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5章 两路

  清军是在九月中旬前后得知后院失火,旅顺被围的消息。接着皇太极反应十分迅速,正好清廷在集结大军,预备在十月前后征明,既然有敌来犯,就是索性将出征兵马中调了一部份精锐出来,还是由阿巴泰率领着,赶赴辽东半岛,前去迎击来犯的敌人。
  原本想这是一次简单的做战任务,很多人估计明军听到大军赶来的消息会不敢应战,直接再从海上逃走。
  承政张存仁等官员已经接连上疏,请在海边多设军堡,锋火台,或是如天命年间故事,将沿海数里,甚至是十里到三十里内的所有百姓一律迁往内地,沿海地方,只留烽火台和军堡就可以了。
  明军想来袭后路,占便宜,留下的全部是骨头,没有土地,百姓,城池,看他们来了能占到什么便宜?
  这法子又毒又辣,十分老到,坑的只是那些沿海的渔民,至于外贸……登州兵一过来,平时那些明里暗里和登州有生意往来的都关张歇业……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出头露脸的找死。私下里,不少贵人和大商家都是抱怨,不知道登州那边发了什么疯迷,好好的生意不做,一年大几百万的银子不赚,却要来干这样没有由头也不可能成事的烂事!
  这里头,只有少数人心里还略有点明白……不论怎样,大清国似乎也是拿海上的力量没有办法,既然这么着,登州方面这样敲打一下,似乎也是有利无害的事?
  至于说清兵可以由陆路攻到山东,那得是猴年马月的事?不打下山海关,大清永远都只是过客,你在海上拿人家没办法,陆上又不能灭了人家,岂不是由得人家来来回回,随意出入?
  这么一想,心思活泛的人也是悟出来点什么……都说张守仁是七窍玲珑心,这几年下来,人家不论是军功还是弄钱,都是远远超过常人,此次旅顺之事,难道突然就转了性,把自己辛苦经营的大好局面,一把全送了出去?
  只是想是这么想,敢在这时候望风下注的人,却是没有……登州货的利再大,也是没有办法和自家的脑袋相比,任何家族,都是严格戒谕自己家里的子弟,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因为绳头小利给家族添祸,敢犯禁的,一律拿到祠堂里头,打死了事!
  在这种气氛之中,清军主力分做两路,阿巴泰的兵马几乎全部是骑兵……哪怕是跟役都全部是有马跟役,在清国立国早年,跟役分为有马和无马,是十几级序列中的最低两等,现在虽然没有取消无马跟役的说法,但毫无疑问,随着清国国力蒸蒸日上,和蒙古诸藩部关系越来越紧密,草原上和辽东自己养的战马越来越多,马匹根本就不是问题,大量的战马足够平时使用和训练,更经的起关山万里远征明国来回的损耗。
  在天聪年间,皇太极以战马掉膘来处罚莽古尔泰这个哥哥,在当时可是个严重的罪名,现在么,也就稀松平常了。
  因为是全骑兵,行军的速度很快,加上是在本土做战,补给充足,也不必担心被人抄了后路,所以阿巴泰狂飙猛进,不过五天时间,就从沈阳抵达沈阳一线,并且往复、盖一路预备深入进去。
  一万七千人的军队能有这样的行军速度,堪称是不小的奇迹了,阿巴泰这样的行军速度对比汉军的乌龟爬行般的速度,更显满洲八旗的勇武与彪悍,立刻就引起一阵称赞声。
  在沈阳,皇太极对七哥的行军速度也很赞赏,特别吩咐内院学士宁完我,颁赐金银器物给阿巴泰,做为奖赏和鼓励……但很快,不好的消息传了回来。
  明军没有沿着预想的旅顺、南关、金州、复州这样的路线行军,而是在轰击旅顺的同时,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明军从金州身后登陆,将从旅顺逃出来的残敌,连同金州和望海堡的两个满洲和一个蒙古牛录,加上十一个汉军佐领,全部一锅端!
  从后金到清,八旗和大明的战事中损失在十几二十个牛录也是常有的事……一个牛录最多三百来人,最少才一百多人,平均也就是二百五六十人的数字,一场大的战事,损失几千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象皇太极大笔一挥,将锦州之战的损失从近三千人改成八人,这是说明他写作的功底十分深厚,但却代表不了实际的情形。
  只是十四个佐领除了少数逃出来报信的之外,连牛录章京带三个甲喇章京,一个梅勒额真,还有出差到金州的一个启心郎,六部的一些官员等等,全部被这么一锅端的情形,却是在老奴造反之后,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十四个佐领,一佐领最少三十到五十披甲,六七百披甲人,加上余丁最少两千人,就这么被人全端了?”
