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苏盼没拒绝对?方递来?的钱。
她知道，自己要是不拿这钱的话，向来?没心没肺的郑小娟不会多想，但王红星肯定会觉得不好意思，所以还是拿钱吧，省得这敏感的小姑娘再因为这个而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拿过钱后，苏盼又问了她们俩都想吃什么?主食。
确定好后，她就离开了招待所。
苏盼本来?是想去邮局给沈惊蛰拍封电报，告诉他郑小娟和王红星已经安全抵达京市。
但她转念一想，万一沈惊蛰和瘦猴儿已经不在?兰花市，或者?是他们还在?兰花市，但之前的那个地址有所变动?了呢？
为防万一，苏盼没有去邮局，而是先后去了商店、市场和国营饭店，把?宋教授想吃的点心和晚上的菜买好，又给郑小娟、王红星两个人买好了她们的晚饭以后，又回了趟招待所。
在?把?买好的饭菜给了她们俩后，苏盼没有问两个人关于沈惊蛰的问题，而是打算等晚上看过了沈惊蛰要王红星转交给自己的信后，再做决定。
……
事实?上，苏盼没有拍电报到沈惊蛰位于兰花市的旧地址，的确是谨慎又正确的决定。
他们的确已经搬离了那个地址，并且在?郑小娟和王红星两个人坐上前往京市火车的当天深夜，沈惊蛰和瘦猴儿则坐上了前往经济特区的货车。
至于他真正的目的地……
只能?说?，那是一个苏盼在?打开信封，看到里面明确说?明的位置后，都仍不敢置信的地方。
第37章
沈惊蛰去的地方不是别处, 而是当下?还没有?回归祖国，仍属于?外国殖民统治的?，香江。
大概也是因为他没有?经历过前?世因太过肆意张狂而遭受的绝望打击, 一路顺风顺水的?, 带着被他无比珍视的?朋友, 和帮助他避开劫难的苏盼一起, 积攒出了如今的?财富，以至于?他的?天赋、才能?和意气风发都没有被现实打垮, 已?经开始不满足于?当前?的?事业，想要向外发展了。
为此, 在这封信里, 沈惊蛰开头第一句就是——
“兰花市的?生意已?经饱和, 且增加了太多不友好的竞争者, 故此我将兰花市的?市场留给了这段时间发展的?下?线，打算带着瘦猴儿去香江见世面。”
苏盼：“！！！”
这封信总共就只有?一页纸，上来第一句就给苏盼打了个措手不及。
香江？！
沈惊蛰竟然?去了香江！
苏盼在看到沈惊蛰信里所提到的?这个地名后，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现在是八十年代?初, 香江正处于?经济最发达，生活水准也最高的?状态，要是能?有?机会去那里赚钱的?话，的?确能?如沈惊蛰信里所说, 能?好好见见世面，哪怕赚不了大钱, 眼界也必然?能?有?所开阔。
但问题是, 最近京市都多了不少小?团体聚集收保护费的?情况, 就更别说如此繁华富足的?香江了。
苏盼也曾经看过《古惑仔》，不说这样的?影片在流入内地后, 给现在相对朴素的?青少年们带来多少影响，就说这片子里面演的?那些黑丨社会，就绝对是“来源于?生活”的?！
长见识是好事，可万一到了香江，当地人看他们是不懂广府话的?外地人，而故意骗他们怎么办？这种事情在哪里都会发生的?，或者□□盯上，那简直是比被骗还要糟糕。
而最关键的?是，苏盼知道?沈惊蛰是个说到做到的?行?动?派，既然?说要去香江，那现在没准已?经在路上了。所以，抛去对他在抵达香江后所可能?遇到情况的?担心，苏盼现在最拿不准的?一件事是——
现在香江还没有?回归，想去那里的?话就等于?是出境，手续卡得很严，沈惊蛰和瘦猴儿?这一没正式工作?，二没经济特区户口，手续应该很难办下?来才对。
所以，他打算怎么去香江？
不会……
是偷渡吧？
……
沈惊蛰当然?不可能?带着瘦猴儿?一起偷渡去香江。
这种要人命的?事情，是一无所有?的?亡命徒才会做的?，沈惊蛰如今没经历上辈子的?劫难，反而有?了自己的?事业，自然?不会像上辈子，出狱后那样剑走?偏锋。
他能?去香江，那是规规矩矩申请了“出入境通行?证”的?，虽然?中间也是用了点“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手段，但不管怎么说，沈惊蛰和瘦猴儿?两个人去香江的?所有?手续，都保证合理合法。
只是出于?谨慎，沈惊蛰并没有?将这个情况写在信里，只说明了自己和瘦猴儿?要去香江的?事情，和之?后每月会再寄钱给她，以拜托苏盼帮忙照顾郑小?娟她们俩，以及预计会在今年年底回来的?打算。
现在是七月份，年底左右回来就等于?要在香江待至少四个月，沈惊蛰自然?要把诸多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才能?放心出发去香江。
郑小?娟和王红星两个人托付给苏盼，他是绝对放心的?，而生意那边交给了一直带在身边培养的?下?线，不说有?多忠诚吧，但有?“利益”这条线牵着，对方也清楚只有?跟着自己才能?挣到钱的?事实，自然?不会出问题。
