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桂宫门外挽星河

  秦牧看到她的笑容,一颗心又像是融化了一般。
  融化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涌江的芦花荡边,芦苇飘着雪白的芦花,牧童骑着牛,牛在在岸边慢慢吞吞行走。
  那天,他脑中总有一个奇妙的韵律在回荡,想要哼出来,唱出来,却怎么也无法哼出唱出。
  他觉得那个韵律这么熟悉,这么亲切,然而却总是记不起来。
  此刻他记起那首童谣了。
  他在篮子里的襁褓中,听过这首童谣,听过这个声音。
  他走到那个哼着他熟悉又记不起的儿歌的女孩身旁,坐了下来,笑着说:“好久不见。还记得那个篮子里,叫秦凤青的婴儿吗?我就是他。”
  白璩儿看着他,脸上慢慢的浮现出惊讶,惊讶又变成了笑容:“还记得坐在箱子上的那个女孩吗?”
  “记得。”
  秦牧心里火辣辣的,不知道是伤势还没好,还是有什么古怪的情绪在作祟。
  白璩儿的双手箍住自己的双膝,身躯挺得笔直,怔怔的看着下面的江山,道:“延康真好看。”
  秦牧向下看去,看到万家灯火,在浩瀚无垠的大地上,山川间,城市的灯火点点,有灯火的地方便有人。
  延康尽管逢此剧变,然而顽强的人们依旧想方设法生存下来。
  坐在月宫中去看凡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高高在上永恒为昼的天庭,欣赏不到阴影的美,也看不到在黑暗中点亮一盏盏灯火的人们心中的希望。
  月光皎洁,天图中的月亮阵法打开了大半,即将成为满月,秦牧觉得自己应该睡了五六天的时间。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侧头看着身边女孩的脸颊,问道。
  “延康国师遇到我,我与他论剑几日,然后便听闻一个叫司芸香的女孩派人四下寻找开皇的四大天师四大天王,说是秦家子有难,去北方诸天救援。”
  白璩儿道:“我便先赶往这里,打算从天图进入大黑宫,刚刚把天图中的域外天庭神祇清扫一空,龙胖便带着你过来了。”
  秦牧恍然,笑道:“从天图中潜入大黑宫,甚至偷袭大黑天,都是极佳的主意,恰恰可以避开他的感知。”
  白璩儿笑道:“是的呢。你昏睡时,闻天阁、寒塘、烟云兮他们也寻过来了,也是从天图进来的,开皇的四大天师到了三位。寒塘打算把天图弄出一个豁口,然后把鱼线送到大黑宫,把你钓上来。”
  寒塘是渔翁天师的名字,烟云兮则是子兮天师的名字,不过烟云兮是女装的时候的名字。
  渔翁天师号称钩无虚发,将秦牧钓上来却也有可能。
  “烟云兮打算布阵暗算大黑天,闻天阁却说延康与大黑天并无恩怨,或许可以亦敌亦友。”
  白璩儿笑道:“他们都很关心你,见到你没有大碍,这才离开。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秦牧心中暖暖的:“说来也奇怪,我一觉醒来,伤势便全好了。我伤到了本源,原以为要恢复几年才能修炼到全盛时期。你给我吃了什么灵药?”
  他心中很是纳闷,伤到本源,那么伤势就极为严重了,即便他是医道的大宗师,也需要四处搜寻罕见的灵药,慢慢的调养身体。
  即便这样,最低需要几年才能补好身体亏空。
  白璩儿曾经喂他吃药,还用龙珠滋润他的元神,让他以为是白璩儿灵药的作用。
  “我给你用的灵药都不是稀罕物儿,只是帮你吊住性命,却无法根治,然而我发现,你在睡觉的时候伤势自己便慢慢的好了。我也很是纳闷。”
  白璩儿思索道:“你在入睡的时候,闻天阁他们来了,也察觉你在自我恢复。闻天阁说,你体内是一种佛法以奇异的方式运行,让你仿佛重活了一遍。但是这种佛法从何而来,他也不太清楚,我也没能查到这种佛法的出处。”
  秦牧心中微动,像是重活了一遍,然后伤势便痊愈了,而且本源也恢复到巅峰状态,这种功法像是与大梵天王佛的梦种入道有关。
  难道是自己的睡梦中修炼了大梵天王佛的帝座真经?
