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原本每天只要她回家,或是在啃笼子或是爬上爬下反正总是活蹦乱跳精力无限的小家伙正蜷在笼子的角落,正不断地颤抖。
  魏乐乐愣了愣,急忙打开笼子,把小仓鼠捧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拂过它毛茸茸的身体:怎么了?是趁我不在家又偷吃了什么东西?
  奶黄色的仓鼠似乎能听懂她的话,极力动了动眼睛,黑漆漆的眼珠牢牢地看着她,软软的身体仍然控制不住颤抖。
  你不好的念头涌上脑海,魏乐乐一直都知道,仓鼠的寿命只有那么两年,对比很多连一个星期都活不过的,她这只已经算是长寿。只是这家伙一直能吃能睡,成日里上蹿下跳没有一刻消停,她一度以为那天要很久以后才会来,却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小仓鼠瘫在她掌心,浑身仍不住地颤抖,除了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她,再不能给她任何回应。
  就好像明知自己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仍在苦苦挣扎。
  魏乐乐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她毕业之后从热热闹闹的寝室搬出来一个人住,就养了这个家伙。当初一堆仓鼠幼崽挤在一起,有的已经奄奄一息,只有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直在不算宽敞的缸里跑来跑去,魏乐乐一眼就挑中了。
  事实证明这家伙确实不一般,能吃能睡,活力无限,经常在半夜三更爬起来啃笼子把她从睡梦中吵醒,在她忙着工作不在家的时候又呼呼大睡。胆子小脾气又大,伸手去摸它的时候总要小心会不会惊到它不小心被咬。现在竟然是养了它这么久,难得地能够乖乖地躺在她掌心任由抚摸的时候。
  却也是这个讨厌的小家伙陪了她两年多,恋爱、失恋、搬家、换工作,每天下班回家,听着它爬上爬下啃笼子踩滚轮吃东西的声音,就也能觉得开心了。
  眼泪模糊了魏乐乐的眼睛,她还能感觉得到,小家伙还在她掌心颤抖,也感觉得到,它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就好像浑身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魏乐乐伸手戳了戳它的肚子,用指尖合上它的眼睛。自己轻轻眨了眨眼,眼泪大滴滚落,砸到手背上。
  就这样吧,她说,如果很难受,就不要再坚持了。我可能不算一个很好的主人,但是很感谢你这两年多的陪伴。
  小仓鼠好像听懂了她的话,浅色的眼睫轻轻抖了抖,身体突然急剧地抽搐了两下,而后就再也不动了。
  魏乐乐看着自己的掌心怔了两秒,另一只手捂住脸,放声大哭。
  步衡和周吝一起回到巷子里。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正是万家灯火时,远处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绚烂而璀璨。近处的老旧居民区虽然昏暗,一家家亮着的灯光又透露着独属于各家的温馨。
  步衡抬头盯着三楼某间窗户看了一会,那里面还亮着温馨的小灯,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却没人知道灯光的主人刚刚失去了什么。
  步衡收回视线,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周吝拍了拍他的肩,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他那双仿佛闪着水光的眼睛:都结束了,她以后还会有新的生活。
  步衡点头,朝着他轻轻笑了一下,突然听见背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扭过头看见垂着头走来的耳鼠。
  瞧见步衡他们,耳鼠停住脚步:结束了,我要走了。
  好,步衡看着他,我以为魏乐乐下班回家,直接会看到一只仓鼠尸体,没想到你会等了她一会。
  那家伙临死之前,一直看着门口,应该就是想要个机会和她告别。耳鼠深深地吸了口气,光线昏暗,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希望它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别再这么短命了。她仰头往三楼看了一眼,突然说。
  不远处的单元门突然响了一下,他们三个回过头,看见魏乐乐一手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种花的小铲子,朝着不远处的花坛走去,没有发现在这边昏暗的小巷里,有三个妖怪刚陪她经历了方才的一切。
  耳鼠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她身上,半晌才笑了一声,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又不是真的尸体,埋了又什么用。
  步衡没反驳,收回视线到耳鼠身上:如果你想,以后可以变成人形去我们公司找我,我会带你和她见面,虽然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到底是谁。
  耳鼠低头沉默了有一会,最后摇头拒绝:算了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和人类打交道了。
  也好,步衡轻轻笑了一声,也不再劝,那你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打断,周吝眉头微微皱着,目光落在耳鼠身上,你身上有别的妖气,是狕?
  耳鼠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双眼睛谨慎地盯着周吝,似乎在判断自己能从他手下逃脱的几率。
  周吝抱着手臂,对她的防备毫不在意:不想说算了,我这几天管的闲事够多了。
  说完拉了拉步衡的胳膊,转身就走,回家。
  哎,等等!眼看他们两个真的要走,耳鼠几步过去拦在他们前面,告诉你们也行,正好我不知道要怎么安顿那家伙呢。
  说完她拉了拉自己的马尾,最后回头往不远处的花坛看了一眼,看见魏乐乐将自己手里那个小盒子埋进土里,才收回目光,冲着步衡和周吝招了招手,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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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魏乐乐家离市中心不算远, 交通便利,缺点就是周边都是老旧的居民区。虽然这几年云州市在城建上下了不少功夫,但总有那么几条位于边边角角的巷子, 连盏路灯都没有, 每每天黑之后, 幽深地让人不敢靠近。
  耳鼠一路带着步衡和周吝穿过好几条这样的小巷,最后转进了一个已经半封闭只等着拆迁的小区, 脚步才停了下来, 指了指面前一个看起来有些残破的危楼:就在那里了。
  周吝伸手拉住要向前走的步衡, 一双漆黑的眼睛在夜色中愈发明亮, 直看得耳鼠心中不自觉发怵。
  这里面?周吝问, 你先进去。
  如果换了别的妖怪这么和自己说话,耳鼠早就翻脸走人,偏偏面前的是睚眦, 她不耐烦地甩了甩辫子,瞪了周吝一眼, 伸手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喵呜!
