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见浮生不若梦_22

  “可惜他不是。”江上天不知何时已来到我们身後,微笑搭住柳五右肩,“柳五,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我新雇用的贴身保镖,24小时工作的那种。”
  “24小时麽?”柳五看著我悲悯摇头:“可怜的浮生……”
  偶尔被人同情一下的感觉也很好,我大力点头,自觉如期待宠爱的小狗。
  “如果我一个人能喝掉你一个月的薪水,不知再加一个人能喝掉多少?”
  我一愣。柳五在自言自语些什麽?
  看到我不懂的神情,柳五瞟了一眼江上天,後者的面色已有些发青,见状柳五笑意更深:“咳,浮生,如果你不连江总一起请的话,我猜,你今晚多半要跟他回公寓啃冷饭了。”
  ……
  我终於有了身为别人贴身保镖的觉悟。
  一个人是喝,两个人也是喝,横竖要千金散尽,我也不介意多请一个。
  仍是常去的那家PUB。
  夜色稍深,灯红酒绿,华彩依旧,人来人往中似乎只有我已不同。
  物是人非,岂非最是令人惆怅。我默不作声,坐在吧台前,仰头又灌下一口酒。
  “心情不好?”柳五就在我身旁,我们喝酒的时候都不喜欢说话,他这时开口已是难得之极。
  “当然。”我闷闷不乐,“他为什麽要这样能喝?”
  柳五看向不远处独坐的江上天,不由莞尔:“他不是能喝,他是在帮你用钱。”
  我当然知道。
  江上天分明是故意。他面前桌上,只有两杯酒。但这两杯的价钱,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已抵得上我和柳五的全部。
  偏偏他又不象要喝的样子,只是放在手中转动,一双眸子在暗影中亮光闪闪,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对你很好。”柳五突然道。
  “是很好,”我想起他阴晴不定的古怪行径,懒懒道,“好到我承受不了。柳五,没人喜欢被人象一件器物,或一只宠物那样对待。”
  “因为他不知道对待喜欢的人还有别的方式吧。”柳五看著我,柔声道,“他并不是个慈善家,却愿意将你24小时纳入羽翼保护下,你这麽聪明,不觉得奇怪麽?”
  “也许我还有别的利用价值吧。”侍者无声送来杯暗红色的烈酒,我端起,却不喝,只是定定凝视著杯中醇厚如血的液体,“柳五,你为甚麽要替他说话?我很喜欢你,你不喜欢我麽?”
  有很多话,平时我也许永不会说,但此刻,在深夜,在人群喧嚣的落寞里,在燃烧的酒精取代了脉管内冰凉的血液时,我随意道来。
  “当然喜欢。”柳五瞧向我的眼光温柔之极,“你知道的。”
  “那你为什麽还要将我推向他?他只会伤害我,而你不会。”语音未落我便後悔。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定是疯了。
  柳五深深地凝视著我,眸子里有一丝奇异的亮光:“浮生,想一想再告诉我,你当真象情人那样喜欢我麽?”
  我瞪著他,沈寂半晌,突然跳起:“你跟我来。”
  很多繁华之地都会有一个冷清的後门,这里也不例外。我三两下将柳五扯到门外的深巷中,灯光黯淡,勉强才能看得出人影,正是做非法之事的好地方。
  “和我做。”我简洁地道。
  柳五有些发呆:“什麽?”
  我不耐烦地扑入他的怀中:“是不是情人那种喜欢,做一做不就知道了。”
  柳五的手臂围紧了我,温柔而有力,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的语声从我头顶上方传来,有种让人安定的错觉:“浮生,你在害怕些什麽?有事,为甚麽不说出来?”
  爱怜的手掌轻抚过我的肩背,“身体这般冷硬,分明是不想要,你却宁愿躲在性爱之中,也不肯对人直说。唉,浮生,需要帮助,就真的这麽困难吗?”
  我的身躯蓦然僵住。
  我不喜欢别人的窥探,何况已如此之深。
  有些事,我连自已都不愿再想起。
  “那杯酒,是不是?”
  柳五的声音仍是那般温和,听在我耳中却有如雷殛,我仓惶抬头,望进他的眼中:“你……你怎麽知道?”
  柳五看著我,摇头叹息:“浮生,你的心当真是乱了,这麽简单的推理都想不出麽?我从来没见过这里有那种酒,就算有,我们三人谁也没要过,你却自然而然地端了起来,杯里的酒,还抖了一下,然後就是心神不宁……你当我们都是傻的麽?”
  “你们?”我下意识地重复。
  “江去查那杯酒的来历了。他做事总比我快一步。”柳五的声音中象是有些感慨。
  “可是,可是他怎会看见……”我心乱初定,却仍有疑惑。
  “他的眼光何曾离开过你,”柳五叹了口气,“也只有你才不知道──”
  “柳五,你何时变得这麽罗嗦?”一道声音突然冷冷地插进来,循声望去,江上天出现在不远处的巷口,眼光有意无意,象是盯在我和柳五拥抱的肢体上,面色不善,“上车吧。王浮生,你好似还欠我一个交代。”
  24
  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欠谁交代。我和江上天,不过萍水相逢,暧味纠缠三分,他肯问,是他好意,愿不愿说,却在我自已。
  夜已深,柳五临走时只柔声对我说了一句:“浮生,你不记得了麽,不管你想逃避的是什麽,最好的防御是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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