了。
  她最怕在陆时屿面前出丑,可是自己一喝多就智商掉线的毛病根本改不了。
  昨天玩得太嗨,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矜持些,不喝那么多酒。
  阮梨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都做什么了?”
  她希望自己没有做太出格的事,不至于那么丢人。
  陆时屿故作认真地想了想。
  “也没什么。就是大晚上对着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数出来四十多颗。”
  ……是她喝多以后能干出来的事。
  但也还好,傻是傻了点,不至于那么丢人。
  阮梨刚要松口气,就听陆时屿继续说道:“你还说要变成一棵小树苗,种在男生宿舍楼下面。”
  “……?”
  变小树苗就算了,为什么要种在男生宿舍楼下??她是老色批嘛?!
  “你、你没骗我吧?”阮梨惊恐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骗你做什么。”
  陆时屿想起昨晚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她非要杵在花坛边上装小树苗睡觉的模样可爱极了。
  他不禁弯了弯唇角。
  不过那句男生宿舍楼下,确实是诓她的。
  阮梨羞红了脸:“别……别说了!”
  陆时屿抿着笑,低头继续整理笔记。
  “你能不能忘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阮梨商量似的,问陆时屿。
  “为什么?”
  阮梨捂脸:“太丢人了啊!”
  “没有。”陆时屿笑了笑。
  “你明明在笑话我!”阮梨松开指尖,从两指间的缝隙中看到陆时屿一直在忍笑。
  他很少这么笑,唇边镌着浅浅的弧度,深邃的眸含着明澈的笑意。
  明明是在笑话她,却不带一丝戏谑嘲弄,竟然还有点好看。
  阮梨就这么从缝隙间窥他。
  见她一直看着自己,陆时屿止住笑:“没有笑话你。”
  他朝阮梨伸手:“c语言的考试重点,要不要画?”
  本来说好梁佳佳给她讲的,阮梨不知道陆时屿为什么突然好心要帮她划考点。
  大概是良心发现,不该逗她?
  阮梨没有过多计较,瞬间眉开眼笑:“要的要的!”
  她从书包里拿出c语言的教材递给陆时屿,又翻到一瓶之前剩下的罐装咖啡,顺手也塞给他:“请你喝咖啡,不许笑话我了。”
  陆时屿拿她没办法:“好。”
  帮她画了几页考点,阮梨讨好般地帮他打开咖啡的易拉环,递给他:“学长,喝咖啡。”
  陆时屿没多想,喝了两口。结果就听阮梨继续道:“喝了我的咖啡,就要忘掉昨晚发生的事!”
  陆时屿差点被呛到,好笑地问她:“你这是咖啡还是孟婆汤?”
  阮梨眼珠子一转,两眼一弯:“孟婆汤。所以你已经忘记昨晚的事了哦。”
  阮梨一副小计谋得逞的模样,笑起来娇俏可爱。
  “哦。”陆时屿应了一声,好脾气地配合着她的演出。他合上阮梨的书,一本正经道,“那可能喝多了,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
  “别别别别别!”阮梨不敢再和他开玩笑,哭丧着脸帮他打开书,“你快把咖啡吐掉,救救我的c语言吧!”
  陆时屿被她慌慌张张的模样逗笑,接过她递来的书,继续帮她划重点。
  划完全部重点,陆时屿挑出几道必考题型,给她讲例题。
  大概是昨晚熬得太晚,没睡好,学的东西又枯燥乏味。听了没多久,阮梨耐不住乏意,支着胳膊睡着了。
  纤长的睫毛在她的眼底投下一片阴翳,樱桃般粉嫩的唇瓣微抿,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陆时屿撑着下巴,侧头看了半晌。直到阮梨皱起眉毛,轻轻哆嗦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拿起阮梨套在椅背上的羽绒服,帮她盖上。
  正好此时,梁佳佳和程玮走了进来。
  “咳。”
  陆时屿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尴尬地收回手,掩唇轻咳。
  “梨梨睡着了?”
  梁佳佳和程玮走到两人对面,见到阮梨在睡觉,梁佳佳蹑手蹑脚地拉开椅子,小声问陆时屿。
  陆时屿“嗯”了一声。
  梁佳佳狐疑:“怎么感觉你有点紧张?”
  “没、没有。”
  陆时屿敛起眸,努力将注意力放到屏幕上,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
  梁佳佳眨眨眼。
  不就是看阮梨睡着了,怕她着凉,帮她盖个衣服?
  怎么一副做贼的表情?
  -
  一月初的帝都,寒风凛凛。
  华灯初上,一轮弯月挂在树梢,月色仿若蒙着一层冰霜,透着寒冷。
  帝都郊外的别墅区。
  欧式造型的路灯映出别墅区安静的小路,一辆迈巴赫62s轧着石板路平稳而过,笔直地开向别墅区深处。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车子停在一道镌刻着繁复花纹的铁门前。
  铁门缓缓开启,车子再次启动,向庄园中驶去。
  偌大的欧式庄园在凛冽的寒风中显得肃静空旷,只有庄园中央那幢法式风格的别墅亮着点点灯火。
  车子停稳,坐在驾驶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开口:“少爷,到了。”
  车后一片静谧,无人回应。
  像是习惯了般,男人端坐在前面,静静等待着后座上的人给出指令。
  良久,后座传来懒懒散散的一声。男人开门下车,毕恭毕敬地给后座那人打开车门。
  陆时屿一手支颐,懒洋洋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那幢欧式别墅,灯火交映,安静冷清。
  这六年来,回到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果不是月蓉派周朗来通知他陆振中出院,接他回家。他大概都要忘了这里是他家了。
  陆时屿自嘲般弯了弯唇角。
  六年里,月蓉对他的生活不闻不问,也就陆振中还把他当儿子,身体健朗些的时候会见一见他,问问近况。
  只不过陆振中的身体越来越差,不知道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如果不是为了陆振中,他断然不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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