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甘芙和林朗都好奇的看向不远处的两个小厮,衣衫的确是二皇子府的。
  “让他们进来!”甘芙不知道南宫博的目的是什么,但她不能直接拒绝,于是只能接受。
  “奴才参见六小姐!”两个小厮捧着东西恭敬的走了进来,一个小厮解开手中的布套,赫然一柄古琴出现在众人眼中,“二皇子说,听闻六小姐要和五小姐比试琴艺,二皇子偶得这柄噬心琴,觉得只有六小姐才配得上这古琴,所以命奴才送来!”
  “这是‘一品堂’刚刚做出的‘仙缕羽衣’,是用仙鹤的翅膀下最柔软的羽毛绞成丝织出的布,样式是今年京城最流行的款式,而且是仙衣散人亲手设计的,统共只做了四件。”另一个小厮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盒子,谄媚的垂着头,“二皇子说这件衣服最符合六小姐的气质,所以请六小姐明日务必穿这件衣服!”
  小厮的话一出,甘芙和林朗对看了一眼,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还请转告二皇子,噬心琴太过霸道,民女定力不够,恐不能驾驭,所以不能接受!”甘芙听说过噬心琴,之所以名为噬心,是因为这琴利用好了可以控制人心,她猜测南宫博是想让自己用噬心琴控制评审,从而赢得比赛。不得不说,卑鄙之人想出的办法也是卑鄙,原本不过一件简单的比试,却被他弄得好像生死决斗一般。
  然后,当比试过后,甘芙才明白南宫博并不是最卑鄙的人,因为她把这个比试看做简单的切磋,可不代表别人也这样看。
  林朗心里不禁感叹,看来有心人还不少啊,仙缕羽衣统共四件,甘芙就已经得了两件了。
  “二皇子只命奴才送琴,没有让奴才再带回去,恕奴才不能从命!”说完,两个小厮像是逃命一般跑出了院子,让甘芙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妹妹,二皇子不是和你四姐订亲了吗?怎么会送你这么名贵的东西?”林朗看似无意的一句问话,实则饱含深意。他是在提醒甘芙,二皇子已经和甘薇订了亲,她最好不要掺和进去。
  甘芙明白林朗的意思,笑了笑,“我听说,地下暗桩里,压我的一方已经高到十六倍了,二皇子恐怕也在暗桩压了庄,偏偏他还是压了我胜,所以才特意送来了这上古名琴,告诫我一定要赢了这场比赛!”甘芙这话听起来像是跟林朗解释,其实是说给隐在暗处的人听的!
  林朗会心一笑,“原来如此!看来妹妹你一定要努力了,不然,会让二皇子输的很惨的!”
  “我只能尽力而为了!”甘芙故意无奈的笑了笑。“表哥,你看我这里已经有了一件‘仙缕羽衣’,不知可否将另一件退回去呢?”
  “衣服哪还嫌多?”林朗对甘芙的欣赏又多了几分,京中的贵女,哪个不是想方设法添置自己的衣橱,凡事,着小姑娘倒好,这么精美的衣衫她竟然会嫌多?
  “你不知道,听说‘仙缕羽衣’出来了,我央求了哥哥好久,到了你这里怎么还嫌多呢?六妹妹既然多了,就给我一件啊!”林灵吃味得紧,哥哥真是重色轻妹,以前什么好的都紧着她,现在有了好的都想着甘芙。
  正文 第55章抚琴?你不配!
  “‘仙缕羽衣’虽然贵重,有一件足以,多了也只是压箱底罢了!”甘芙并不是假装清高,她一直觉得一个人的美不是靠几件衣服就能衬托出来的,真正的恒久的美在于内心,“灵儿姐姐喜欢,那这件就给灵儿姐姐了!”