  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学过这门功法啊!
  当年,大梵天王佛曾经对他说,秦字大陆中有一尊大佛,蕴藏了他的帝座真经,需要他自己参悟才能学到。
  可是,秦字大陆一直被哥哥秦凤青所霸占,他呆在秦字大陆中的时间不多,无暇参悟。
  那么自己是何时学到的?
  没有去学,没有去参悟,反而得到这门帝座功法,实在太古怪了。
  突然,白璩儿站起身来,向他伸出手,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你想看一看真正的星空吗?”
  秦牧怔了怔,伸出手来,两人手掌相握。
  白璩儿牵着他的手,在天图中飞行,飞离月亮,笑道:“天图中是虚假的天象,都是阵法,然而天图后面便是真正的星空。我知道天图有一个破洞,从那里出去,便可以看到真正的星空。”
  秦牧不由自主的跟着,回头看去,只见月光中的月宫前,龙麒麟趴在一根柱子下打盹,此刻却站起身来向这边张望,也想奔过来看一看真正的星空。
  秦牧目光凶恶,龙麒麟连忙停步,又趴了下去,继续打盹。
  秦牧露出笑容,被这女孩牵着手,与她一起遨游天图。
  他们从天图中的星河飞过,那是大大小小的复杂阵法形成的星辰,结构很是繁琐,只是这里的神已经被白璩儿除掉,这些阵法无人看守。
  星河虽然是假的,然而从星河中飞过,那些璀璨的星光在他们周围倾洒,还是极为浪漫。
  “闻天阁说,他准备让延丰帝派来一些精通术数的士子,来维持天图的运转。”
  白璩儿带着他穿过星河,道:“那边便是天图中的太阳。天图中,白天的时候群星暗淡,星河无光,只有太阳才会发出光芒。然而到了晚上,星图中的太阳就会熄灭。”
  秦牧向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太阳的阵法此刻已经停止运转,这是一个传送门户状的圆形阵法,阵法内部是空的,里面有一座太阳宫。
  与他猜想的一样,这座阵法是借用真正的太阳的光芒,因此能够散发出光和热。
  “天图的破洞在这里。”
  白璩儿来到太阳宫,带着他走入宫中,笑道:“不过这个破洞,只有在点亮太阳阵法时才会出现,我们便可以从破洞中飞出去,看到真正的星空了。”
  秦牧眨眨眼睛,道:“现在延康是夜晚。”
  白璩儿嗯了一声。
  “我们点亮太阳之后,月亮和太阳会一起出现在夜空中。”秦牧继续道。
  白璩儿又嗯了一声,脸上有惋惜之色。
  秦牧展颜笑道:“那么就这么干吧!”
  白璩儿欢呼,飞速的来到宫殿的正中央,那里有一片猩红大布,不知是什么材质织就,绣着三足金乌图案,下面有什么东西将大布支起。
  白璩儿用力扯开大布,露出一个支架,支架上是精美的符文图案构建而成的手掌印记。
  她的手掌按在图案上,看向秦牧,有些迟疑:“真的要点亮太阳吗?会不会太惊世骇俗?”
  秦牧笑道:“延康民众早就习惯了。论惊世骇俗,夜里出现太阳这种事情,怎么也比不上元界破封惊世骇俗。这几年,延康民众见到了天灾爆发,见到了涌江变成天河,无数神魔复苏,天空出现诸天,他们的承受力比我们想象的更强。”
  白璩儿放下心来,催动元气,只听嗡的一声从支架上传来,接着嗡嗡声沿着地面四面八方流动。
  很快,太阳宫外的阵法符文被点亮,符文变得赤红,阵法旋转,向四周分开。
  此时延康尚未进入深夜,还有不知多少人家亮着灯火,城市的地方灯火更加明亮,还有行人在游着夜市。
  然而,突然间天空中太阳就这么突兀的升了起来,悬挂在天穹上,将黑夜一下子驱散!
