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冷冷寒风,吹落一地树叶。
  暗竹林内,绝无名坐在墓前静静擦着长剑,一片落叶悄然飞到他膝上,他手一顿,轻轻拿起,放在墓碑前。
  这片与世隔绝的天地寂寥凄凉,剩他一人独对孤坟,长剑在手,也抹不去心中空落。
  绝无名有一段时间没有出去了,他复仇之路受到阻碍,自然要考虑许多。只是考量得失之事,原本不是他做。
  他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字,这事本该墓中之人为他做,只是如今,这人不在,他也不愿意想太多。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善谋划,不然也不会与那人合作。
  那人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慢慢走近,一身青衣衬得他更加清瘦,只是脸上有着藤蔓纹路,妖瞳清光,手持一条青蛇,任由这蛇在他手腕上盘着。
  “你又待在这里了,我不是说了,你可以出去散散心么?”
  绝无名头也不回:“我也说过,我只想待在这。”
  青未亡冷笑一声,青蛇顺他的心游到地上,慢吞吞地朝绝无名爬去,一道剑气直接打在青蛇面前,尘沙飞扬,吓得这蛇连忙回到自己主人身上。
  “管好你的东西。”
  绝无名轻轻皱眉,手抚上墓碑上的字,“这种东西,别带来他的墓前。”
  “疯子。”青未亡骂他一句,又忍不住问他,“你们人族,在失去了好友之后,就会这样疯么?”
  绝无名疯得真是很彻底啊。
  眼前之人并不回他,只是反问一句:“妖族失去主君后,也会如此疯么?”
  青未亡冷了脸,“我告诉过你,不许提他。”
  “我也是。”
  青未亡无奈,“你可别忘了,你如今所做,有很大一部分得归功于我。怎么,你对仇人的后代都能那般平和,对我就不行?”
  绝无名瞥他一眼:“我与你合作,只是各取所需。先前,我已帮你袭击过京落晖。”
  京落晖不在他复仇的范围内,绝无名本来就不想伤他,若不是青未亡用了这套说辞,他也不会去无罪江。
  “我不是与你说过原因了么?正道之人骗了他,京落晖堂堂符灵师,曾让这么多人憎恨头疼,怎么能被正道那群伪君子诓骗?”
  绝无名此刻才真正看了他一眼:“京落晖不属正道,并且,与他交好之人是清阳掌门。”
  “那又如何?”青未亡嘲讽,“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与百书苍楼有一段渊源。”绝无名有时候看不懂青未亡,“若你想要做什么,我也参与过招摇一战。”
  当年他入世时,是在魔尊乱世之际,后来决定与知月一同退隐,是在参与了招摇一战后。
  如果青未亡厌恶与妖族交战之人,那他也是其中之一。
  “你不一样。”
  青未亡面容清秀,说出来的话却极其狠毒,“你是个可怜虫呀,帮了正道结果还家破人亡,不是可怜虫是什么?”
  绝无名脸色一变,却还是忍耐下来,“你来此,是为了什么?”
  “哼。”青未亡懒得去刺激一个不愿意给反应的人,“我是问你,介意与魔族合作吗?魔族那边打算对宫帘心有动作了,说不定能让他名声毁于一旦呢,你不高兴吗?”
  “不介意。”
  绝无名没想这么多,反正他介不介意,青未亡也不会管。他也不会帮青未亡做太多事情,介意与否,并没有关系。
  只是魔族……
  他心中一直想着卫何意,但魔族分支太多,他也不知道抓走卫何意的究竟是哪一支魔族。
  贸然出手,恐怕会与宫帘心撞上。现在还不是与他直接对上的时机,绝无名很清楚,他还没有必胜把握,再说宫家牵涉太多,恐怕会伤及无辜。
  但看青未亡如何做了。
  他们目的虽不一样,但青未亡要想达成目的,也要除去宫帘心。
  也算是殊途同归吧。
  忽然,绝无名神色一动,微微眯眼,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青未亡懒懒地哦了一声。
  绝无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墓碑,再看了看青未亡手上吐着信子的青蛇。
  青未亡莫名觉得不太好。
  果然,这人走上前掐住青蛇七寸,平静道:“我先带它出去一会儿。”
  知月怕蛇,还是带走吧。
  青未亡:“……我不让它靠近。”
  “不行。”绝无名将瘫在手上的青蛇在自己手腕上绕了一圈,“你总是嘴上说说。”
  他放心地离开了,留下欲言又止的青未亡狠狠踢了一下柳树。
  他为什么要跟一个疯子作对?!
  吃饱了撑的吗?
  慧灯大师拿着佛杵,显然等他许久,见他慢慢走来,低声一句:“阿弥陀佛,小施主,我来履行我的承诺了。”
  “嗯。”绝无名也微微躬身,“大师。”
  “我追查了一段时间,仔细想来,也应该只有一人,当年三大魔使之一的塞陉。”
  “塞陉?”