所以……
在抵达了经济特区后，沈惊蛰带着瘦猴儿?拿到他不知道?托了多少迂回关系，又花了多少“过路费”才弄到的?出境手续和证件后，站在和香江只隔了一条街，却泾渭分明的?鹭鹚径位置，沈惊蛰望着不远处的?香江，忍不住深呼了一口气——
沈惊蛰：“东子，跨过这条街，就是香江的?地界了。再回来，就得等到过年，我希望等到咱们回去京市去接小?娟和爱红的?时候，咱们也能?体验一把什么是荣归故里的?感觉！”
说完，沈惊蛰带着同样只有?期待激动?没有?畏惧不安的?侯东，穿过了这条被称作?为“特区中的?‘特区’”的?繁华街道?，朝着香江迈出了他人生的?第一步。
……
在沈惊蛰和瘦猴儿?俩人已?经抵达香江的?同时，远在京市的?苏盼在看完了沈惊蛰写给自己的?信后，也清楚自己和对方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不会拒绝对方信中所说要照看郑小?娟和王红星两个人的?嘱托，打算安排两个人去住自己之?前?买的?那间房。
苏盼：“这房子是我跟我干活的?东家借钱买的?，主要是为了落户，我一直都没有?住过，但周围邻居都是附近工厂或学校上班的?，都是踏实过日子的?本分人家，你们就放心住下?，至于?之?后的?安排呢，等你们先熟悉环境后，咱们再说其他的?。”
“盼盼姐你自己都没住过的?新房子怎么能?给我们俩住呢。”郑小?娟和王红星两个人本来以为苏盼说要给她们找地方住是给她们租一间房子，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自己买的?新房。
对此，别说王红星了，就连向来直肠子的?郑小?娟都觉得不妥当，连连摆手说这样不合适：“盼盼姐，沈哥还有?瘦猴儿?留钱给我们了，我们有?钱，盼盼姐你帮我们租间房就行?，我们不能?住你的?新房。”
“哎呀，这有?啥可推辞客气的?。”苏盼摆了摆手道?，“你们两个小?姑娘总住招待所不叫个事，而且不管沈惊蛰有?没有?把你们托付给我，你们叫我一声‘盼盼姐’，我就要对你们负责到底，做好姐姐要做的?事情。”
“可……”
“没有?可是！”
苏盼将笤帚和拖把递给她们俩，说道?：“一个负责扫院子，一个负责擦地板，我负责收拾房间，今天晚上你们就要住进来了，不要耽误时间，抓紧打扫干净！”
面对苏盼的?好意，两个人在不好意思的?同时，也都倍加感动?，心里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努力赚钱，以报答苏盼对她们的?照顾。
正想着呢，她们就听见苏盼冒出来一句：“你们知道?沈惊蛰和侯东两个人去哪儿?了吗？”
两个人都是茫然?地摇摇头，异口同声道?：“不知道?。沈哥和瘦猴儿?（东哥）就说要回特区发展生意，说怕我们俩要是跟着会照应不过来，就说让我们俩过来京市，说这里有?盼盼姐你在，他们俩在特区也能?放心，让我们万事都听盼盼姐你的?。”
“这样啊……”
苏盼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觉得既然?沈惊蛰他们没告诉她们俩去了香江的?事，那自己就也别多嘴了，便?打了个哈哈，问起了她们关于?特区那边的?风土人情。
“说起来，你们在特区应该待了挺久的?，有?学会说广府话吗？”
“会说啊。”
郑小?娟给苏盼说了几句广府话，又转回普通话解释道?：“我们之?前?在特区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待着待着就学会了，我和红星说得不算特标准，沈哥和瘦猴儿?说得最好，特区的?当地人都一直当他们是本地人哩！”
得知沈惊蛰和瘦猴儿?两个人都会说广府话，而且说得还很好后，苏盼原本还担心他们俩去到香江后会因语言问题而寸步难行?的?心瞬间就落了下?来。
只有?先学会当地的?方言，才能?融入那个地方。
这一点，苏盼在上辈子去沪市打工时深有?感触，因为她当年也是在学会了沪市方言后，才算正式被沪市当地人民接受，成功打入了保姆这一行?的?中上层圈子，所以沈惊蛰和瘦猴儿?会说广府话的?话，肯定也能?得到些当地人的?认可。
啧，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
苏盼心想，既然?自己阻止不了沈惊蛰的?勃勃野心，那自己就坚守后方，替他照顾好这俩小?姑娘，等待对方赚钱回来跟自己分的?好消息——
这种行?为她绝对不可能?做的?！
苏盼在赚钱这件事上，向来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坚守后方可以，但让她坐等着沈惊蛰这个合作?对象奔跑发展，自己什么也不干就等着分钱，那真是想都别想！
