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可等他仔细探问了一番,却发现那燕王府却并没有什么义女。
  何安庸很是疑惑,但他心计有限,见得人都是些办不成事,也下不得狠手的纨绔子弟。也未将这事往那歹毒处想,又怕他打探错了,惹了吴氏再嫌弃他无能。只骗着吴氏,何姝一切安好,让她不要记挂着。
  吴氏虽仍不放心,她也无法强行去了燕王府接了何姝回来,就只得忍耐了下来。只吴氏少不得每日里以泪洗面,思女成疾。
  而赶着这年口,何府上又出了一件不吉利的事。先头伺候了王氏的徐妈妈死了,话传到何老夫人那里,何老夫人也是想了半天才想出那个徐妈妈是哪一个,便皱着眉问:“她先头已傻了,又何必留在这府里头,不让她到外面的庄上。这个时候,惹了这份晦气。”
  旁人自说不得什么,只赵妈妈见何老夫人记性越发差了,就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夫人怎么忘了?当初是老夫人留了她在府中的。”
  何老夫人这才隐约的记起了这事,而后也觉得自己越发的老糊涂了,只将这事交代给了李氏,她则不再多加理会了。
  转头,何老夫人只忙着何媗的亲事。
  何媗过了年就十四了,旁的人家的姑娘都有了亲事,便是成了亲的也是有的。那些定了亲的人家,有许多人也开始筹备了嫁妆。何媛是不成了,便是养在府中也是无妨的。
  何姝的婚事,吴氏颇有些想让了燕王妃做主的摸样,何老夫人也不再废心思管她。
  只何媗这个让何老夫人实在舍不掉。
  于是趁着过年的时候,何老夫人便趁机又去问了许夫人一次。这次也未遮掩了,急着将这事儿明着说了。
  许夫人之笑着说:“靖儿已经定下了亲事的,是和忠义王府的姑娘定下的。”
  何老夫人听后一面觉得十分尴尬,一面懊悔她将这事提得过晚了。
  且又为了何媗的婚事为难起来。
  府里因着这许多事,众人都有了些许不快。至除夕那天,便是请了两个戏班子过来唱戏,也未扫了这一片丧气。因着人口少,何媛也被放了出来一同听戏。如今是台上唱什么,她便听什么。呆呆的只扯了翠绺的手不放,已不见了原来的气焰。
  只是实在冷清的很,族里几个略有些志向的青年,这一年也未来了这里。
  去年,家中冷清,何老夫人方有太后病薨,不许筵席欢乐的缘故可安慰了自己。
  如今,这戏台上唱的热闹,戏台下却人丁单薄。这何府被戏台上独那一处的热闹,趁的越发凄凉。何老夫人也没法子再安慰了自己,心想,这个家终究是要散了,便是连以往王氏鲁莽的胡闹都不再有了。
  想起王氏,何老夫人便不由得看了李氏一眼,见李氏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眯了眼睛笑着看了戏台上的人。
  何老夫人看不懂李氏,她与王氏与锦鹃大不相同。李氏并未像王氏与锦鹃那般为了怕显出她的无能,掩了府中境况。似乎是在管家的头一日,李氏就把她自己放在了中庸无能上头。出了什么事,李氏只找了何安谦他们。若他们不管,李氏当真就做出无能的样子,也撒手不管。没了银子,李氏就只向何老夫人要来。何老夫人不给,李氏就如实向每个与她来要银子丫头婆子讲了府中境况,如何艰难,甚至还会掉上几滴眼泪。最后逼的何老夫人为了掩住这些难堪不得不拿了些银子出来。
  这些日子,李氏虽未将府中管得如顾氏在时一样,却也没落了那么多埋怨。整个府上都说,虽李氏做不成什么事,却也不怪她,实在是府上太过艰难。
  而越发让何老夫人看不透的还有一个,便是她的好孙女儿何媗。之前,何老夫人看着何府艰难,也曾向何媗暗示过,让何媗将她那里铺子上的一些钱挪了一些到了府上用。
  可何媗先做不知,而后便于她面前哭了说,那铺上的掌柜如何难缠,管铺子如何辛苦。
  何老夫人也管过铺子,知道那铺上的掌柜如何难缠,可也是知道铺上是如何赚钱的。
  如今何媗就仿佛她自己有了一条大船,而却眼睁睁的看了何家这叶小舟沉没了而不管。何老夫人不知道何媗是如何打算的,莫不是何媗没把她自己当作了何家人?
