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

  卢城提到昨天也发生了相同的命案，于是众人都问他，昨天死的是谁。
  “镖局的。”卢城道，“四海镖局的当家人。”
  展昭和白玉堂愣了那么片刻，随后异口同声，“孔四海？”
  卢城点头，一摊手，“所以我觉得我都不用回陷空岛，等这边开幕礼之后那边估计就轮到豆腐饭了。”
  众人面面相觑。
  白玉堂则是皱眉，“孔四海并不是四大门派的，不过……”
  卢城点点头，“孔四海是颜行鸣的把兄弟。”
  众人了然，难怪颜行鸣臭着张脸很不开心的样子，果然是有心事。
  展昭端着杯子，好奇问卢城，“城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死的时候都被挂起来？街面上的人是怎么议论这事情的？”
  卢城无奈，“不瞒展大人，我还真是认真打听了一下，不过目前为止没什么人知道这几起命案的原因。其实四大门派开始死人的事情很早之前就已经传开了，不过消息一直被盖着。这苏州府的事情，只要四个门派下了命令不要传出去，基本就很难传起来。我出门的时候，二爷也让我顺便查一查。”
  白玉堂点了点头。
  “不过今天的尸体是被挂在外边的！”霖夜火道，“而且还是最高的那座楼上，这是不是表示凶手并不想让这件事情被包住。”
  “江湖门派的恩怨啊……”庞煜不是江湖人，托着下巴问，“会不会是寻仇之类的？”
  “有可能哦！”包延也点头表示同意，“那么费劲布置尸体，花很多时间吧？”
  “也不一定。”白玉堂道，“如果，那些细丝就是凶器的话。”
  “我也这样想。”展昭点头，说着，拿了一个瓷杯子，又问辰星儿，“有没有丝线？”
  辰星儿从针线包里给展昭拿出了一小捆丝线。
  展昭拽了长长一根丝线来，在杯子上绕了几个圈之后，拽住两根线头。
  众人都看着他的动作。
  展昭用内力一拽绳头……就听到“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响起来，再看那个杯子表面，产生了网状的裂纹，轻轻一戳，就碎裂了。
  霖夜火摸下巴，“按照尸体的情况看，骨骼应该是碎了，不过好似没碎得那么粉。”
  展昭也点头，拿着细丝研究。
  “对方功夫很好么？”庞煜问。
  “不止功夫好。”赵普也拽了根丝线，“首先丝线不是太好控制，要那么多同时将人困住，然后用内力将人全身的骨骼都震碎，这个高难度啊……”
  “而且不觉得费劲么？”霖夜火问，“还不如拍两掌把人的骨头都拍碎……”
  展昭也皱眉。
  白玉堂拿出之前谭少岩给他们看的，那个神秘人让他打造的十只金环的图纸，“这个工具呢？会不会趁手一些？”
  众人都研究。
  这时，就见天尊摇了摇头，殷候也幽幽来了一句，“小孩子见识。”
  众人都抬起头看二老。
  小四子坐在天尊腿上，正双手托着下巴听大人们讲话，也不知道他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反正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天尊和殷候的评价，就仰起脸看二人。
  展昭等人也看二老，那意思——有什么高见？
  “从那具挂着的尸体来看，不是全身骨骼粉碎，而是只有关节粉碎。”天尊纠正。
  公孙也道，“看着的确是，因为如果是全身粉碎的话，倒反而挂不住了。”
  展昭托着下巴，“这样，要怎么做到？”
  殷候指了指那个杯子，道，“这骨头啊，不是内力震碎的。”
  众人都看他俩，“那是怎么碎的？”
  天尊拽过一根细丝，对着一旁船舱门口放着的一根笤帚甩了过去。就见丝线缠绕住了笤帚的竹制长柄，随后众人听到了竹竿撕裂拗断的声音……再看，就见竹竿被细丝勒紧变形，最后断裂。
