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阮念初嘴角往下垮,遗憾,“那真是太可惜了。不然,我们就是校友,说不定认识得更早。”
  厉腾往后瞥她一眼,“你这妞怎么这么二。我高考那年十六岁,我十六岁的时候你多大,自个儿算算。”
  “三十三减二十六等于七……”阮念初果然就掰着指头算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十六减七……唔,那时候我九岁。”
  他淡嗤:“屁孩儿。”
  阮念初眯眼,拳头举在他跟前,晃了晃,“你说谁是小屁孩儿?”
  “你。”
  “……”
  厉腾继续:“以前是,现在也是。”
  阮念初呵了两声,牙痒痒:“我都没嫌弃你老,你反过来嫌弃我小?哪有你这样的人?”说着自顾自嘀咕,“而且我都二十六岁了,哪儿小。”
  厉腾眼里含了丝浅笑,勾嘴角,语气漫不经心,“嗯,身材倒是不错。不小。”
  “……”她听出他弦外之音,红了脸,气得掐他胳膊:“放我下来,赶紧的,我不要偷看别人洗澡的流氓背。”
  他皱眉:“给我老实待着。信不信流氓把你往山底下丢?”
  阮念初哼了声,“不信。你舍得么?”
  厉腾一笑,“舍不得。”
  闻言,阮念初郁闷多时的心情骤然便转晴。她弯了弯唇,双手重新抱住厉腾脖子,忽的,脸色微变:“……对了,陈国志昨天和我们一起跑出来的,他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找他?”
  厉腾没什么语气地说:“那人比猴还精,只有他阴人的份儿,别人阴不了他。”
  “那我们现在先去哪里?”
  “回昨晚那儿看看。”
  “嗯。”
  山不高,下来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
  厉腾凭记忆带着阮念初往回走。
  当两人回到那处农宅时,昨晚的热心婆婆正坐在院子里缝衣裳,几只鸡咯咯叫着,在她旁边啄虫吃。厉腾和阮念初观察片刻,确定屋里和附近没有其他人后,才现身。
  婆婆问了他们昨晚的去向,厉腾碎成破布的衣服,和他肩上受的伤。
  他一本正经地胡诌。
  婆婆被唬得一愣一愣,竟真的信了,没再多问便把烤干的衣物拿给他们,并且拿出了家里治疗外伤用的药酒和纱布。
  阮念初帮厉腾上了药,换好衣物。
  婆婆在旁边瞧着,面色担忧,又道:“你们年轻人,出门在外要多小心,弄得一身伤多不好。走,我带你们到乡镇上赶车。”
  厉腾冲她笑了下,“不用了。路怎么走您大致说一下,我们自个儿去就行。”
  婆婆拗不过,只好给他们讲了个路线。
  他们向婆婆再三道谢,并叮嘱婆婆,“如果有人问你我们的去向,你就说,我们昨晚离开之后就没回来过。你也不知道。”
  婆婆点头应下。
  随后厉腾便和阮念初一道离开。
  很幸运的是,刚走上主道,就有一辆小货车开了过来。开车师傅很热心,邀请他们搭车,还给厉腾散了一根烟。
  小货车颠簸在山间马路上。
  一路都是田园风光,小土路,油菜田,玉米地,还有头顶飘过的炊烟。阮念初坐在货车尾部的土货旁边,片刻,忍不住扯扯厉腾的袖子,小声说:“欸,我又看见了。”
  他抽着烟,瞧着周边的山色风光,没搭话。
  阮念初继续:“我看见,你在那个婆婆屋里留了钱。”
  话音落地,厉腾静了数秒,才淡道:“昨晚那顿饭,有鸡有肉,我们不稀奇,对她来说可能就是过年的排场。咱不能占人便宜。”
  “……”她嘴角微勾,拽他袖子的五指往下滑,牵住那只宽大的手掌,掐掐,捏着玩,“我发现你总是这样。”
  厉腾反手握紧她,侧目,“哪样?”
  “外冷内热啊。”她眨眨眼,“七年前我就看出来了。”
  他淡笑一声,“是么。”
  她也笑,“七年前,我们分开那天,你让托里一直守着我,是因为你知道你们的人不会伤害我,他跟我一起,也会很安全。你虽然什么都没有说过,但你是在保护他。”
  话音落地,厉腾直勾勾瞧着她,“你好像挺了解我?”
  阮念初若有所思,回答:“以前不了解,现在吧,有点了解了。以后应该会更了解。”
  厉腾:“你想了解我,就得跟我多交流。”
  她赞同地点头,诚心发问:“那你觉得,我们还应该怎么交流?”
  他手指若有似无勾她掌心,说了四个字:“深入交流。”
  “……”阮念初默。就知道他永远正经不到三分钟。
  这时,货车师傅扭过头,乐呵呵地用方言问:“听你媳妇口音不像咱这儿的?”