  “要是别的东西我肯定第一个就着她,但‘仙缕羽衣’的气质飘逸如仙,她的性子却跳脱活泼,衣服穿在她身上就浪费了!”林府好衣服多得是,林朗也真心疼爱妹妹,之所以不给林灵,就是因为林灵的气质压不住这件衣服。
  “哥哥就是偏心,我怎么就穿不出‘仙缕羽衣’的气质了?”林灵可不依了,嘟着嘴不悦的瞪了一眼林朗。
  “仙女也不都是清高飘逸的,灵儿姐姐活泼可爱,穿上‘仙缕羽衣’便是一个可爱的小仙女!”林灵的性子很像以前的沈敏,不知人间疾苦,单纯活泼,所以,甘芙一直将林灵当作自己的妹妹,格外的宠溺了些。
  “还是六妹妹懂我!”林灵也只比甘芙大几个月,加之被家中人保护的太好,所以养成了简单纯净的性子,什么情绪都表露在脸上,甘芙一句话就让她忘了刚才的不悦,笑得灿烂。
  林朗无奈的笑了笑,自己妹妹的性子他了解,不过嘴上说说,心里不可能真的生他的气。
  “启禀六小姐,贤王府派人来接你了!”翠娥从第一次被甘芙打了之后,就一直被排斥在甘芙生活的范围之外,平时只能跑跑腿,虽然不满,却也无能为力,因为她私下里去找过大夫人,请求大夫人将她调回红枫苑,可大夫人不但不同意,还训斥了她,只得作罢。
  甘芙朝林朗和林灵抱歉的微微一笑,“表哥和灵儿姐姐来,芙儿原本该好好招待你们,可我之前答应了贤王,要为他抚琴,所以恐怕不能陪你们了!”林朗特意送琴和衣衫,她却不能好好招待人家,甘芙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六妹妹不用客气,既然你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了!等你赢了比试,我们再来为你庆祝!”林朗拱手作揖,然后和林灵转身离开了。
  甘芙换了身衣服,坐上贤王府的马车朝贤王府而去。
  到了贤王府,甘芙被带到了贤王的院子,同样的地点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所以没有最初的局促不安,径直走到后院。
  今日南宫御仍然一身白袍,黑发全部披散,不过今日没有喝酒,而是端坐在早就准备好的茶几旁,他身后是一树玉兰,刚刚发出嫩白的花苞。都说美人如玉,见到了此时的南宫御,甘芙不得不感叹,男人也可如玉,不是君子一般的温润,而是如玉一般的纯净坚韧。
  “这是我按照你说的方法烘培的腊梅花,你来煮!”南宫御稍微抬了抬眼俭,长长的睫毛如一尾羽毛轻轻卷起,漆黑的瞳孔中瞬间迸射出一道微光,直窜入甘芙的眼眸,落入心底,荡起一圈圈涟漪。
  甘芙被那道微光搅乱了一池春水,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紧张,呆愣的盯着前面那个如谪如仙的男人,心跳也在这一刻快了起来。
  南宫御见甘芙呆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蹙了蹙眉头,“发什么呆?”
  “啊?”甘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因为羞涩,俏脸瞬间通红,于是半垂下头,掩去了心中的悸动,然后走到南宫御身旁跪在了茶几的对面。
  轻轻执起一旁的纯白瓷器,先放了几朵腊梅花在杯中,端起一旁早就烧沸的开水倒进茶杯中,橙黄的腊梅花在纯白的瓷器中立刻随着蒸汽晕开,慢慢的绽放,最后漂浮在水面,这个过程犹如一朵腊梅瞬间盛开,让人嘘叹不已。
  “为什么你泡的时候能让腊梅花瞬间盛开,而我不能?”这是南宫御找甘芙来的目的,他自己也泡了很多次,可就是无法让腊梅花在水中慢慢绽放。
  “技巧就在倒开水的动作!”甘芙又拿过另一个杯子,放了几多腊梅花,“在冲泡的时候,水一定要从杯沿倒下,而且水量不能太大,倒水的过程必须慢,这样,腊梅花的花瓣才能慢慢的吸收水份,只有吸足了水分,腊梅花才会慢慢绽放!”