  众人都愣了一会儿，随后同时明白了过来。
  展昭点头，“不是震断，而是勒断的啊！所以尸体是被细丝勒住的关节处断了，而别的地方完好。”
  想到这里，展昭戳了戳白玉堂，问他，“刚才尸体上缠绕了好多丝线，不过被挂住的是几处？”
  “十处。”白玉堂和公孙异口同声。
  小包延也点头，“嗯！是十个地方有绳结，挂在牌匾上的。”
  展昭将细丝扯出来了十段，绕在手指上，想要将十根细丝都甩出去绕著一根栏杆，但是并不顺利。
  “这个高难度。”霖夜火也试了一下，同样没有成功。
  “需要有特殊的工具才行。”殷候伸手拿起那幅图纸来端详了一会儿，“似乎这就是操控那些细丝的凶器。”
  众人都觉得新鲜——他们处理案子那么久，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没尸体、没凶手、只有一张凶器的设计图。
  “我比较好奇的是，四大门派在隐瞒些什么？”白玉堂说。
  其他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邹良也说，“纸包不住火，事情越闹越大，那四家本来是苦主，却搞得见不得人似的。”
  “可是人家不报官，官府也没法介入。”赵普道，“那个苏州知府面得跟个什么似的，四大门派又强硬，应该不会配合。”
  天尊摇了摇头，“那些江湖人不会跟开封府合作的，展昭是魔宫的人，如果强行接手这个案子，势必会搞到中原武林再次与魔宫为敌。”
  殷候端着杯子笑得有些促狭，“他们有这个胆子么？我魔宫倒是不怕。”
  天尊望天。
  展昭则是摆手，“不行，魔宫好不容易摆脱世事纷扰，不能再卷进江湖纷争里去！”
  “那要怎么查？”公孙问。
  “既然江湖事江湖了，那就以江湖身份来查这个案子么！”展昭微微一笑。
  白玉堂也点了点头。
  霖夜火托着下巴想了想，道，“也对，我们也算江湖人的么，哦？”
  一旁，邹良凉丝丝泼他冷水，“人家是中原正统，你是西域野路子。”
  火凤来气，抬脚狠狠踩他脚。
  众人聊着天，船进入了五庄的渡头。
  下船，已经快到傍晚了。
  庄园里，丫鬟小厮进进出出忙碌着，展昭等人回到房间，刚坐了一会儿，门口有人求见。
  白玉堂一问，竟然是那位面哒哒的苏州知府。
  展昭一笑，“大概是怕自己乌纱不保，跑来补救来了。”
  赵普直摇头，“回去一定让包相参他一本！这德行回家养老好不好，当什么知府！”
  众人将苏州知府请了进来。
  这位知府姓魏，叫魏亨通。众人听了名字都暗暗叹气，取这个名字一定是想官运亨通……不过貌似希望不大了。
  魏亨通给赵普和展昭见礼，展昭请他坐下喝茶。
  魏知府坐下就叹气，说自己难做啊，苏州府衙门几百个衙役捕快加起来也打不过四大门派随便几个小徒弟，更别说跟那些门派高手较量了。也就两浙路转运使手里有兵马，能被他们正眼看一眼，可是转运使黄大人辞官了，他就更加孤立无援。
  展昭打断他吐苦水，问他，“魏大仁，这苏州府究竟发生了多少起类似的命案？为何一路上听到好多？”
  “呃……”魏亨通直咧嘴，“这个么……”
  他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就见赵普身旁邹良冷冷看了他一眼，魏亨通咬了咬牙，道，“那个……到目前为止，应该已经死了至少八个人了！”
  众人一愣。
  “八个人了？”展昭惊讶，“你竟然不管也不调查？”
  魏亨通直摊手，“展大人！他们都不肯报官，尸体都是江湖人发现的，一下子就收走了，我这边都是听人传说，等听到消息之后派捕快衙役前去查看，凶案现场都已经没了……说实话，下官这半个月尽听到出命案，什么蜘蛛丝挂尸体，可从没见过！今天第一天见着真尸体！”
  “你知道凶手是谁么？”展昭问。
  魏亨通摇头，表示不知道。
  “有没有嫌疑人？”
  魏亨通接着摇头。
