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横刀立马为谁雄

  不死魔军摄人心,城东已陷数重围。
  将军挥斩两万军,横刀立马为谁雄?
  ……
  天空中八千魔门贼子俯瞰长安,不可一世;大地上十万叛军眺望长安,炙热贪婪;两万不死魔军来势汹汹;长安守军绝望,大唐百姓哭泣,万千修仙者静默。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一袭黑袍的出现,戛然而止。
  就见,烈日当空高照,白云几朵浮沉,大地尘土飞扬,将军横刀立马。
  城墙百丈外,一袭黑袍左手握拳在侧,右手挥刀横扫,斩出的长刀余势未收,六尺刀身反耀阳光,光芒刺眼。
  再过百丈,两万不死魔军半空倒飞,远不止两万团漆黑魔血喷洒天空;好似那神人泼墨作画,魔血炸成朵朵梅花,密密麻麻,开出一片如墨梅园。
  如墨梅园,带着诡异的美,只因鲜血绘成。
  一袭黑袍来得太快,出刀更快,以至于两万不死魔军脱线木偶般倒飞半空,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
  ……
  一袭黑袍收刀漠然,不怒自威,黑发无风自扬,八尺身躯孤立长安城前,如中流砥柱,伟岸盖世,直叫人觉得他站在那里,就是顶天立地!
  只见他黑袍外着黑甲,黑甲样式古老却不显难看,反而给人一种返璞归真的厚重雄武;身背长弓,弓身乃黑木,弓弦淡黄透明,木乃建木旁枝,弦乃真龙龙筋;黑发束起系红绸,乃火焰天蚕吐丝而成,可镇识海,可挡神念攻击;手戴紫玉龙树珠,脚踩踏云靴,缩地成寸轻而易举;腰挂青铜圆牌,又是一件无上巫器,其真实面目则是一只盾牌。
  他站在那里,冷眼望着两万不死魔军,阳光竭尽所能地洒在他身上,却还不够,因为此刻的他比太阳还耀眼。
  在长安守军眼中,他分明一身黑袍,阳光给他镀了一层金甲,如天神下凡,却又让人如梦如幻。
  无人敢信他会来!
  于长安守军而言,于大唐修仙者而言,此刻他就是降临长安城的太阳,带着耀眼的光,照亮所有人心中的暗。
  他是绝望中曙光,粉碎了悲伤、绝望、凄凉,让无数人心生希望,得见光明。
  他又是叛军眼里的魔鬼灾星,似金乌临世,焚烧万物,毁灭万灵,引起万物万灵之怒!誓要灭杀金乌!
  他名方圆。
  巫门掌门!
  他曾官居二品,混迹朝堂无人惹,乃大唐官场最难缠的异类。
  他乃龙雀卫大将军,斩妖屠魔,令妖魔鬼怪闻风丧胆。
  他奉师命红尘炼心、入朝为官,短短十余年,闯下偌大威名。金丹第一人,年轻一代第一个元神境,半步化神之下第一人。
  他威名太盛,天资太高,以至于惹来正邪魁首忌惮,不顾廉耻设计除他。
  六年后他脱困而出,半步大乘,天下第一!
  今日他提刀而来,骗过妻子、兄弟,只为心中大义,只顾一己之私。
  他知道此一来,对得起天下苍生,却负了妻子、兄弟。
  可他是唐人,他必须要来!
  他不是来做英雄,他亦从未想做英雄!
  若由他选,他只想守着姬心夜,带着兄弟们,立足天地间,快活逍遥。
  可他终发现高估了自己,身为一个唐人,他做不到山河破碎而无动于衷,做不到生灵涂炭却袖手旁观。
  他要对九州生灵负责!
