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婴儿的哭声终于响起,蓝氏下一秒就晕了过去。
常乐骤然慌了手脚,“戴先生,快来看看我娘!”
戴思恭:“您放心,夫人太累睡过去了而已。”
常乐吊在半空的心神逐渐落回实处,把注意力转向刚出生的弟弟,“他的情况如何?”
约莫是出生时的情况太过惨烈,那孩子一直闭着眼睛哭。
戴思恭亲手托着孩子,给他清洗干净后放到襁褓里,仔细观察后道,“锁骨尚未完全断裂,是个好兆头。”
闻言,常乐心头的愧疚略略减少。
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她的确下了放弃孩子的决定。
兵荒马乱告一段落,娘亲还没有醒,弟弟上药后也渐渐睡了过去。
极度紧张之后的放松,困意席卷而来,常乐掩嘴打了个哈欠。
春兰心疼道,“您去补觉吧,奴婢看着夫人和小少爷。”
常乐捏了捏眉骨,“那辛苦春兰姑姑了。”
熬夜负担对于她的身体年龄来说,还是太大了。
·
傍晚时分,夕阳给白雪染了抹金黄。
常乐补觉醒来,蓝氏还在昏睡,新弟弟倒是中途醒过一次,他喝饱了奶,就又被春兰姑姑给哄睡了。
主屋暖阁有张书桌,常乐坐在桌前写给老爹报喜的信。
新弟弟锁骨虽有瑕疵,好歹母子平安,活着就是最好的希望。
常乐没有隐瞒,仔仔细细写了娘亲和弟弟的真实情况。
老爹最好没有意见,他要是胆敢怪她自作主张,呵呵呵......
门口渗进来一股风,晚月冒着风雪进来。
常乐指指主屋,示意她有事也得小声点儿。
晚月凑到她耳边,“小姐,昨夜那个凤阳来的厨子打算趁乱逃跑,被您提前安排的人抓了个正着。”
常乐挑了挑眉,落笔的速度未变,“有问出什么么?”
晚月压着嗓子,“与我们原先的猜测略有出入......”
“哦?”常乐下意识的转了转笔。
墨水溅了满张信纸,她差不多写完的信!
晚月:“......”
常乐轻咳了声,换了张干净的纸,重新再写!
晚月忍着笑意,尽量严肃问道,:“小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常乐想了想,“先留那厨子一命吧。”
得让他发挥最大的价值,方可解我心头之恨。
主屋那边突然传来些微声响,常乐立即搁了笔墨。
产后虚弱昏迷的蓝氏挣扎着掀起眼皮,“水......”
晚月飞速倒了杯温水,常乐亲自端着喂给她,“娘,您润润喉。”
蓝氏连着牛饮两盏,总算稍稍解了干渴。
身体各处的疼痛,尤其是瘪了回去的肚皮,提醒着她今早艰难的生产过程。
蓝氏环顾四周,焦急问道,“乐儿,你弟弟怎么样了?”
怎么没见着孩子,也没听着孩子哭声呢?!
常乐顿了顿,“娘,对不起啊......”
话还没讲完,蓝氏忽得力竭般软倒在床,“都怪我,都怪我!”
她两眼无神,呆滞地望着床顶,嘴里反复呢喃着“都怪我”。
常乐楞了楞,新弟弟是断了锁骨,可没必要如此颓废吧?
一整个生无可恋,死了算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暖阁突然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那边春兰姑姑小心抱起孩子安抚。
蓝氏眼珠子转了转,“乐儿,你听到了么?”
常乐:“???”
她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
蓝氏:“你弟弟显灵了,他是不是没银子吃奶,我们给他多烧些银票过去吧!”
常乐:“......”
难怪那么激动,原来是以为弟弟嗝屁了?!
常乐无语地瞅眼自家想太多的老母亲,转头转外喊道,“春兰姑姑,你把弟弟抱进来吧。”
蓝氏满脸感动、惊讶,不知所措,“春兰跟着你弟弟走了?”
正抱着孩子迈进来的春兰:“???”
虽然,但是,我的娘啊!
您的脑回路到底是经过了什么样的九曲十八弯?
常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娘,弟弟活得好好的!”
蓝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命那么大呢?”
常乐春兰:“......”
蓝氏着急的要接过孩子,常乐赶紧阻止,“娘,弟弟锁骨中度骨折,得养些时日,您现在虚,还是别碰他吧。”
万一摔着磕着,那可不得了。
春兰半弯下腰,把孩子送到她眼前,附和道,“夫人,你先看看小少爷,等养好身子再抱的。”
蓝氏惯来听劝,她伸着脑袋凑了过去,看着看着就湿了眼眶,“乐儿,都怪娘孕中贪嘴,都怪娘......”
常乐劝道,“娘,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能做的是照顾弟弟和给弟弟报仇。”
自责、伤怀,于事无补。
尤其月子里哭,最是伤身。
蓝氏竭力止住眼泪,“乐儿,你打算怎么做?”
自家娘亲既有兴趣,只要她别再哭,常乐详细阐述了遍计划。
蓝氏听后思索良久,“乐儿,由我出面更好。”
常乐皱了皱眉,“您还在做月子......”
蓝氏:“放心,娘知道轻重的。”
常乐:“......”
娘真的知道轻重么?
·
蓝氏产后的第三天,常府迎来了位重量级访客,大帅夫人马秀英。
常乐和自家娘亲按照事先的计划,在她面前完美再现了生产当晚的危险境况。
马秀英是惨白着脸离开的......
蓝氏半个身子探出帷幔,担忧道,“乐儿,马夫人似乎没懂我们的重点。”
常乐扶着她躺回床,“娘,她没懂没关系,她把话带到就可以了。”
蓝氏:“带话?带给谁?”
常乐:“当然是心眼多得跟筛子眼似的世子大人,我的未婚夫,您的未来女婿呀。”
她话里话外,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
蓝氏默了默,“......你也知道世子是你的未婚夫?”
常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知道自然是知道的。”
那总归没领证没办酒席,她还不能挣扎挣扎了?
蓝氏白了眼女儿,回归主题,“那你确定世子能懂?”
常乐理所当然:“他要是不懂,对得起他自幼修习的帝王术么!”
朱标当然懂,而且想得更多......
马秀英见他神情有异,“标儿,怎么了?”
朱标思索片刻,“娘,您以大帅夫人的名义把那厨子要过来吧。”
马秀英:“为何?”
朱标蹙着眉峰:“玄武湖畔东侧那条巷子,是来往大帅府的必经之路。”
自然,行走的最多的,也是他们朱家之人!
马秀英骇得直直站起了身:“你是说......他原先的目标是我们!”
朱标:“罂粟食多成瘾,难以戒除。”
背后之人的目标怕是冲着他而来,是要毁掉吴王世子!
马秀英恨恨锤了几下桌子,立即命心腹大丫鬟去常府要人。
朱标很镇定,甚至还有心情问东问西,“娘,您刚说蓝夫人难产时,选择了折断胎儿锁骨?”
马秀英不解他的意思,还是回道,“当时情况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