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他能来问她这个,可见有心帮她庆生。
  菱月心里便是还剩下几分闷气没消,这下子也好了,她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来。
  一时心中倒有几分赧然。
  说起来,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二奶奶有心挑唆,明知道那就是个不可信的人,她却还一头扎进了坑里去,当真生起闷气来,说起来也让人羞愧。
  如今菱月在七爷面前胆子渐大,性子也刁钻起来,就听她笑道:“一定是晴叶提醒七爷的,要不然七爷才不会知道呢。”
  头几日,晴叶才来问过她这个事。
  菱月想了想道:“大家做生日,左不过就是摆两桌酒,大家凑到一起吃吃喝喝的。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依我看,大可免了。七爷若真有心给我庆生,不如抽出一日,带我去府外头转上一转,听说这时节普觉寺的枫树林正是好看的时候,我一直想去看一看呢。”
  见她不再闹脾气,七爷脸上也有了笑容,道:“你这是早就想好了?我要是不来问你,你岂不是很失望?”
  菱月一手托腮:“那我就不理七爷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做了一半的针线活在指间绕着,蓦地又笑了。
  她笑容鲜活,让人看了也心情舒畅。
  顾七道:“普觉寺的枫树林可以去看,府里的宴席也不能免了。别人做生日都请你去了,轮到你做生日,若是不摆上几桌酒,回请她们,岂不是失礼?尤其今年是你头一年进门,更该多交些朋友,以后也可多个人说话。”
  他声线清冽,似秋日的泉水,有种微凉的触感,他是性子冷清的人,偏偏能这般为她考虑周全,两者奇异地融合在一处,有种让人心折的魅力。
  他们当下说定了日子,八月二十五日七爷休沐,两人说好了那日一早就出发到普觉寺去,在普觉寺玩上一整天,晚上再回来。
  菱月满心欢喜,十分期待,出发的前两日,便早早地定下了当日要穿的衣裳、鞋子,要配的宫绦,要戴的首饰等等细事。
  铃铛还笑她:“主子现在是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唉,咱们这些人是猜不明白了。罢罢罢,反正主子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吧。”
  菱月也笑起来:“就你话多。我过生日那天咱们院子里发赏钱,旁人都有,就不给你。”
  铃铛一听连忙讨饶,绿波拍着手笑:“主子这个法子好,是该使个法子治治她。要不然她没什么话不敢说的。”
  西厢房里主仆几人闹成一片。
  八月二十四日的晚上,七奶奶的绿玉山庄上派了人过来。
  这个时辰,各个院门都落锁了,菱月原本在西厢房待着的,这时候也听见动静,从屋子里出来,就见到两个衣着体面的妈妈,说是七奶奶派来的,两个妈妈很快被请去正房说话,不多时,就见七爷从正房里出来了,衣着整齐,外头还披着带毛的披风,一副要外出的样子。
  菱月在西厢房门口的石阶上站着,七爷看见她,几个大步走过来同她说话:“我现在得去京郊一趟,可能得明日才回得来。明日去不成普觉寺了,下回我再带你去。”
  菱月也很懂事,这种时候也不东问西问,只道:“这等小事七爷无需挂心。天都黑了,七爷路上千万当心。”
  七爷点点头去了,一起同去的还有七奶奶派来的两个妈妈,两人手上都提着灯笼,那晕红的灯笼在秋日的夜色里一路飘荡而去,出了月亮门,很快不见了。
  夜风吹来,带来许多凉意,菱月遥遥地看着那灯火消失的地方,心头惘惘的。
  绿波面露担忧之色:“该不会是七奶奶……”
  话未说全,渐渐收了声,后面的意思大家都懂。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处,显然大家都有许多猜测,夜风吹散了四周窃窃的私语声。
  铃铛嘀咕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菱月沉下脸来,教训她:“这话也是能混说的!还不住嘴。”
  铃铛忙把嘴闭上,不敢说了。
  菱月转身回了屋子。
  第64章
  顾七是第二日下午回来的, 二太太也派了一个妈妈过来询问情况。