  大义与私情,他选择了前者。
  哪怕后者有他不惜性命也要守护的妻子,那个他一见倾心、苦苦追寻十一年的女子,那个让他至死不渝的姬心夜。
  此来,与大唐有关,却与朝廷无关,与那位陛下无关。
  大唐是所有唐人的大唐,不只属于他李家,不只属于文武百官、豪门士族。
  此来,方圆只是方圆,以一个唐人的身份,国难当头挺身而出,以一个巫的身份,承上古大巫意志,挡不死魔军,护人族于水火。
  他于京都长安前横刀立马,不为做英雄!
  离开东海小岛时,他对自己说:若此去不回,便不回。
  他找天子讨来一字并肩王,他回巫门挑选先辈们藏于祖殿的无上巫器,只求背水一战,斩尽不死魔军。
  他已想好,若最终不可力敌,便将所有巫器藏于紫玉龙树珠中。有龙灵这个器灵在,紫玉龙树珠不会丢。只望两个徒儿他日能将紫玉龙树珠取回。
  他相信一定可以,他方圆的徒儿一定不会弱!
  ……
  这一刻的方圆,万众瞩目。
  “方圆!你怎还没死?!”魔门阵中千面幻君咬牙切齿,满眼不可思议。
  龙门分明言之凿凿将其抹杀,他怎还活着?
  千面幻君脸色阴沉如水,双眸无边怒火生!
  一刀斩死两万不死魔军,方圆的修为到底强到了何等地步?
  半步化神?
  五百金丹境、一万九千五百先天境,半步化神真的能一招灭杀?
  貌似……不能!
  灭杀不难,一招灭杀太难,至少魔门所有的半步化神都做不到。
  化神境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十年不到,他怎可能从金丹境跨到化神境!
  化神之下第一人吗?
  也只能是这个可能。
  当年金丹第一人可斩元神尊者,今日元神第一人,自可匹敌化神境。
  方圆,你还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与你生在一个时代,是所有天才的悲哀,如何勤勉都拍马难及。
  你若是我魔门弟子该多好?
  圣子之位我可拱手相让,只要你能带魔门壮大,带我等渡劫飞升,追随你,鞍前马后又何妨?
  可惜!可惜!可惜!
  可惜你非我魔门中人,那么你只有死路一条!
  我若是你,绝不会只身来长安,元神境第一人又如何?如此多的魔门弟子跟前,还不是送死!
  你还真是没变,一如既往的蠢,蠢到令人咋舌。
  十年元神境第一人,再等十年,再等一百年,等你成为那大乘境第一人,普天之下谁是对手?
  天下称尊,指日可待。
  可你这个蠢货做了些什么?
  大唐负你良多,你竟来守长安?
  真是可惜了你那无双天资。
  呵呵,老天倒也公平,给了你无双天资,却没给你一颗聪明头脑。
  今日你死,我便是年轻一代第一人。
  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千面幻君!”
  方圆双眸一立,杀意无边。
  想杀你太久了!
  蔺雪琪的仇必须还!
  若说这世上方圆最恨之人、最想杀之人,自非千面幻君莫属!
  新仇旧恨历历在目,蔺雪琪就死在他方圆怀里,这个傻女人以己之死换他之生。
  血泪犹然在心,此仇不共戴天!
  “方圆!不死魔军的可怕你最清楚不过,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螳臂当车?既然龙门杀你不死,你就该惜福更该惜命。本圣子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立下大道誓言,诚心归顺我魔门,我保你当下一任魔门之主!”
  千面幻君此言惹得无数魔门弟子愕然。
  身为魔门圣子的千面幻君,是下一任魔门之主不二人选,他竟为了招揽此子,将魔门之主拱手相让?
  疯了不成?
  按魔门不成文的规矩,魔门圣子未必就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魔主,只要同辈中有人能以己之人胜之或斩之,便可取而代之。
  可这一代圣子城府太深,莫说同辈之人,就是老一辈的家伙们,都没几个敢动歪主意的。
  销声匿迹十余年,却是以魔门谍子的身份,置身长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千面幻君表明圣子身份,就已从胆识、心志上征服了魔门众人。
  更令老一辈魔门之人欣慰的是,千面幻君五年前一举步入元神境,成为魔门年轻一代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而那些通晓内幕的魔门长老,更是对千面幻君这个圣子满意至极。早早布局,选五方魔门天资最卓越的圣女为鼎炉。小小年纪便有这等狠辣手段,实乃下一任魔门之主不二人选!当之无愧!
