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溺宠 第63节

  裴瑾忙开了灯,还没来得及靠过去抱着她,温一心已经尖叫着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了,她浑身冷汗淋漓,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打湿,黏在瓷白的肌肤上,单薄的肩膀瑟瑟发抖。
  裴瑾用被子裹住她,连人带被子将她抱在怀里,修长的指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温声问:“怎么了?”
  温一心摇摇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良久,才低声回:“我梦到......一辆卡车朝着我撞过来......”
  在没有被撞死之前,她吓得醒过来了。
  裴瑾修长的眉一点点的蹙起,轻拍着她的后背:“只是一个梦,并不是真的,别怕。”
  温一心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好像我经历过一次......”
  裴瑾顺着她的后背,温声哄着她:“外头风大雨大,你睡的一直不安稳,才会做这样的梦,别怕,我陪着你呢。”
  男人温柔的低语声犹如情人的呢喃,温一心惊惶紧绷的神经一点点的松懈下来,她重新缩进被褥里,任由裴瑾隔着一层薄薄的被褥将她抱在怀里,再次闭上眼。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晚了些,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风雨依然没有停,只是小了些,气温凉爽了许多。
  温一心穿着一件黛绿色的旗袍,披着云锦,袅袅婷婷的下楼。
  管家迎上来:“太太,您的机票已经定好了,下午三点的,先生说天气不好,上午航班延误,还不如下午走,他忙完公司的事,送您去机场。”
  温一心昨晚没睡好,头有些晕,她点点头,进了餐厅。
  早餐吃到一半,就听到有娇俏的女声在客厅里响起:“裴先生呢,在家吗?”
  温一心放下碗筷,出了餐厅,就看到洛娟拧着大大的手袋,环顾着四周,满是娇羞的问管家裴瑾的下落。
  管家有些懵,这小姑娘来过好几次,每次来都是找太太的,这次怎么一来就直接问先生的下落?
  管家皱了皱眉:“先生很忙,去公司了。”
  洛晴眸底掩饰不住的失落:“今天周末,他也去加班了吗?”
  管家有点不耐烦了:“我们太太在家,你有什么事?”
  洛晴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一抬头,便看到了从餐厅出来的温一心,她似乎压根就没料到温一心会在这里,讷讷开口:“温,温老师也在?!”
  温一心身形顿了顿,继续往前走,吩咐管家:“我吃饱了,您去忙您的吧。”
  管家离开大厅去后面吩咐佣人收拾餐厅......
  温一心定定的盯着洛晴看了片刻,才刚毕业不久,眼前的女孩子身上再也找不到从前青涩踏实的影子了。
  她穿着公主粉的蛋糕裙,化了恰到好处清纯妩媚的妆容,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从前未曾有过的张扬,偏偏在看到温一心的那一瞬突然少了一份底气。
  温一心在她面前站定,语气轻柔:“我在学校的私人物品听说是你帮忙送过来的,我还没当面谢谢你呢。”
  洛娟脸色微红:“不客气,我来过这里,正好知道地址。”
  她精心打扮了一通,仗着自己年纪轻,青春无敌的模样,驾驭的了娇嫩的粉色,本以为会一雪昨晚在裴瑾面前狼狈的耻辱。
  却没料到温一心竟然也在这里,面前的女人穿着旗袍,披着云锦,手腕上戴着水种极好的羊脂玉手镯,气定神闲,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便如一幅水墨仕女图,通身上下透着大家闺秀才有的矜持和尊贵。
  衬的她发小家子气,连手腕上价值上万的手链都显得寒酸了。
  “请坐。”温一心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布袋子上,问:“你找裴瑾有什么事吗?”
  洛娟没有落座,她默了片刻,上前一步,从袋子里取出叠的整整齐齐的西装外套,摆放在沙发上:“温老师,昨晚在会所,裴先生帮了我一次,还把西装外套脱了给我穿,下车的时候,我忘了还给他。”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温一心的神色:“我已经送干洗店洗干净了,送过来还给裴先生。”
  温一心神色无波,并未追问具体细节,淡声道:“等他回来了,我跟他说一声。”
  洛娟不肯走,踌躇着再次开口:“温老师,能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
  温一心微微笑着,“你问。”
  “我听阮晴小姐说,您......您跟裴先生早就离婚了。”洛娟双手的手指绞在一起:“是真的吗?”
  温一心眸底的光芒冷了三分,她静静的打量了洛娟片刻,将无名指上的鸽子蛋举到洛娟面前,反问:“你觉得呢?”
  硕大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刺痛了洛娟的双眼,她咬了咬唇,盯着温一心白皙纤细的手指看了半响,垂下了头。
  温一心收回手,“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洛娟见温一心似乎生气了,嗫喏道:“温老师,我一直都很敬重您......”
  “你并不敬重我。”温一心紧了紧身上的披肩,缓声开口:“你若是真的敬重我,就会把我从前教导你们的话放在心上......”
  洛娟哭了,泪眼汪汪的看着温一心,哽咽道:“温老师,我知道我穷,我家里负担重,我父母供我读书已经耗尽了所有,我也知道您对我们说的话是正确的是为了我好。
  可我们这样出生的女孩子,难道天生就要矮人一等吗,就一定要在贫穷中苦苦挣扎十几年吗?
  我们也有追求爱的权利,也有追求梦想的权利,追求财富的权利,我赚的钱能给我父母买大房子,能供我弟弟妹妹上好的学校,能让我家里的人以我为荣,我所做的这一切,难道也错了吗?”
