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王妃索贿

  “你说什么?!”
  从前来报讯的司法官口中听得刑堂事故始末,早前尚且心平气和得意洋洋的毛维,忍不住拍案而起,那张嘴唇艳红如抹丹朱,可见他心头的愤怒。
  薛陆离平息了民愤虽在意料之中,晋王夫妇也果然被牵涉进来,然而征兵一事非但没有受阻,甚至成了众志成城,那些个愚民,居然振臂高呼自愿投军,要用血肉之躯,捍卫君国抗击敌蛮,这样一来,毛维当然便没了借口弹劾晋王党阻碍征兵,居心不良!
  “展肚子这回算是彻底折了进去,就连于明府……也被停职待审,晋王下令,将展肚子扣于晋王府审问,于明府虽然没有被下狱,却是软禁在了县衙,待朝廷审断。”司法官虽然因毛府尹的怒火,也有些心惊胆颤,但事态既然如此,也只好壮着胆子把噩耗说完。
  “展肚子不怕,那人虽然愚蠢,却还省得厉害,又是至孝之人,就算为了他那老爹,也不敢招供对世父不利之辞。”举荐展肚子的毛趋担保道,但自然也会觉得沮丧不已:“没想到,晋王妃手段当真了得,竟然巧舌如簧,轻易便说服了那帮愚民。”
  “她凭什么担保补恤?她这是在收买民心,必定有不轨之图,我要立即上奏太后。”毛维没想到他的连环计竟被十一娘如此轻易便挫败,恼羞成怒,完全失去冷静。
  司法官苦着脸:“可晋王妃口口声声,都是出自太后授意……”
  太后难道会承认自己完全不顾百姓疾苦,晋王妃这是在伪传懿旨?
  毛趋劝道:“世父莫急,这回固然没让晋王烨与薛陆离入陷,对咱们并无太大损失,新政要推行,仅有这些平民支持可远远不够,关键还是大族,晋王妃当众宣告让百姓检举不法,咱们也早有安排,一计不成,再用后计即可。”
  郭居安也赞同道:“毛府君所言甚是,咱们并非全无准备,经此一事,将晋王系彻底导向重视民意,那些尚在观望之大族,寻常行事也并非皆无过错,咱们大可将计就计,挑唆各大豪贵不满晋王府。”
  他敲击矮案:“比如太谷那步棋,这时便可以动。”
  又再沉吟一阵,郭居安甚至微微一笑:“晋王妃这一手,虽然暂时平息了民愤,可时势如此,莫说新政尚未推行,便是推行,一时之间,也难见成效,府衙旧岁所收赋贡,还不够援充军需,晋王妃便算贴上妆奁,也难以如她应诺一般,真充足补恤,更不说还要资援那么多生计无着之平民,再兼广设官窑之政颁行,到时滔滔质疑,真不知晋王妃如何自圆其说、言出必行,到时便会被民意反噬,再兼毛府尹那环环相扣诸多计策,晋王系绝无胜算。”
  毛维这才平息了怒火:“是我太过轻敌,若非先生足智多谋,早便布好后着,只怕这回就要被这反击,弄得自乱阵脚了。”
  立时下令:“送信予纪伦,让他依计而行。”
  这才想起自己手下那倒霉的党徒于墉,又叫了个心腹过来:“想办法去见一见于墉,虽说又得委屈他一阵,但我绝不会让薛陆离得逞,把他往死罪参劾,说到底,他也是心急战况,想来太后应该会施以宽赦,至多罢职,也只暂时而已,将来不乏起复机会,让他千万不要自乱阵脚,否则便是神仙也难救他。”
  太后当然不会纵容底下人阻碍新政实施,要是于墉说了实话,不仅他自身难保,便连毛维也难以脱身,故而毛维种种计划,并不敢那样浅白的针对新政,纵然拉拢大族其实就是为了对抗新政,不过话也没有说穿,他还是为自己留足了后路,起码不会将把柄送给晋王系。