  “原来如此!”南宫御像是学到新知识的孩子,开心的笑了,这一笑,几乎倾倒了他身后的那一树玉兰。
  甘芙抬起头,刚好看见南宫御会心的一笑,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南宫御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南宫御是在她和太子订婚的时候,那时候她才十岁,像个小大人一样坐在皇后的身边,南宫御一袭紫色蟒袍如天神一般站在那里,那时候,她就觉得那个男人长得好美,他的美不是女子一般阴柔的美,也不是武将一般阳刚的美,而是如白玉一般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美,他的美不需要任何的语言和动作,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便让人无法忽视。但那时候的南宫御离她太远,远到她连欣赏他的美的资格都没有,因为那种远不止是现实的距离,更是身份上的距离和心里的差距。
  如今她就在他的面前,他的笑只对她而绽放,而她不再是他的侄媳妇,他也不再是她的叔父,他们就是一对最普通的男女,虽然她还是要跪着仰望他,可她却觉得这样的距离好近好近,这样的氛围美好得如梦幻。
  南宫御执起茶杯放在鼻翼间嗅了嗅,唇边的笑意还没有消散,白皙修长的玉手握着洁白的瓷器,唇畔那一丝微笑瞬间温暖了二月的寒风,也温暖了甘芙冰冷的心。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能一笑倾人心,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美好的人和事。
  “为本王弹奏一曲吧!”南宫御并没有发现对面的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什么变化,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甘芙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琴台边,看见那柄古琴时,忍不住抽气了一声。这是流觞琴,是她的琴。惊讶的抬起头,甘芙的心境无法再平静,这琴是她父亲送给她的,而她也极爱这琴,沈府被抄家时,这琴被一个侍卫拿走了,南宫御竟然将她的琴找了回来。
  轻抚着熟悉的琴弦,满满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关于这琴的来历,关于听琴的人,关于沈家的一切一切。汹涌的悲伤随着拨动的琴弦融进了低沉的音调中,弥漫在四周,让沉浸在茶香中的南宫御目光渐渐的迷离了起来。
  他记得这首曲子,《流觞》,他曾经听沈慧弹过一次,那时候他还批评沈慧少年不识愁滋味,虽然拥有绝世名琴,却弹不出流觞的韵味。《流觞》是千年前一位为爱求而不得的男人所做的曲子,那位高人经历了皇权富贵,也经历了悲伤哀怨,在人生的最后时间,作出了这首曲子,所以,沈慧一个小姑娘自然弹不出这曲子的韵味。
  他之所以惊叹,是因为甘芙将《流觞》的大悲大怨展现的淋漓尽致,仿佛一个经历了人世沧桑和起落沉浮的老人在回忆曾经的喜怒哀乐,感叹如今的孤独终老。
  一曲弹罢,甘芙已经泪流满面,只颤抖的手还放在琴弦上不忍落下。
  “慧儿,你回来了吗?”南宫御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甘芙身边,一把抓住甘芙的手,急切的询问。她可以弹出沈慧的感觉,可以泡出沈慧的味道,若说她是沈慧亲自所授,却不可能连感情都一样,所以,南宫御迷惑了,他分明感觉到沈慧回来了,好像就站在自己身边。
  “王爷?”甘芙被南宫御抓的疼了,看到南宫御眸中的期待和欣喜,她知道南宫御是将自己当作沈慧了,于是怯怯的道:“王爷,民女是甘芙!”
  南宫御眸中的亮光慢慢的消散,最后变成了灰暗的沉寂,抓着甘芙的手也放开了,转过身不再看甘芙。
  甘芙看着南宫御突然变得落寞和消沉,背影是那么孤独和寂寥,她恨不能立刻告诉他,她就是沈慧。可她不能,泪水静静的在脸颊上滑落,再多的悲伤都只能咽进肚子里。
  “这琴就送给你了,你回去吧!”南宫御背对着甘芙挥了挥手,身子如千斤重,脚步沉重的走进了他的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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