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一

  妖君宠虽然在天界住过几万年不过还真没来过这璇玑宫。
  也就趁着团团在宫里到处玩的当口顺便熟悉了一下这座宫阁,其实还算是挺大,但因为在暗林中所以格外清静,出门不远处就是天河。
  邝露让栖霞服侍妖君宠,而团团则是卫儿和侬儿,似乎在她的认知中她们俩本就是照顾自己的人。
  妖君宠让栖霞给她讲讲璇玑宫,便也知晓这是润玉一直住的宫阁,也明白他这个庶长子父不爱,嫡母介怀的尴尬处境“……果然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过去他如此净雅淡泊是不想让无端招惹麻烦,而今至登大宝,天下一统,衣食住行一如既往,无前呼后拥,无土木大兴,身边也无半个所谓风雅知己,也算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君子,他最大的污点就是那场天魔大战,但暂时不论这场大战,从他为帝君后的施政来看是知人善任,赏罚有度,井井有条,本想加一条不近奸佞,但太乙的出现还是让她将这条剔除,而且她也问了栖霞,大约知道太巳做了什么,其实太巳这种做法真的不入流,他当时还是有踩着两处之嫌。
  “姑姑,上元仙子来了。”有仙侍来禀,如今璇玑宫上下都唤她一声姑姑。
  妖君宠回眸,表情淡然“这个时间不当不正的,你怎么来了?”
  邝露看见她就跪了下去“邝露见过妖君陛下。”
  妖君宠斜眼瞧着。
  邝露双手奉上一只锦盒“邝露知道陛下不愿见我父,也知我父罪孽深重,邝露代父向陛下谢罪,邝露也知道陛下您坐拥妖界,万千宝贝皆不放在眼中,但还请你收下这双翳珀,原谅我父。”然后恭恭敬敬的给妖君宠跪拜,原本是穗禾敬献给荼姚的,后来紫方云宫被清理时,润玉借着太巳的生辰赐给了他。
  妖君宠未语。
  邝露头磕在璇玑宫的地砖上,不动。
  栖霞见如此僵持也不好,过去捧起了邝露敬献的宝物,打开,果然是散发着世间独一无二光彩的翳珀。
  妖君宠瞧了眼。
  栖霞发现她注意到了此物,就又送到她面前些。
  妖君宠拿起一颗,把玩在手中“果然是翳珀。”
  “姑姑,您就看在上元仙子孝心可嘉的份上,饶了他们父女吧。”栖霞很是伶俐。
  妖君宠没有轻易松口“她爹是她爹,她是她,我分得清,但是她既然想为父谢罪,跪一会儿怎么就不行了?”
  “上元仙子是陛下信任之人……”
  妖君宠将翳珀放回盒中“我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行了,起来吧,免得那条奶龙看见我欺负他的宝贝小仙女心疼。”这姑娘还真是掐着这个时间来,恐也有此目的,看这时间奶龙也该回来陪团团用膳了,若自己真不原谅,或者有严重的惩罚,挨过一些时候奶龙也就回来了,看见自己的心腹在此受苦或者挨罚伤了脸带了伤,恐也会对自己不满,到那时自己有理也无礼了,这姑娘果然是太巳一脉。
  “姑姑是心善,陛下都说了姑姑是不会处罚的上元仙子的。”栖霞笑眯眯收下翳珀。
  妖君宠不信“他还跟你说这个?”
  邝露也站起身,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不过没说话。
  “是啊,陛下刚才离开时说待会儿上元仙子定会来谢罪,姑姑会拿些架子,但其实不会处罚上元仙子,其实您心里压根不屑纠缠过往那些事,不然以您的修为和权势,这么多年了,多少太巳真人都归鸿蒙了。”栖霞卖好“让我劝和着一些姑姑,顺便将此言告知,向姑姑卖一个好。”
  “他也顺便想对我示个好,让我认为他是相信我的?”妖君宠娇叱一声“用我们妖界一句话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你家天帝算一份。”
  栖霞低头,憋笑。
  妖君宠看看有些颓唐的邝露“要谢就谢团团吧,她喜欢你。”
  “三婶,你忙好事了?”团团在此刻从琳琅阁上的玉桥上跑了过来。
  邝露本身伸手接住她“公(主)……团团。”
  此刻润玉正带着一些人归来。
  团团总是能最先感觉到父亲的灵气,转头“娘亲,爹爹回来了。”然后便也不顾邝露,朝他奔去。
  其他人也不由转头,行礼的行礼,低头的低头。
  “你回来了。”妖君宠的目光随着女儿而动,怕她跑的太快摔倒。
  润玉停步抱起来迎接自己的小姑娘,然后看向笑意淡然的她,虽然淡然却也因那句普通的问候让他稍稍出神了下:没想到自己归来还会有人问候一句,无需恭敬与谦卑,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要让他心中涌出一份暖意“嗯,做什么呢?”都站在这里。
  “你不是都猜到了,欺负你的心腹小仙女啊。”妖君宠偏要和他对着干“在想怎么捉弄她,让她出个大丑,报当年之恨。”嘴巴不饶人。
  “邝露,下去吧,没事了。”润玉遣走了邝露。
  邝露听得出润玉现在很高兴,虽然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但她随他这么久,他这般轻松时候不多。
  “皮龙,就爱腻着你爹,快下来。”妖君宠轻拍了下女儿“你玩的一身泥就往你爹身上蹭啊。”
  “不要,一天没看见爹爹了,我就要爹爹抱着我。”团团搂着润玉,抱着他“我就现在抱抱,娘亲吃什么醋,我知道的,等晚上我睡着了,爹爹就归你了,怎么抱都随你……”
  “小皮龙,嘴上有把门的没有?口无遮拦,让你爹宫里人听到损的也是你爹的颜面。”妖君宠轻责“快下来。”
  “那有什么,三叔说了不会有人敢笑话恩爱夫妻的,笑话你们的都是妒忌。”团团就是不放手“三叔还说了这叫闺房之乐……”
  这回润玉都轻拍了女儿“团团,你再如此失言,惹娘亲生气,爹爹都帮不了你了。”
  “怪不得我看他怎么都不顺眼,上次都打轻了,瞧他都跟团团说了什么。”妖君宠摁着自己的指骨,一脸凶狠“下次再看到他,揍扁他。”
  “不拦你。”润玉也觉得彦佑有些过了,不该和这么小的孩子调侃这些,弄的这孩子现在没事就露一句。
  妖君宠上前拍拍女儿后背“来,团团,让你爹更衣,你这么喜欢爹爹,也该知道爹爹忙了一天很累了,等他更了衣,你再和他腻一会儿,让他瞧瞧你今日写的字帖。”
  团团这才松开些“好吧,爹爹,我今日临摹了你的字帖,待会儿你看看团团写的好不好。”
  润玉欢喜“好啊。”他保留了不少魏碑字帖,那些自己都临摹过,而今团团也能用,真好。
  妖君宠抱过团团,让栖霞带团团也去更衣。
  “多谢。”润玉对妖君宠,他今日的确很忙。
  “我只是看人间一些女子都这么说我才这么说,不然真的该跟你说什么,你不用谢我,我不过是没话找话。”妖君宠故意这般说“听说天界有条河泛滥了,影响了人间,可这些不该是水神管理的事吗?怎么你这个天帝亲自在管呢?”