  又说于墉,当见丁勇众志成城要保家卫国,便心如死灰,晓得自己这回又要背黑锅了,纵然毛府尹为了自保,也不会看他被追究个死罪难逃,罢官在所难免,再被同党那样一安抚,于墉怎能不知他并没有第二途径可选,苦笑道:“还望转告毛公,卑职本为毛公提携才有今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卑职也知这回事情没办好,满心惭愧,若毛公为此不安,岂非更是卑职罪责?请毛公安心,纵然卑职被押解京都问罪,心中明白应当如何应对,一切皆为卑职急躁之过,与毛公无尤。”
  还有那展肚子,尽管是被押去晋王府,也是一口铁齿钢牙,面对严刑逼供也毫无畏惧,咬定是自己一人过错,连于墉都没有招供出来,贺烨听了阮岭禀报,不由挑起眉头:“是你们太过心慈手软了吧,他不过一介差役,又不是毛维所养死士,哪里至于这样忠心耿耿,待我去审。”
  就要亲自出马,被十一娘劝阻:“殿下就算问出实情,让那衙役签字画押,还能凭这罪供,将毛维党斩草除根不成?云州、广阳二部不受太后控制,太后必定不会将心腹撤走,这点子小罪伤不到毛维,再说就算毛维被罢了职,太后必定会再安插一个心腹,要是狠狠心让谢饶平来坐镇,这位可比毛维更难对付。”
  事实上谢饶平若来坐阵,起码不会阻碍新政推行,对战事而言是有利无害,可一来的确不利晋王图谋,再者,十一娘可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毛维,他若被调离太原,岂非又成了鞭长莫及?一旦失势,被韦元平与元得志连手治之死地,十一娘可没办法保住他一条狗命。毛维对于将来裴郑平反不无用处,就这么死了相当可惜,不算死得其所。
  “王妃若是不想让展肚子招供,为何把他逮来王府?”贺烨诧异。
  “眼下钱银告急,展肚子他爹虽然不算什么富贾,也小有资财,能压榨便不容错过。”十一娘笑道:“这展旺,白鱼之前便留意过,虽以利贷为业,倒也不算什么穷凶极恶,知道贫苦百姓多数还不上利钱,他干脆也不借贷,并没有行为过逼人走投无路家破人亡之事,攀交官员,也是为了那些欠债不还者,追讨起来更加方便,他主要针对赌徒放贷。”
  对于这些赌徒,十一娘可没妇人之仁,当然也不会认为展旺逼迫他们变卖田产家宅还债便是罪大恶极,之所以把展肚子扣在晋王府,便是等着展旺这当爹的求告上门,双手奉上钱财,贿赂晋王妃法外开恩。
  展肚子虽然有罪,但赵大郎等人也算有惊无险,实际上并没造成无辜百姓家破人亡的事实,十一娘认为死罪可免,当然不能这么轻易便让他脱身,就看展旺是不是有诚意了。
  又说展旺,突然听闻儿子犯了这等要命的大罪,一时之间也有若五雷轰顶,他根本便不知儿子竟然卷入毛维党与晋王系的争斗,又哪里预料见祸从天降?此人虽也算是个奸商,但尚有良知,而且为人颇有几分狡黠,固然期望儿子能得仕进,却也知道以他的根基,涉及新政这个漩涡稍不小心便会落得个尸骨无存,他的贪欲有限,胆子便相应有限,哪里会不顾死活?
  惊闻变故后,展旺便忍不住大骂儿子愚蠢,可骂归骂,他只有展肚子这么一个独苗,是绝不会眼见儿子没了性命的。
  原来这展旺,早年也甚忧愁子嗣单薄,纳了两房妾室,却均未能替他开枝散叶,他找了个方士相卜,被断定今生只有一子,于是彻底死了心。
  展肚子要是被处死,他便有万贯家财,也是后继无人,故而但凡还有一线机会,展旺也不会放弃努力,王妃并没有等待多久,就在次日,展旺便跪到了晋王府门前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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