  皇太极的震惊在情理之中,十几个佐领,其中还有放在金州的两个满洲佐领,和南关及旅顺不同,金州是往复州的咽喉,虽然是后方,还是放满洲佐领才能放心,三地十几个佐领,几千丁,一下子被这么一锅端了,这一下虽说是损失的汉军为主,皇太极也不能不表示十分的心疼。
  但坏消息接连而至,闻讯而来的王公贝勒,亦是越来越多。
  明军不止在旅顺出现,还在沿海的各岛出现了大量的战舰,都是火力强悍,十分犀利。现在回报过来,先失皮岛和鹿岛,再失铁山和义州,估计镇江也是不保。
  这样一来,沿江的重要军堡,全告失守。
  在那里驻守的可不是全部的汉军佐领,虽然也只是十几个佐领,但以满洲佐领为主,占七成以上,汉军和蒙古只占三成。
  那是因为皮岛是重要岛屿,义州和铁山一带,更是与朝鲜一江之隔,为了震慑朝鲜,势必要放一些精锐兵马在那里。
  根据回报,战舰一至,溯流而上,沿途军堡卡寨,几乎无能当其锋锐。
  驻守兵马,或死或伤,几乎损失殆尽!
  这还是没有认真防守的情况下,在突然的炮火突袭下,损失就是这么惨重了。
  放在鸭绿江边的人,真正的满洲还是少数,多半是索伦、鄂伦春、鄂温克等异族,这些小部族的男丁,更加悍勇,更加不畏惧死亡,三十年前的女真人和他们一样,三十年后,满洲的男子已经不如这些小族的男丁勇武敢死了。
  这些佐领的死伤,令皇太极有更难接受之感。
  大政殿中,济济一堂,但所有人都是面色阴沉,脸色十分的难看,似乎都是能挤出水来。
  此时的清国,对内虽然勾心斗角,甚至你死我活,但对外时,尚能上下一心,一致对外。
  哪怕是皇太极死后,各旗争夺皇位,多尔衮和多铎兄弟一派,豪格一派,双方闹到剑拔弩张之时,也最终没有闹成决裂的地步。
  此时战局为前所未有的不利,所有的旗主和贝勒章京们,自然也是十分紧张。
  “说到底,不过是小患,这些明狗是抓到我们的空隙了。”郑亲王济尔哈郎为人老成,但不代表不精明,他的话向来十分有理。
  “就是,偷袭罢了。”
  “明狗狡诈,待抓到他们,一个人全杀了,这一次我们不要包衣!”
  “肃亲王说的是。”
  “不可以小患视之了。”
  皇太极觉得一阵阵的头晕,太阳穴和鼻间一阵阵的跳动,发热,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老毛病可能发作了……他人太胖,中年之后又只劳心不劳力,落下了头晕目眩流鼻血的毛病,爱新觉罗家族好象在这方面都有病根,他的十四弟多尔衮也是早早落下病根,三十来岁,全旗上下都知道睿王爷身子不好,后来果然也是没活到四十。
  他强忍着不适,理着思绪道:“两路出击,大举进兵,这是要毁我根本,已经不可以小患视之……睿亲王?”
  “奴才在。”
  多尔衮看出八哥的不适来,心头一阵窃喜,但他强忍住自己的情绪,连忙上前,垂袖听命。
  “饶余贝勒已经到辽阳,估计再往海州去了,义州和镇江一路,必往宽甸,凤凰城,如今宽甸可以不必理,但凤凰城与老寨绝不容有失,你速带兵马,往那里驰援去吧。”
  宽甸是密林多于平地的地方,在那里不论是行军还是驻营都十分困难,多尔衮不大相信来袭的明军能够深入这样的老林,再从宽甸杀出来,直奔赫图阿拉……那是东江镇的故伎,当然也是没有成功过。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皇命不可违,他很干脆的答应下来,立刻便道:“奴才一会下去就召集本旗下的披甲和余丁,立刻就出师。”
  “户部承政英俄尔岱,立刻替睿亲王准备行粮等军需。”
  “是,奴才立刻就去准备。”
  清国自立国至今,几乎每年都在进行大大小小的战事,不论是对明国,对蒙古,对密林里的那些小部族……为了搜罗炮灰,皇太极几乎把极边密林深处都翻了个遍,叫的上或叫不上名字的小部族的男丁全部搜罗出来,全部成为女真人,充实到八旗之中。
  大大小小的战事使清国上下犹如一辆坚密合缝的战车,一旦需要,就会立刻滚滚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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