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段大人何以?至此??”
  她还是开?口了。
  两面朱红色宫墙中?间,段凛站的如松笔直,他在心里唤了她一声阿窈,回的却十分轻巧。
  “我心有?愧。”
  微风徐徐吹起地上的落叶,未来得及轻扫的落叶圈成漩涡,两人也?如同这脆弱的叶,只需一阵微不足道的风,便会被?卷入其中?无法脱身。
  苏窈竟还有?闲心想,她会对段凛动心实在太正常不过?。
  他们都痴。
  良久。
  苏窈握紧了手,仿佛下?定了决心,“三?日?后,东篱酒楼。”
  他既能?做到这种地步,不论事情成败如何,她也?会竭尽所能?保护他。
  段凛闻言,慢慢抬手,将长翅纱帽戴上,侧首看她一眼,迈步离开?。
  第49章
  因去佛堂前遇见段凛, 苏窈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
  可,既走出了这一步,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如今她需得更小?心, 莫要让魏京极察觉端倪才是。
  同时也得做些准备。
  “圣人昨夜夜里说胡话,总还想见见元儿?,可总不能如愿。”
  苏窈被淑妃贤妃两人夹在中间,淑妃语带埋怨, 轻幽叹气。
  贤妃宽慰道:“元儿?如今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 圣人若真想见, 一道圣旨下去,他岂能不来?”
  淑妃拭泪道:“姐姐说的简单, 原还说定了女?眷需得面?圣呢, 也不是没见?如今能见着圣人的,除了本宫, 也便只有……”
  她语气一顿,朝苏窈看去。
  贤妃道:“妹妹可得慎言。”
  苏窈猜到了些什么,却也并不接淑妃的话。
  祈福三日,今日是第二日,明日夜里?便可出宫,她该想想, 如何与?段凛将话说清。
  ————
  宫门前,梁远手中卷着一份邸报,朝马夫道:“好生送高相回府。”
  马夫粗布麻衣,头戴斗笠, 殷勤点头。
  高启之站在马车上,虽年老却气度不凡, 温雅道:“梁大人不必再这样称呼老朽。”
  梁远道:“高相糊涂了,殿下发觉此案尚有疑点,暂让您官复原职,还望高相莫要多?疑,在家中好生休养,他日再返朝堂。”
  官复原职却也只是说的好听。
  无休止的停职,明眼人都能瞧出太子的态度。
  高启之微微一笑,算是受下了,朝梁远拱手,弯腰进了马车。
  马夫高挥马鞭,马儿?缓缓抬步,拖着沉重?车身?前行,留下一串碾碎叶汁的辙痕。
  马车不快不慢地往丞相府邸驶去。
  路走了大半,高启之睁开眼,淡声道。
  “殿下。”
  “您还要在微臣面?前装多?久?”
  过了一会儿?,隔着帘幔,传来一道年轻,毫无起伏的声音。
  “高相,为何不将真正幕后之人供出?”
  破旧的斗笠将魏元乔装过的脸遮去大半,粗布衣裳里?塞了许多?棉絮,令他整个人看上去臃肿壮实?,半点不像圣人捧在手心里?宠的皇子。
  马车颠簸的很,许是驾马之人手生。
  高启之眼里?却好似有一池湖水,波澜不惊。
  “老夫活的太久了。”
  魏元的嗓音浅和,“这可不是什么理?由,高大人。”
  高启之道:“并非何事都需要理?由,殿下日后便会明白。”
  魏元不作声。
  很快,马车在丞相府停下,从前人人争相拜谒的高相府,如今门可雀罗,连守卫都神情萎靡。
  魏元停下后,高启之并未着急走。
  他催促道:“高相还想说什么?”
  高启之道:“殿下容易起疹,往脸上涂的东西?大都含有花粉矿石,应当少碰。”
  “你性命都快不保,竟还有功夫关心这个?”魏元语气终于?有点了变化,“高大人未免太过宽心。”
  “偿命便是,有何所惧?”