  温一心觉得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所有突破道德和底线获得的一切,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是成年人了,只要你承担得起后果就好。”
  追求爱没有错,但不能爱错了人。
  追求梦想也没有错,但不能突破底线。
  追求财富更没有错,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如果不能踏踏实实的努力上进,想要走捷径,短时间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却会失去更多东西。
  混得好,无非是变成下一个孙悦柔,混得不好,一生就毁了。
  温一心抽了纸巾递给她:“别哭了,以后不要再来桐景苑,你就当没我这个老师,我也当没你这个学生。”
  洛娟抓起温一心递过来的纸巾,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扭头便跑出了大门......
  管家听到动静,从后院过来,见洛娟跑走了,沙发上多了一套男士的西装外套,心里直打鼓,忙道:“太太,这女孩子上次给您送私人物品的时候,也问过先生在不在。
  先生当时在楼上睡觉,并未下楼见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温一心摇摇头:“没事,以后她再过来,就不要让她进门了。”
  说完,温一心便上了楼。
  管家琢磨了半响,突然乐了,太太极少在意这些事,难不成是吃醋了?
  太太还是很在意先生的嘛。
  温一心坐在阳台上,捧着一本书,静不下心来,看到洛娟,她便仿佛看到了孙悦柔,当初的孙悦柔,也是这副柔弱坚强的样子,打动了母亲吧。
  但凡她放松点戒备,这个女孩便会跟孙悦柔一样明目张胆的登堂入室了。
  张老师都已经帮她打包好了她放在学校的私人物品,打算帮她快递到桐景苑了,洛娟却巴巴的送过来,温一心当时在勤工俭学的那个群里,分明已经说了自己并不在桐景苑。
  中午时分,裴瑾匆匆赶回来,站在玄关处换鞋,问管家:“太太呢?”
  “太太上楼去了。”管家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上午有个女孩子拧着您的西装外套来找您,太太好像生气了,上楼去了一直没下来。”
  裴瑾换鞋的动作顿住:“谁?谁找我?”
  管家抬手一指沙发上没人动过的西装外套:“那件衣服是您的吧?”
  裴瑾扫了眼叠的整整齐齐的西装,好看的眉皱起,总算知道管家口中的女孩子是谁了,他抬脚就往楼上走,声音冷下来:“留着干嘛,扔垃圾桶去。”
  管家:“......”
  管家看着裴瑾大步上楼的背影,总算反应过来,忙拿起沙发上的西装,扔到了院子外头的垃圾桶里......
  裴瑾推开门,见温一心安安静静的坐在阳台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却并没有看,双眼凝视着远方。
  她一动不动,就连裴瑾靠近,都没有察觉到。
  裴瑾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温一心才回神,坐直了身子,“你回来了?”
  “嗯。”裴瑾拖了把椅子到她跟前坐下,犀利的眸光审视着她的神情,低声道:“管家说你被人气着了,不会是因为那件西装外套吧?”
  温一心摇摇头:“我只是想起了我母亲,她心地善良,又没有防人之心,才会被孙悦柔抢走一切吧......”
  裴瑾终于明白她言语里暗藏的意思,“一心,这不是你母亲的错,错的是温文昊,世界上不是每个男人都跟温文昊一样愚蠢又贪心,世界上也不是只有姜恒一个男人坚定专一对感情至死不渝的......”
  温一心面无表情,语调淡漠:“我知道,可我已经不敢再相信了。”
  裴瑾眼眶发涩,哑了声音,他想要握一下她的手指,却见她合上了书,按着封面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不敢碰她了,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再相信?”
  裴瑾见她不语,锲而不舍的追问:“一心,你说,要怎么样你才会生出再次相信的勇气?”
  温一心见他一副要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眸底黯然一片,她垂下眼睑,用嘲弄的口吻轻声道:“除非炎炎夏日,烈日当空,天上下蓝雨;大雪纷飞,白雪皑皑,丛林桃花一夜间盛开!”
  第76章
  温一心说完,便站起身,捧着书本去了画室,徒留下裴瑾一个人坐在阳台上,长长久久的沉默着。
  她想起了母亲的结局,想起了自己的经历,老太太催生催的紧,她不愿意给他生出一个无辜的孩子......
  她是连遗嘱都已经立好了的人,对于未来,繁华浮于表面,薄凉和灰暗才是她人生里真正的底色。
  她在劝他放弃,用一种暗示又委婉的方式,近乎残忍的在劝退他。
  她想要把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不敢交给幸运,更不敢交给别的男人了。
  温文昊曾经是她心目中的天神,真面目揭开,不仅薄情寡义还害的她母亲惨死,她家破人亡。
  姜恒曾经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在发生变故后,决绝的逼着她离开,虽然是为了她好,可也算得上亲手抛弃了她,她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相濡以沫的爱情。
  来自于最亲近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沉重打击,令她内心坚定的信仰彻底坍塌了,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给的感情,也不敢再爱任何人了。
  尽管她觉得裴瑾很好,好到她无法拒绝,可她更害怕失去,只有成为普通朋友,维持着淡淡的并不浓烈的友情,或许才能更长久。
  她早就丧失了再爱一个人的勇气了。
  这世上,她不愿再相信,有人爱她如生命了!
  炎炎夏日,烈日当空,不可能下雨,更不可能下蓝色的雨,那是忧郁的颜色,是母亲临死前,眼底的泪水。
  大雪纷飞,白雪皑皑,桃花不可能一夜盛放,违背自然规律,就好像违背人应该遵从的本能和本性。
  温一心在画室里待了许久,久到裴瑾过来找她。
  男人身姿修长,倚着门框,臂弯里搭着一件崭新的西装外套,早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眉眼含笑的凝着她,语调温润,嗓音缱绻,却又透着一□□哄,“一心,时间到了,我送你去机场。”
  温一心沉浸在画作里,差点忘了时间,她急急忙忙的放下画笔,“你等我一会,我去收拾东西。”
  她如一阵香风,从裴瑾的身侧刮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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