  虽何老夫人依旧喜欢着何媗,却也有些觉得何媗实在冷情了些。
  待回头,何老夫人看了何媗,何媗也如李氏一样笑着看了台上的戏。似乎整个何府如何衰败都扰不了她们的兴致。
  何老夫人着实有些累了,也没熬到戏唱完了,就回去睡了。
  她一个人儿躺在了床上,命赵妈妈把灯熄了。就在黑暗中,留下了一行老泪。
  待过了这一年,还有些拜年的俗礼。
  何媗便是旁处都不去,许府还要陪着何培旭去看一趟的。
  许夫人这时见自家的儿子定了门好亲事,且虽何府的何老夫人想要与自家结亲,但何媗是个守礼的。见了何媗来,却有了几分真心的高兴。
  待何媗与许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也就离开了。可就在何媗快走到许府门口时,却被匆匆追来的许靖拦了下来。许靖气未喘匀,盯着何媗说道:“何媗姑娘何故这么早走?”
  何媗听了许靖的话,笑着回道:“事既完了,就该走才是。我不是那样拖拖拉拉,胡乱牵扯的人。”
  许靖听的何媗话中的别样意思,苦笑说道:“何媗姑娘一直是干脆人,便是那日将玉……”
  何媗伸手止住了许靖的话,说道:“许公子是读书之人,将来也是要做官的。很多事,既应了,就别想着自己失了的。不然误了旁人,误了自己。那忠义王府的姑娘据说是个极好的人,许公子当珍惜……”
  许靖一皱眉,低声说道:“终究好不过你……”
  何媗听后心中一动,无论前世今生,何媗都未听过有男子对她说了这类话,不是没有触动。
  只是过一会儿后,何媗摇头一笑,说道:“我倒不知道我哪里好了。”
  许靖连忙说道:“你聪明,心软,良善,温柔……”
  说着,许靖脸便红了,说道:“还有许多姑娘没有的干脆果断。”
  听到这里,何媗心想,既然话也说开,还不如在此时就将这个结解开的好,不然日后许靖之妻过的为难,她也不好再与许府来往。
  于是何媗看了周围没有几个旁的人,便笑道:“你口中所说的并不是我,许是你听了旭儿的一些话,以我的影子幻想出的一个人。我既不良善,也不温柔,也不聪明。我曾把犯了小错的丫头赶了出去,致使她们死在路边,我也曾明明猜到一个婴孩该他的母亲害死了,却去顺水推舟。哪里良善,哪里心软?我于此也越礼说句话,便是我加进了许家。你可受得了我仍穿了男装出去管事,不对我责难?你可忍得了我将你身边的暖玉温香全部赶走,不来骂我一声妒妇?你可能在我与你母亲争执之时,迂回的维护了我?”
  待见到许靖皱眉看了何媗一眼,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
  何媗又笑道:“而且,许公子既已定了亲,便是父母做主。许公子也该有自己的心意在里面,该知道这门婚事于你多重要,此时又何必添这些烦恼。”
  何媗说后,看了许靖一眼,继续说道:“我也从来都不是你心中想的样子,公子当真不必再为了这些琐事烦忧。待过了一两年,公子成了家,许今日之忧今日之恼在公子那里都成了一场年少轻狂的笑话。”
  许靖抿了抿嘴,垂了眼睛,低声说道:“真能那般么?”
  何媗笑道:“当真如此,许公子心中所愁的,不过是过眼云烟,终有散的时候。”
  许靖长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那往后我将何媗姑娘当了妹妹看待。”
  何媗笑道:“我可与许夫人做了姐妹,但与你是不成的。若许公子愿与我家如先前那般往来,只将旭儿当做了弟弟,多提点了他一下,何媗便在这里感激不尽了。”
  说完,何媗对了许靖笑着拱了一下手。
  许靖略微犹豫了一会儿,亦拱手回礼。而后,何媗就转身出府,上了马车。
  许靖直至再看不见了何媗的马车,才转身回府。许靖知道,若是依着何媗往常行事,这许府,何媗怕是为了避嫌也会来的少了。许靖心想,她那样一个跳脱在俗礼之外,敢于化了男装掌管家业的女子,怎就于这上面避的这般彻底。
  这样想着,许靖不知不觉的回了书房,将昨夜画了的何媗的画像收了起来了,放在书架的最上层。
  何媗与许靖说话时也未避着什么人,只一会儿功夫,许夫人便知道了何媗与许靖说得话。便是许府再安宁也是少不了是非的,许夫人听得何媗的话也没什么骇人的地方。
  而许夫人又怎不知道许靖的心思,她也是打年少时过来的。是不愿强行掐断了许靖的念想,再惹了许靖加深执念的。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好。
  这时侯,何媗拒得彻底,说得明白。倒是了结了许夫人的一处心病。
  待许夫人命了奴仆不许将这事传了出去后,也为何媗掉了几滴泪,心想,若是她父母都在,该是个怎样好的姑娘。
  虽许夫人下了严令,不许将这事传出去。
  但这事,终究还是传到了最近时时注意了何媗行踪的褚时序耳里。
  “当真如过眼云烟一般么?”
