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一色眼

  宛如一道被青绿色的浅草没住的山脊,横在我的眼前,而山神爷正攀登在这道山脊上,他的身形被衬托地非常渺小,身手矫健地来回跳跃,活像是我们见过的在山谷里奔跑的藏羚羊。
  不过我的目光并没有被山神爷所吸引,即便是我知道他是来救我的,因为他身下的那道山脊实在是太壮观了,我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道极其巨大的山脊上。
  看了两眼之后,我意识到我的观点是片面的,那并不是一道山脊,而是许多道山脊纵横交错的连绵山峰,满眼的青绿色或明或暗地在我眼前呈现出来。
  这跟我们之前想象的巨人差别实在是太大了,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脑子里蹦出来一个问题,这个古怪而又身躯庞大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
  那些横在我眼前宛如天堑一般的“山脊”,难道就是这东西的身体?
  尚未缓过来劲儿,我忽然发觉山神爷跳动的身体止住了,接着灯光熄灭,我眼前的光明世界消失了。纵使我现在反应再迟钝,也是意识到了不对劲,只可惜宛如浆糊一般的脑子,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只是努力地睁大眼睛,想在这片黑暗中看出点什么。
  仍然是斜下方,在与山神爷所背离的方向,两个犹如呼吸般的红点把我的注意力勾了去。娘娘腔,师爷,活死人,这几个词一连串地从我脑海中闪过,尽管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山神爷?
  一道沉重的喘息,忽地从头顶上方响起,距离似乎很近,我听地非常清楚,声音沉闷地像是海底的暗流,与此同时,一道不冷不热的气息佛过我的头顶,愣了一下后,头皮才麻了起来,我僵硬地动了动脖子,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它的鼻子在冲着我呼吸?
  这东西的头很大,眼睛跟鼻子之间的距离应该很长才对,而我明明是在它的一颗眼睛下,为什么通过它鼻子传出的呼吸,也会吹到我身上?要是此时我足够清醒到能意识到这个问题,恐怕我就不会试着把头抬起来了。
  随身手电筒落在下面,不过几把手电筒的光倒是勉强能传到我这里,否则我也无法跟那颗赤金色巨眸对视了。
  抬头便意味着会又一次看到那只赤金色巨眸,而这是山神爷所极力阻止的,明知如此,在巨大的困惑以及惊惧下,我依然想抬头。
  我想把这个东西看个清楚,看看它到底是什么。
  更何况,山神爷的手电光熄灭后,便没有了动静,所以我还是只能靠自己。
  头刚半仰起来,沉重的喘息声又出现了,宛如深夜里的惊雷,让我的心都跟着震了一下,这一次,那股不冷不热的气息,不偏不倚地吹到我的脸上。
  扑鼻的腥臭,混淆着生鱼、大蒜和腐肉的臭味,几乎臭的我要晕过去。两手跟着身体一起被牢牢地困住,根本无法掩住口鼻,即便是屏着呼吸,那散不去的臭味还是顺着鼻孔朝着体内钻,搅翻了我的内脏,连着喉结一阵抖动。
  无法控制干呕出几声,成为了墓室里唯一的声响,此时我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是那玩意再呼吸几次,怕是我在得救前,就先被臭死了。
  很快我便意识到,自己似乎闯祸了,我造成的动静,在真正的危险面前,足够我自己死上一百次,心头一凛,一股浓浓的死寂在心底散开。
  我很清楚,这一次栽定了。不过我并没有心灰意冷,反而是冒出来一个截然相反的念头,死是一个让人恐惧的字眼,而一旦跌入这个字眼之内,便没有再值得恐惧的事情了。
  “山神爷……”我忽地扯开嗓门,冲着远处吼了起来,“你不要管我,先去救冬瓜……他们就在我脚下……”
  我并没有期望山神爷给我回应,只是想把目前的局势跟他说清楚,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小心活死人,它们也在!”
  一方面我想把我知道的告诉山神爷,另一方面,也希望冬瓜等人能听到我此时吼出的最大声音。越来越模糊的回响后,墓室里变成了一片死寂,跟我此时的心情完全一样。
  没有得到回应,在我的意料之中,至少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便是等待死亡的审判了,破釜沉舟之后,心无牵挂,我没有任何犹豫地抬起头,只想在死之前,看清楚这东西的真实面目。
  赤金色的巨瞳又出现了,只不过这一次它跟我的距离要近上一半,显得越发大了点,没有睫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汪洋的眼睛。
  奇怪地是,我毫无逻辑地想到了阴兵,虽然我没有近距离地观察过阴兵的眼睛,但是我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相似。
  阴兵的眼睛没有眼白,而眼前的赤金色巨瞳没有瞳孔。表面上看起来截然不同,而实际上两者的本质是一样的,眼睛只有一种颜色。或者,可以称之为一色眼。
  一时间,我的心情忽地变得有些亢奋起来,隐隐觉得抓住了什么关键,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让我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我并没有挣扎身体,那样只是徒劳无功,我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本能地戒备起来,尽管这种戒备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很快,我意识到了一件怪事,跟赤金色巨瞳的对视,并没有影响我的神志,我的所有感官依然都很清晰。心里闪过一丝侥幸后,我更凝重起来,因为我想活下去。
  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这样看得更清楚,赤金色巨瞳周围的纹路非常有序,散射性地朝着四周散开,再一看它们的走向,微微有些诧异了,明明朝上散去的部分纹路,居然在空中转了个弯,又朝着下方走去了。
  尤其是这些纹路,看上去居然有些熟悉。
  沉思了片刻,我忽然想起来长生教驻地的千阴龙祭,那些刻在地面上的龙纹,还有印在终点的大门,居然跟眼前的墨绿色花纹完美地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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