  “死!”
  方圆只有一字回之。
  他只想千面幻君死,多一个字都不愿说,蔺雪琪的血仇早已刻在心里,唯有杀之后快!
  便见他取弓拉弦,随着弓弦拉起,一支淡金色的巫力长箭凭空而现,弓弦越拉越紧,金箭越凝越实。
  待弓弦拉到极致时,金箭箭头前的空气如水波般微微荡起,足见其威。
  一切说时迟,实则不过一瞬间。
  金箭射出,破空疾飞,快若奔雷,带着方圆积压六年的杀气,直取千面幻君眉心!
  太快!
  金箭太快!
  半步大乘全力一箭,威力超乎所有人想象。
  好似乾坤挪移,金箭刚一射出,下一瞬便至千面幻君面前。残影来不及消散,连成一道金光横贯长空,一头在弓身,一头在魔门阵中。
  千面幻君配有十五个元神境扈从,离他最近的两人一发现金箭上的无上威压,便想也不想扑身去挡。
  可饶是他们离千面幻君近在咫尺,却也比不过金箭快。
  飞扑中二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箭飞过,射穿圣子眉心。
  一时间十五扈从心如死灰,圣子死,他们皆要死。
  这便是魔门。
  冷血无情!
  无数魔门贼子心神大震,满脸难以置信的惊愕表情。
  元神境的圣子就这样死了?连那方圆一箭都挡不住?
  方圆脸上却无半点儿喜色,便见他再次弯弓拉弦,又是一支金箭射出。
  一连拉弦三次,速度之快,三支金箭几乎同时射出,依次射向不同方向。
  千面幻君没死,有人出手相救,第一支金箭射穿的是残影,出手那人是化神境。
  就听方圆冷声道:“放了千面幻君,否则你二人皆死!”
  声音一点儿不大,却传遍天地,带着浓郁的杀气,令所有听到之人心生寒意。
  “做梦!小子,休得口出狂言!”
  方圆满不在乎地咧了咧嘴,冷笑道:“那便一同去死!”
  弯弓,拉弦,再弯弓,再拉弦……
  金箭,金箭,还是金箭!
  十二支金箭冲天起,拉起十二道金光,贯穿魔门大阵,没入云霄不见。
  只见,那眉眼阴鸷的黑袍老者,夹着千面幻君手忙脚乱地逃,额头冷汗遍布。
  “小儿,你当真要不死不休?”黑袍老者怒声质问。
  他最擅长的就是逃跑,可饶是如此,方圆这一连十五箭,也射得他心惊肉跳,最后几支若不是他灵机一动,无序而动,很可能就躲不过,死于金箭之下。
  “呵!不死不休?六年前尔等害蔺雪琪惨死,我与尔等就已经不死不休。夜袭我龙雀卫之时,尔等就该知道,我与尔等只会不死不休。”
  方圆说的平淡无奇,可他越是平淡,越令人害怕。
  仿佛与魔门不死不休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这本身就很可怕,试问天下除了龙门,谁敢堂而皇之地要与魔门不死不休?
  方圆再次弯弓,拉弦。
  另一边千面幻君却是急了,放声怒吼道:“呔!该演的戏都给尔等演足!事到如今,你龙门还要看戏不成?”
  此一语,宛如平地起惊雷,轰得所有人头晕目眩,外焦里嫩。
  就连方圆都停了射箭。
  千面幻君的这句话,蕴含的信息太过震撼,饶是方圆也被镇住。
  龙门、魔门这对累世死敌竟沟壑一气?
  究竟怎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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