  褚时序皱了眉,一个人自言自语:“但如果这个人执拗的很,该怎么办?”
  ☆、74
  褚时序作为那个执拗之人,一时半刻也无法让他那心头的念想烟消云散了。
  虽这念想有时也烦人的很,很是磨人。且一边磨着人心,还一边又回过身,拿了羽毛撩拨着人心。颇有些非逼着人心甘情愿的受了这份折磨的意味。
  而褚时序则是似乎连挣扎都没有,主动承了这份折磨。
  待褚时序再邀何媗出来,不由得就去选了那风景秀丽,或有趣味的地方。
  何媗起初也没觉出什么,可待游过了荷花池,尝过了烤鹿肉,逛过了赏灯会。何媗才隐约觉出不对,但也猜测不出褚时序终究是个什么意思,也不知褚时序有何谋划在里面。
  只随着褚时序定下去哪里,何媗便去哪处。
  待到四月份,那桃花园的桃花劝开了。
  褚时序便邀何媗到桃花园赏花,那处桃园是褚时序的地方。里面均有人把守,何媗便把春燕等人留在了外面,只一人前去。
  这时的桃花园已变成了一处花海。
  何媗被那穿了粉衣的女子自花海中引出,抬眼就见褚时序正坐在院中的一处小亭内。
  褚时序看何媗向他走过来,本欲站起来,向前迎了几步。可一转念,又决定不再做旁的举动,仍坐在原处,只笑着说道:“你来了。”
  何媗亦点头笑着回道:“让褚公子久等了。”
  待何媗走进小亭子,见桌上已备了些酒菜糕点。心中疑惑更甚,猛然间何媗心中晃过一个念头。但那念头终究太过骇人,何媗便是想到了,她也未敢去信。何媗只笑着自己的自作多情,这般年岁,怎还去想些风花雪月的事,莫不是听了那许家小子的几句话,就当了自己是那招人怜爱的美人不成?
  于是,何媗自嘲一笑,坦然坐到桌边,依旧向褚时序说着以往的一些事物。
  现如今,铺上的人几乎已被何媗换净了。哪个巡抚贪腐,大肆购金置地。哪处的县令在何媗名下的酒楼中约见了谁。何媗均整理出来,交给褚时序。
  只这些事务终究有限,最近何媗与褚时序见的次数多了,也就再无话可说。
  而褚时序也不是时时与何媗说话。有时候,褚时序也什么也不说,只同何媗呆在一处。
  但这份清净美好于褚时序自然是享受,于何媗未免太过忐忑尴尬了。
  这时,何媗的话又说尽了,就只捡些瓜果糕点吃。
  有几味糕点味道带着股淡淡的香气,何媗一时未尝出来那香气是什么,就多尝了几口。
  因这糕点是褚时序备下的,何媗也未加防备。
  只是尝得多了,何媗的脑袋不知怎的,有了些昏昏沉沉。
  褚时序也未敢时时盯了何媗看,依旧端坐着。
  只听着何媗抬手时衣袖摩挲的声音,偶尔瞥了眼何媗拿着象牙筷子的手。闻着桃花香,猜测着何媗现在该是个什么心思。
  “褚公子,这糕点是,是怎么做的?”何媗晃了晃脑袋,说话也有些迟钝。
  褚时序笑道:“这是桃花园的厨娘想出的法子。每到这个月份,可赏着桃花,品着桃花酒。吃着这用桃花制成的带了桃花酒香的糕点……”
  此时何媗第一次打断了褚时序的话,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原来这里有酒……”
  话未说完,何媗就倒在了桌上。
  褚时序连忙过去看了何媗。
  所谓久病成良医,褚时序幼时带了些病症,大了些有要防备着旁人对他下毒活在食物上做手脚。褚时序也是懂些医术。
  待褚时序未何媗把过没,看何媗并无大碍。再想及那日游湖何媗说她喝不得酒,就猜测着何媗这许是吃了几块带了酒的糕点就醉了。
  想到这里,褚时序不禁歪了头,看着何媗笑着说道:“看来,当真是沾不得酒的。”
  在未对何媗有那份心思时,褚时序是未注意了何媗长什么模样的。待有了那些个心思,褚时序却是不敢多去看了何媗。此时,褚时序恰好可以壮着胆子,仔细看了何媗的模样。
  何媗这些日子长了一些肉,睡觉时,嘴紧抿着,两颊肉嘟嘟的。竟多了一些娇憨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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