  不仅如此,天空中还有月亮,而且月亮的光芒竟然比太阳也不遑多让,极为耀眼。
  延康的民众惊呆了,元都的神魔半神们也惊呆了,不知多少人抬起头来,怔怔的看向天空。
  太阳宫中,白璩儿抓着秦牧的手飞奔,笑声在前方传来:“快一点,趁着神魔们寻来之前咱们溜出去!”
  秦牧心里怦怦乱跳,跟着她来到太阳阵法的中央,只见里面有着一大块太阳黑子,黑斑极为碍眼。
  白璩儿带着他纵身向黑斑中跃去,衣袂翻飞,扑在秦牧的脸上。
  秦牧抬起另一只手拨开女孩的裙摆和衣袋,却见他们已经跃出了太阳阵法,跃出了天图,从那虚假的天象中跳了出来。
  他们正漂浮在浩瀚无垠的宇宙星空之中,身后是不知多长多远的天图,他们前方,是一轮漂浮在寂静的宇宙中的大火球。
  无比庞大,难以想象。
  他们站在这轮太阳前,渺小得如蝼蚁一般。
  白璩儿突然带着他飞行,浮光掠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上飞去,抬手指着一个方向,笑道:“你往那边看!”
  秦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座座诸天如同宝石,镶嵌在元界的天外,巨大的宝石中有日月星辰,像是镶嵌在宝石中的一颗颗亮点,幻明幻灭。
  他们从这些巨大的宝石外飞过,世界壁垒像是无形的薄膜,在他们接近的时候温柔的将他们弹开。
  白璩儿在世界壁垒上借力,使自己加快速度,带着秦牧遨游虚空。
  他们飞离了那个真正的太阳,秦牧抬头,看到了另一颗太阳,只是暗淡,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然后他在这颗太阳的上空又看到了一颗暗红色的太阳。
  “那里是当年的开皇三十三重天。”
  白璩儿带着他遨游,道:“开皇在这里建造了三十三个世界,不过那些诸天已经破灭了,损毁了。”
  她带着秦牧从第一颗熄灭的太阳旁边飞过,绕过这个太阳,他们看到了巨大的星系。
  “那是天公的眼睛,他应该能看到我们!”白璩儿兴奋的冲那团星系招手。
  秦牧也兴奋的冲星系挥手,激动得脸蛋都红了。
  秦字大陆中,天公分身哼了一声,向熔岩土伯道:“我看到这小子了,春风得意着呢。”
  熔岩土伯则看着正在兴奋的把大脑袋扎入杀生鼎中,屁股露在外面的“小土伯”,道:“有他得意?”
  秦凤青正在鼎内一五一十的数着自己的战利品,没有听见他们在聊些什么。
  大日星君则振翅而起,趴在秦字大陆,三只爪子扣住天穹,像是一个趴在屋顶上的大蝙蝠,借着秦牧的视线贪婪的看着外面的世界。
  “刚才那个最明亮的太阳,就是我诞生的地方。元都的唯一神阳!”
  大日星君喃喃道:“我出生的地方,第一声最明亮的乌啼,我还记得我拉着太阳在天空中奔跑……”
  突然,他眼前一暗,却是秦牧取出了柳叶,把自己的第三只眼盖住,让他无法再看到外面的景象。
  “混蛋,揭开,快点揭开!”
  大日星君叫道:“我要看看我的家乡!”
  赤皇思维将他扯了下来,道:“人家在外面谈情说爱,你凑什么热闹。咱们好不容易才有一点立足之地,借宿在这里,你就别提更多要求了。”
  大日星君缩了缩头:“你是借宿,我是被囚禁,咱们不一样。你说,他们现在做什么呢,还不让我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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