  这个名字对绝无名来说并不陌生,当年他刚刚入世就与魔尊势力对上,此人他也交过手。
  只是这人应当重伤濒死才对,怎会……
  慧灯大师仿佛知晓他心中疑惑,缓缓道来:“塞陉并没有死,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回到北漠魔族。如今魔族分支虽多,但又有统一之象,只不过换了几个人罢了。”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向来是常态。
  绝无名也不意外,只是不太明白。
  “塞陉抓卫何意是为了什么?”
  卫何意实力不高,卫家已毁,难不成……
  慧灯大师点头,“是因为宫帘心。”
  绝无名听到这个名字,又联想往事,过往那种不清晰的疑惑终于有了曙光。
  他一直不明白是什么让宫帘心如此恨他,还扯上云祁山和常知月,如今……他好像明白了。
  不管他如何说服自己宫帘心是因恨,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就是为了他的权势。
  只不是以恨他之名行事罢了。
  慧灯大师轻轻摇头:“小友,若是宫帘心死了,你会觉得高兴吗?”
  “何出此言?”
  “宫帘心如今是南林唯一的支柱,他的重要性你不可能不明白。我不是劝你放下仇恨,你毕竟命格特殊,此恨于你,不可能放下。”
  “只是……”慧灯大师好言相劝,“小友已经被仇恨左右,反遭他人利用,说不定日后会后悔。我有一言,还请小友仔细听好。当年三教和流如惊弓之鸟,做出许多错事,小友遗憾,也是因此,但往事随风,小友莫要执着虚妄,此人,交给三教来办吧。”
  “……三教?”绝无名只是摇头,“当年,我也找过三教。”
  但三教无人记得他,反而出兵助宫帘心进攻云祁山。
  而他却无能为力,看着云祁山陷入火海,无数孤魂,无尽怨力,尽归渡魂之剑。
  渡魂此后,便成绝命。
  慧灯大师长叹一声:“小友,你想好了吗?此路,你确定要走吗?”
  “大师。”绝无名眼神平静,显然是坚定不移,“我不如你们懂得多,有些事情,我的确看不明白。只是看明白的事情,我不得不去做。”
  “杀了宫帘心,你会高兴一点么?”
  “杀了宫帘心,只会让更多人失去支柱。”绝无名知道慧灯大师言外之意,“我明白,所以没有动手。在此事解决之前,我不会出手。”
  南林只剩宫家,若没有宫帘心支撑,在更南方虎视眈眈的妖族会如何自然不用多说。
  所以他得慢慢来,等了这么多年,继续等下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宫帘心不会满足此时的情况,他虽然立足南林,却也受名声制约。
  总有一天,他会忍不住。
  而绝无名便等着他忍不住,此外一切,与他无关。
  慧灯大师点头,“小友,你可后悔帮过三教?”
  绝无名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绝命剑,“我帮的,不是三教。”
  他只是不愿中原百姓受魔族侵扰,更不愿义兄所谋毁于一旦。
  只是时隔多年,他终究也成了罪人。满手血腥,一身罪孽,他洗不掉,也不敢洗。
  初心不在,他只能无心无情,直到命途终点。
  慧灯大师只得幽幽一叹:“那此后,小友不可后悔,也莫要自责了。此路,是你所选,也是我所选。”
  “大师……”他上前一步,有些不明所以。
  慧灯大师只是满眼慈悲,一身佛光远去,不理会身后微微抬手的绝无名。
  此路既然不能改变,便一往无前。
  ……
  京落晖拉着栎青准备离开潜昧。
  栎青见他两手空空,有些担心:“宫帘心不愿与你交易么?”
  “不是。”京落晖示意他拿好包袱,自己却玩着折扇,坐在桌上喝解酒茶。
  “宫帘心不是不愿与我交易,是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他低低一笑:“看来他也没想到我居然能记得祁这一字。”
  “祁?”栎青歪头,“什么?”
  果然,京落晖拿着扇子鹊桥他额头,“看来你不是命定之人。”
  栎青不服气,“我难道不是你的命定之人?”
  他想了想,纠正道:“命定之妖。”
  京落晖沉默一会儿:“……”
  他居然无言以对。
  京落晖招招手,栎青乖巧地凑到他身边,然后被他狠狠揉了揉脸。
  “你不知道,人族这里,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么?”
  栎青半蹲在他面前,手撑在他腿上,认真地问道:“哪都有什么话啊?你说说,这样我就不会惹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京落晖揉揉他脑袋,“你瞒着我这么多事,我都没生气。”
  栎青脸色一僵,血色退去,战战兢兢地看他一眼,不敢吱声。
  “你太傻了。”京落晖又摸了摸他耳尖,“从见你第一眼起,你在我眼中就无处遁形。说说看,我那样对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在他的梦中,他对栎青可没有一点好,讥讽嘲笑都是最平常的事,虽没有对这条人鱼动过手,一些惩罚却免不了。
  如今的京落晖来看过去的自己,简直是……惨不忍睹。
  栎青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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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无名和青未亡用的都不是本名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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