  “为什么尸体布置成这样？”
  魏亨通还是摇头。
  “四大门派在隐瞒什么？”
  一直摇头。
  最后，赵普忍不住了，问他，“你他娘有知道的没有啊？”
  魏亨通叫赵普吓得一激灵，战战兢兢道，“下官，的确是知道一点点，线索，不知道有没有用！”
  “说！”邹良催他。
  “死者，都被剪掉了一些头发。”魏亨通回答。
  公孙愣了愣，“头发？”
  众人都仰着脸开始回忆，刚才大老远看了一眼，也没注意头发是有多长。
  “据说是耳后，被剪掉了大概拇指粗的那么一截头发，齐根剪断的，所以很明显。”魏亨通道，“其他的，下官就没打听到了。”
  说着，他又开始巴拉巴拉说自个儿多难办啊，江湖人势力太雄厚啊什么的，展昭和赵普赶忙就派人把他给打发走了，让他有线索了立刻来报。
  送走苏州知府，众人就想研究下一步怎么办。
  这时，外头白福兴匆匆跑进来，“五爷五爷！看谁来啦！”
  白福话没说完，辰星儿也月牙儿也跑进来了，“展大人！外边好热闹！”
  与此同时，就听到外头人声鼎沸，像是有什么大部队进驻了一样。
  “嚯。”赵普挑眉，“欧阳把人带来了？”
  原来，早些时候一看到五庄的规模，赵普就让影卫去通知欧阳少征，把衙役和兵马带到这里来，别去魔宫打扰老人家的平静生活。
  只是等众人跑出去一看，都傻了眼。
  展昭刚刚跑进院子，就听到一大群奶声奶气的喊声，叫什么的都有，什么“猫猫展展小喵爷……”
  众人目测了一下，五六十个跟小四子差不多大的娃娃齐扑展昭，另外一半扑殷候和天尊。
  天尊惊得撒腿就跑。
  殷候直跺脚，“谁把小孩儿都带这儿来了！”
  再看展昭，已经被娃娃们包围，拽到，扑住。
  原来，不止衙役们和官兵来了，魔宫的人也都来了，去魔宫过年和参加婚礼的魔宫后代也来了，那一大群规模浩大。外头的马车还在接踵而至，跟着白福进来的还有陷空岛众人，白玉堂的四个哥哥嫂子都来了，也是带着一群小孩儿，还有映雪宫和红樱寨也来了好多人，陆天寒也带着陆凌儿来了，夜叉宫也跑来一些人凑热闹的，立刻……整个五庄被占领了。
  赵普揉着眉心对欧阳少征勾手指。
  欧阳也无奈，“魔宫那边说跟白玉堂说好了，索性都来五庄过年得了，也省的那么多人涌去魔宫闹腾。”
  展昭觉得人多热闹是挺好，但这里毕竟是白玉堂的宅邸，白玉堂最怕吵闹，这么多人拖家带口的……
  可是转眼看，就见白玉堂笑了笑，道，“我觉得这样比较好，之前跟安云墨也商量了一下，他会多派些帮忙的人过来。”
  展昭倒是明白了，毕竟，魔宫的地理位置还是不宜公开，这么多人去的确不太方便。虽然魔宫不在意，但白玉堂可能是想到了这点，所以和安云墨私下商量，将大家聚集到五庄这么大的地方来一起过年。
  展昭自然开心，爬出小孩儿堆，顺便指挥小孩儿们去抓殷候和天尊。
  最终，殷候和天尊也没跑掉，被一群小孩儿逮住，连幺幺和小五都没跑了，成了大型玩具。
  幸好五庄真的是大，分了东南西北四个跨院还有外边一个小院子，还有后山和渡头。
  兵马都安排在后山和渡头了，魔宫、陷空岛、映雪宫和红樱寨等一大帮子亲戚都安排在不同的夸院里，展昭他们住到了庄园最靠外的一座小别院里，包大人和庞太师他们都来了，方便研究案情。
  太师明天还要去一趟两浙路转运使的府邸，暂时接手黄通手头的公务。
  等将这一大家子安顿妥当，天都黑了。
  天尊、殷候、无沙大师、陆天寒，还有魔宫一大群老头老太太，带了那百来个小孩儿，在五庄门前的大片平地上放烟花，满天的烟火灿烂，连苏州城里的百姓都跑到外头来看。
  而此时，展昭等人都坐在五庄的屋顶上，边喝酒，边看烟火。
  展昭戳了戳身边的白玉堂，“说起来，做江湖人什么感觉，我都快不记得了。”
  白玉堂拿着酒杯想了想，回答，“也就家猫和野猫的区别吧……”
  话没说完，展昭伸手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