  厉腾伸手摸阮念初的头,用方言回:“嗯。我从云城拐来的。”
  货车师傅笑起来:“能拐到这么漂亮的媳妇,也是本事。”
  厉腾一勾唇,没有说话。
  阮念初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茫然。禁不住问厉腾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厉腾说:“老乡说我有本事。”
  “为什么?”
  “因为你漂亮。”
  这两句话有前后联系吗?阮念初认真想了想,觉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她没想明白,只好弯唇,冲他挤出个有点尴尬的笑容。
  阳光下,背后是青山和一望无垠的蓝天,姑娘皮肤白得像西藏的雪,笑靥如花。
  厉腾看着她,忽问:“阮念初,你想听曲儿么?”
  阮念初惊讶万分:“……你居然会唱歌?不是吧。”
  厉腾没说话,垂眸一看,一麻袋萝卜旁边正好落了片树叶,他捡起来,随便扑了下灰便单手拿着,放进双唇之间。不多时,竟真吹了首调子出来。
  阮念初还没来得及惊叹他这口吹叶子的绝技,便已听出他吹的曲目,“是那首《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阎维文唱的?”
  厉腾枕着左臂半躺在一袋土豆上,脸色平静,吹着叶子,气息控制树叶的振频。
  阮念初托腮看着他,不由自主地跟着轻唱:“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别怪我保持着冷峻的脸庞……”
  路上跑过几个赶牛的小孩子,嬉笑打闹,老水牛慢悠悠跟在后头。
  “其实我有铁骨也有柔肠,只是那青春之火需要暂时冷藏……
  歌声,叶曲声,散落在乡间的稻风中。
  “别说我不懂情,只重阳刚,这世界虽有战火也有花香……”
  渐行渐远。
  *
  瓦莎和段昆的搜寻自然是无果而终。从山上下来,他们甚至又返回之前的农宅找了一遍,仍旧不见厉阮二人踪影。
  出来后,瓦莎怒极,嘴里拿高棉语骂骂咧咧,就没有停过。
  段昆听得掏耳朵,无奈道:“你生气也没用啊,还不如继续找机会,争取下次成功。”
  瓦莎咬牙:“这次闹了个人仰马翻,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下次?当然更不容易得手。”
  段昆闻言眼睛亮了亮,拍手欢呼:“哇,瓦莎你中文又进步了耶!连用一个成语一个歇后语,还都用对了!”
  “……”瓦莎一巴掌打他脸上,狠声道:“傻子就是傻子。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办砸了,达恩会不高兴,他会怪我们。”
  段昆捂着脸可怜巴巴,嘀咕,“你就知道达恩达恩。”
  瓦莎瞪他一眼。
  段昆被她瞪得发虚,却还是硬着头皮续道:“你瞪我还是要说。你喜欢达恩,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但是达恩对你没意思,也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这么多年了,你为他做那么多事,他在乎过你么?哪次不是让你顶锅,让你去死?”
  瓦莎眸色骤冷,沉声道:“但是我没死。”
  段昆哼了声:“我看快了。趁还有命在,早点儿醒醒。”
  片刻,瓦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道:“我愿意为达恩做什么,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只是个傻子,你懂什么?”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昆瘪嘴,孤零零地站在路边,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追,“瓦莎!你等等我呀!”
  第42章
  小货车开得不快,颠啊颠,到乡镇上时已下午两点。阳光晴好,彩虹当空。
  货车夫妇听说厉腾和阮念初要坐车回边城,直接把车停在了车站门口。厉腾利落地跳下货厢,伸出手;后头的阮念初小心翼翼扶住车栏,弯腰,刚要把手搭上去,腰就被他掌住。
  厉腾两手握她的腰,轻轻一提,直接把她抱了下来。
  阮念初又开始唾弃自己了。她想,自己近来怕是有些返老还童的症状,快奔三的女人,脸皮薄得像十七八的黄毛丫头。
  他这么不经意一个举动,都能撩得她脸红。
  实在值得唾弃。
  两人跟热心的货车夫妇道了别。
  这个乡镇很偏远,直达边城市的大巴,一天只有两班。上午九点一班,下午三点一班。
  厉腾到售票窗口买了两张票,看眼时间,距离发车还有一个小时,便带阮念初进了一家小面馆,吃饭。
  服务员就是老板本人,一个中年胖大妈。她打量了下两人的穿着打扮,知道是城里人,便清清嗓子,抄着口极其蹩脚的普通话问:“你们两个吃点啥?”
  阮念初觉得饿,说:“要一份扬州炒饭,大份。”
  刚说完,厉腾就眼也不抬道:“给她来个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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