  “没事,水神的事有人打理,不过这次的事比较大,由我处理也是应当。”润玉微微垂眸,嘴角上扬,她说的漫不经心,可似乎是在掩盖什么“我去更衣。”
  妖君宠让了一步。
  润玉从她面前走过。
  润玉更了件常服,也稍稍洗整了一下,换了衣裳的团团就果然带着她写的字来给他看了。
  “团团,写的可真好。”润玉看了几张,团团写的也算有模有样,不过她现在手上力道不足,有些字的劲道还是差了些,润玉手把手教她写了“这里,要这样,知道吗?”
  团团点点头“嗯!娘亲还教我写纂书,下次团团写给爹爹看。”
  “好。”润玉知道女儿不仅过目不忘还十分自律好学,她是爱玩,但不是贪玩,她会在玩中找到学习的方法,就像那个投壶,要玩也要会玩,学会而精熟,从一开始的失败中找到其中关窍;这么个宝贝总是给他很多意外。
  感应到她的灵力在门口,抬眸“怎么不进来?”
  “看你们父女情深的,我就不来打扰了。”妖君宠这时才进来,其实她是想让他们父女俩多相处些时候,可偏偏就要是一副尖刻做派。
  “其实你不用这般浑身长刺。”润玉淡然的放下手中毛笔“真比起那些心中恶毒的女人,你这般不过是班门弄斧,我是在天后膝下的长大,她的尖刻胜你千万。”让团团站起,而后自己站起“也是心中存恶的人外表定要掩饰成好人,只有心中存善的人才会用尖酸刻薄做外衣来保护自己不被这世上真正的恶毒所伤。”
  “谁,谁谁是假装恶毒,我是妖帝,自然恶毒,我说过我是小人!”妖君宠一下子结巴“谁心中存善,别以为很了解我,我的恶毒你是没见过,也许如此这般才是我的伪装。”然后恶狠狠瞪向他。
  “在天界这么多年,我也许什么都没学会,但学会了看人。”润玉突然很想伸手揉揉她的发,她这个凶狠的瞪眼好可爱“不然我早就死在那对伪善的夫妇手中了。”
  “那你怎么没看透水神?是不甘心?嫉妒嫡子?”妖君宠就是爱戳他伤口“是自卑作祟吧。”
  “是自卑。”润玉敛了刚才那份轻松,换上了一种沉重“我自小丑陋,面目可憎,幼年时的遭遇让我觉得自己体态狰狞,也为了颜色惨白而感到自卑……”但是他都没想到自己会对不熟悉的她说起此事。
  “自卑个鬼,谁眼瞎啊?你要是体态狰狞,让众多凶兽怎么活?”妖君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你是打算兵不血刃让我万千妖族子民愧死在你的美丽之下吗?再说了,团团的真身完全继承于你,你是打算说我闺女丑吗?”
  “哎呀,娘亲,这个问题就不要现在讨论了好吧,爹爹一直觉得自己不好看也不是一天两天,咱们先把饭吃了,然后再继续这个一直谁也说服不了谁的问题。”团团仰头瞧着自家爹娘“你们不饿,团团饿了。”拍拍自己的小肚皮“团团的肚子都在抗议了,你们还在这里讨论丑不丑的问题,唉——丑不是问题,饿才是问题,民以食为天。”
  润玉的沉重被团团一句民以食为天打散“小东西,还知道民以食为天。”
  “我懂的可多了。”团团骄傲的很“就是没有显露出来而已,哥哥说的才学就像内衣,要有而不露。”
  妖君宠觉得此言甚对“你哥说的真好。”
  “那当然,我哥是天界大殿下,以后要做天帝的人,他当然好了。”团团与有荣焉,不过转眼“爹爹,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吃饭,团团饿了,那我们就用膳吧。”润玉牵着她就走。
  妖君宠瞧着润玉用晚膳岔开了闺女的注意力:这么好看的奶龙,眼神这般不好……不过说到眼,那双翳珀,他怎么没给心头肉用上呢?还是说太巳没敬献?太巳还是想让自己女儿做了他侧妃啊,所以当初水神眼睛失色也没有献上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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