合作?赚钱是随时都能?散伙的?，将赚钱的?希望都寄托在合作?对象身上，啥都不干就等着分钱，就算是苏盼愿意当这傻子，沈惊蛰都不会愿意，真要是这样不对等的?合作?，那他们俩，迟早得一拍两散。
合作?赚钱图的?是对方在必然?能?成大器的?未来，而不是眼前?的?蝇头小?利，想要将这关系长久地维持下?去，保证自己在未来也能?继续跟着吃红利，苏盼就绝不能?松懈下?来，必须得亮出自己的?肌肉，不能?被沈惊蛰落在身后，更不能?满足于?当下?，得乘胜追击才行?。
所以——
看着正认真扫地、擦地的?这两个小?姑娘，想着她们俩之?前?在沈惊蛰身边时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又想了像自己之?前?曾计划过的?另一门生意，只觉得越看越满意。
苏盼心想，沈惊蛰给郑小?娟和王红星这两个又肯吃苦又有?能?力还值得信任的?小?姑娘送来自己这里，不光不是麻烦事，反而是让自己也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她正愁手里没有?可信任的?人过来帮忙赚大钱呢！
第38章
第?38章
在苏盼的安排下?, 郑小娟和王红星两个人住进了她之前从老顾夫妇手里买下?的小四合院里，并开始积极地适应起了京市的生活。
这一天，苏盼来到了自家小院, 看着被两个小姑娘打扫得干净利落的房间, 满意地点了点头后, 开门见山道：“小娟, 红星，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们俩还想不想念书？我认识一位老师, 她现在在夜大兼职，手里有两个报名名额, 你们俩要是还想念书的话, 我可以帮你们安排。”
夜大是改革开放初期特有的名称, 实质上就是面向社会的成人教育。
之所以在这个时期被称为夜大, 也是因为报名学习的人大部分?都是有工作的成年群体，为不影响他们的工作，就将课程安排在了晚上或周末。
郑小娟和王红星现在白天倒是没什么?事，但她们学历太低, 又是外地户口，不说学籍有多难办，就说让这两个都已经?二?十岁的小姑娘再?回去初中甚至是小学读书实在是……
所以，这两个人要是想继续读书的话, 最好还是去报名夜大。
比起正儿八经?的学校学习，夜大的学习时间安排相?对合理, 同班的人也都是社会人士, 普遍学历都不算特别高, 不会显得?她们特别。
而且夜大的教学地点就在她家不远处的高中学校里面，白天是高中生学习, 晚上则会挂上夜大的牌子向社会人士开放。
从荔枝巷出发到夜大所在教学地点的高中校区，走?着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附近都是居民区和学校，走?的都是大马路而不是小胡同，也不用为安全问题担心。
面对这两个面带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念书的小姑娘，苏盼认真说道：“最关键的是，夜大的毕业书是得?到国家认可的，去哪里找工作都不比正式学校毕业的人差。你们还很年轻，不能?顶着小学学历过完这一辈子，还是要读书，就算是未来不需要□□去工作、去赚钱，多学一些知识，多认识一些字，对生活也是有用的。”
苏盼是吃过没学历也没文化亏的人。
可能?现在人们还沉浸在从前那十年一直都在宣传的“学习无用”的理论中，觉得?文化知识和□□这玩意儿没什么?用，在当下?社会，没文化没学历也不会影响工作、生活，仍旧学习无用。
但只看现在连中专毕业都能?给分?配工作的情况就该明白，国家已经?开始重?视教育，开始重?点培养、录用受教育程度高的对象。
因此，不管是出于对郑小娟和王红星两人未来的考虑，还是对自己眼下?因需要人手而升起的两个人进行?培养的想法，苏盼的“劝学”态度都可谓是十分?认真且诚恳。
郑小娟和王红星虽然都没读过什么?书，但从小的经?历和长大后的见识，都让见识太过形形色色、真真假假的人的她们感受到了苏盼毫无保留的关心、真诚。
她们知道，苏盼是真心为自己好。
只是……
王红星说出了她们刚刚有所犹豫的顾虑：“盼盼姐，我们俩就只是在村里小学读过书，也没有毕业证，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报名？会不会不收我们啊。”
国家当下?十分?重?视扫盲工作，夜大的招收标准相?对也宽松许多，但如果只读过小学毕业又没有毕业证的话……苏盼想了想，说道：“没事，我先去具体问问夜大招收的情况，就算这个不行?的话，也有专门为扫盲工作服务的教学项目。”
听着苏盼如此费心替她们打算的话，郑小娟和王红星两个人愈发感动?，没等苏盼继续劝，就异口同声说道：“盼盼姐，我们愿意继续上学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