  高启之竟笑了一笑:“难得见殿下心急,微臣如何能不宽心。”
  魏元手上忽然青筋暴起。
  “高大人,该下去了。”
  高启之听出他动怒,静坐片刻,起身?,他掀起车帘,蹲下,望着魏元的背影轻叹一口气,“殿下日后莫要为人这样冒险。”
  “若殿下实?有心魇,难迈之槛,便去太庙,求大周先祖庇佑吧。”
  他下了马车,径直往丞相府走去,侍卫高兴迎他进门。
  ……
  梁远向魏京极复命时,略带不解道:“倘若真如殿下所想,五皇子殿下素来备受圣人宠爱,他如何会起心动念,犯此大忌?”
  魏京极站在槐树下,盘金绣祥云,玄衣上纹四爪金龙,只是这样站着,神色淡极,便生出高不可攀的渺远之感。
  有雀儿?收翅,落在精雕细刻的飞檐。
  他语气悠然。
  “宠爱?”
  梁远思忖一番他说的话,自认应当没错。
  “正是,圣人对五皇子宠爱非常,自小?便将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除却有时五皇子难以答上太傅之问,致使?圣人偶尔动怒外,不论是衣着用度,宅邸食邑,还是成年之后封官进爵,除殿下您外,已是诸多?皇子中的头一份。”
  魏京极并不正面?答他的话,而是道:“这话,你听着可耳熟?”
  梁远道:“是有几分耳熟,总觉得似曾相识。”
  魏京极往殿内走去。
  “他从未受过宠。”
  ————
  东篱酒楼取“采菊东篱下”之意?,酒楼内供许多?果酒。
  因着东家是女?子,故而这里?的女?客也颇多?。
  白瓷瓶中点缀几朵鹅黄色的菊花,苏窈临水而坐,早早便拐了弯过来等在这儿?。
  有几个赤膊汉子坐在一楼,各人面?前一张海口碗,论到激烈时,又拍桌子又掷碗,引去不少目光。
  “我说!五皇子殿下确有几分才能,你瞧那东瓯六部,在他手里?跟狸奴看耗子似的,乖成鳖孙!圣人果真是识人的!”
  “就是出身?低,若五皇子殿下出身?望族,岂不能成为我们太子的左膀右臂!”
  “呸!喝你的酒,这么些果酒就将你醉糊涂了!”
  “……”
  苏窈等的闲,心想,这段时日,魏元的名字简直在哪都能听见。
  无论是在宫里?,大街小?巷,还是百姓谈资,若有人提到了魏元,必有人提起魏京极,提到魏京极,也必有人说起魏元。
  一.夜之间,他的名字就和魏京极的名字捆在了一块。
  “公?子,您请。”雅间外,小?二殷勤道:“您寻的贵客便在这儿?。”
  “有劳。”
  “公?子客气!”
  苏窈本是趴在案上的,听到动静,好生坐好了。
  白露给段凛行了礼,替两人倒茶。
  “你先出去吧。”苏窈朝白露道:“找个位置坐下,看着门口,莫要要熟人撞见了。”
  “是。”
  白露关门离开,理?了下头上的幕篱,问小?二要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儿?等着。
  她一走,段凛便皱起眉心,问道:“究竟是何事?”
  苏窈已下了决心,心境也平和许多?,她掀起眼皮道:“二表哥可还记得,秋猎时避子汤一事?”
  “自然。”
  “当时我同?你说的,都是借口,并非是因为我年纪小?,不想要孩子,而是我不能要。”窗户开了半页,她的脸露在阳光下,白净如玉,五官精致明艳,一字一句道:“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我坐不长久。”
  段凛惊诧道:“何出此言。”
  “这婚虽是圣人所赐,我却并非他心仪的儿?媳,这太子妃的位置,只因魏京极不愿迎娶他人,圣人便暂时交给我坐,条件是,我需得劝动魏京极多?纳姬妾。”
  他隐隐猜到了她后面?的话。
  苏窈继续道:“但我选了另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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