  近乎凄厉的猫叫声划破长空,耳鼠一惊, 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跟着就看见几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野猫从门里出来, 一步一步地逼近到她面前。
  这都从哪冒出来的?耳鼠瞪着已经逼近到自己脚下的那只黑猫,长长的指爪从指尖冒了出来, 滚远点,再过来我动手了!
  那黑猫自然听不懂她的话, 但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也没再向前,身体微拱, 浑身上下的毛都炸着,喉间发出低低的叫声,像是在警告。
  步衡看了看那扇被几只猫挡住的破门,又打量了几只野猫,低声道:它们应该是想警告我们,不要靠近它们的地盘。
  它们的地盘?耳鼠瞪起眼睛,那狕呢!
  她说着,急忙向前走了两步,却被一只手从背后拉住衣服。
  周吝的视线从地上的几只野猫身上扫过,最后看向耳鼠:你把狕藏在里面?
  不是我藏的,我是之前出门无意中撞见那家伙,然后一路跟过来,发现他自己躲在这里。耳鼠低头与面前的黑猫对视,我看着这儿还不错,能遮风能避雨,平时也没什么人,元老会那些家伙更不会找过来,就由着他住在这儿,偶尔过来看看送点吃的,谁想到居然是这些家伙的地盘!
  狕也是禁地的妖怪?步衡看着周吝,小声问道。
  嗯。周吝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等我一下。
  下一刻,高大的年轻男人消失不见,跟着一只红色的妖兽凭空出现在夜色之中。
  步衡愣了一下,才发现他口中叼着一只半大的幼崽,外形看起来像豹,头顶还有分明的花纹。与幼崽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对视之后,才想起来问:这是
  周吝放开了一直咬着的幼崽后颈,将它丢到步衡脚边:狕。
  狕在地上滚了两下才勉强站稳,抬爪揉了揉脑袋,歪着脑袋看了周吝一会,突然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抱着他的爪子亲昵地蹭了起来。
  几只野猫在瞧见狕的一刻突然变得激动,低低叫着想要凑上前来,周吝偏了偏头,喉间发出一声不耐的低吼,锋利的牙齿闪着寒光,几只野猫登时顿住脚步,盯着面前这只凶神恶煞的巨大妖兽犹豫了一下,不怎么甘心地退了下去。
  周吝化作人身,弯腰捏着后颈将狕提了起来,狕睁着一双大眼睛与他对视两秒,终于开口:喵~
  周吝:
  他伸手一根在狕前额弹了一下:说人话。
  狕抬起爪子揉了揉自己被敲过的地方,歪头想了想,奶声奶气地开口:睚眦,好久不见!
  周吝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果然小家伙就是烦得很。
  他目光微动,看见身边的步衡,干脆直接将狕塞进他手里:麻烦的家伙,你看看回去要不要画下来。
  步衡下意识地伸手将只有一只猫咪大小的狕接了过来。
  小家伙在他手里不安地动了动,最后干脆支起身子,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步衡:你是谁?
  跟你没关系,周吝伸手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安分一点。
  狕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只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露在外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步衡用一根手指揉了揉他的头顶,语气和善:我叫步衡,是睚眦的朋友。
  狕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朝周吝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步衡,明显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步衡轻轻笑了一声,抬眼看向几步之外看见狕之后明显松了口气的耳鼠。
  你打算带狕走?周吝替步衡问出口。
  耳鼠朝步衡手里看了一眼,扬着下巴说:谁愿意带这么个小拖油瓶,我又不是那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没事儿喜欢养儿子。先前只是怕他饿死在这儿,现在有你们在,正好不用管了。
  说完,她挥了挥手:该了结的事儿都了结了,这次我可走了!
  周吝看向步衡,步衡一边揉着怀里狕毛绒绒的脑袋,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周吝抱起手臂,盯着耳鼠的脸:滚吧。
  睚眦,你真有点不一样了。耳鼠轻轻笑了一声,朝着步衡点了点头,再见,小妖怪。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步衡沉默了一会,突然扭头看了周吝一眼:耳鼠曾经伤害人类,违法《妖族管理法》,应该将她送去元老会。
  元老会我才懒得管他们的事。周吝转头回视他,你既然知道,先前耳鼠窃居你同事家的时候,怎么不跟元老会举报,方才又为什么默认他离开?
  我步衡低头,看着被他揉得昏昏欲睡,已经逐渐打起呵欠的狕,语气平静,我还只是个幼崽,不认识她是什么妖怪。
  周吝愣了一下,跟着就大笑起来。
  步衡抬头,瞧见他的笑容在夜色之中格外灿烂,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笑声惊扰了怀里的狕,只见他挣扎着抬了抬爪子,捂住自己耳朵,跟着就呼呼地睡了过去。
  步衡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和周吝一边并肩向外走,一边低声问:狕多大?
  不是他非要问,实在是禁地的妖怪不太一样,上千岁的棠梨心智单纯的像个少年,眼前的狕看起来只是个幼崽,但谁又知道会不会又是个成百上千岁的妖怪?
  五岁。周吝往他怀里看了一眼,低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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