  这妈妈来得正是时候,二太太那边要是不来人,顾七也打算过去说话, 顾七道:“情况看着不大好。她做母亲的人,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七姑娘。你回去跟母亲说一声, 让七姑娘准备一下, 今日或明日就送七姑娘过去绿玉山庄, 让她在那里住上一段日子,也陪一陪她母亲。”
  这妈妈答应一声, 这便去了。
  这时菱月就在正房,这些话都听在耳朵里,看七爷的神情,面色冷淡,心情不大好的样子,似乎对这个话题也并不想多言, 菱月也就识趣地不再问什么了。
  菱月捉摸不透七爷对七奶奶这个发妻的感情,只有一点是确定的, 这就是说, 这位七奶奶还是能影响到七爷的。
  菱月心里有点闷闷的。
  第二日倒是听说七姑娘去了绿玉山庄陪她母亲了, 随后的日子又平静下来, 一直没见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自然,在这种情况下, 没有坏消息也就是好消息了。
  这期间, 七爷的心情似乎也有所好转。
  转眼又到七爷休沐的日子, 头一天晚上,七爷又提到他们那个搁浅的计划, 说第二天一早就带她去普觉寺玩。
  这件事菱月曾经满心期待过,只是搁浅了这些日子,这会子重新提起,菱月心中的欢喜却冲淡了不少。
  菱月想了想,摇头道:“要么算了吧,还是别去了。”
  顾七闻言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他知道菱月之前是很期待的,一双凤眸若有所思地盯住菱月,顾七问道:“上次因为七奶奶的事没有去成,你生气了?”
  菱月瞥他一眼,不满道:“奶奶身子不好,派人来请七爷,这是正经大事,我心里只有为奶奶担心的。我若为这个生气,那成了什么人了。七爷把我说得也太不堪了。”
  顾七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散去,脸上变得淡淡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说不去?”
  菱月道:“就是突然不想去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顾七道:“说实话。”
  一方手帕在菱月手指间绕来绕去,菱月垂目不语。
  顾七道:“说话。”
  顾七问到这份上,菱月只得回答:“奶奶如今病得这样,我若还缠着七爷出去玩,咱们府上人多眼杂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招来多少闲言碎语。倒不如不去的好。”
  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妙目转向了顾七,多少也是有心试探。
  菱月的这些顾虑,在顾七看来根本不值一哂。
  就听顾七道:“是我主动要带你出去散心的,谁敢多言。旁人要是有话,让他只管来找我说话。”
  又道:“除非我点头,旁人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你无需担心。”
  菱月知道七爷是有底气说这样的话的。
  他不是那些需要依附家族才能生存的顾府子弟,相反,整个家族是需要依靠他的。
  只要他愿意,他是有能力来保护她的。
  听他这样讲,菱月心里不由便多了几分欢喜。
  菱月心里很有一丝窃喜,她高兴地感觉到,七奶奶便是在七爷心目中有些分量,似乎也不像她怀疑的那般重。
  七爷都这般说了,菱月也不好再忸怩,两人第二日一早,一吃过早饭,七爷便带着菱月出了府门,马车已在府门口待命,两人乘上马车,马车一路载着他们辘辘地往普觉寺而去。
  普觉寺建在西面的凤凰山上,传说古时有凤凰降落在此山,凤凰山因此得名。
  下来马车,他们沿着曲折的石阶拾级而上,时近深秋,道路两旁都是干枯枯的枝丫,在凉凉的秋风中,一副瑟缩的姿态。
  菱月一边往上走,一边嘴里嘀咕:“不是说有一大片枫树林么……”
  顾七告诉她:“枫树林在后山上,这一片是桃树林,春天开花的时候这一路会很漂亮。”
  菱月一听就笑了:“那明年春天七爷还带我来么?”
  顾七瞥她一眼:“你不是怕别人说闲话?”
  菱月嘟嘴:“不是七爷说的,有七爷在,让我不用怕那些……”
  两人一来一往,好似在调情一般。
  不久便到了普觉寺。
  有知客僧来引他们进庙。
  菱月以前也跟着老太太去过其他寺庙,老太太信佛,到了寺庙里,那是每个庙宇都要认真去拜的,一个也不能落下,拜完了,又要听人讲经,相当的虔诚。
  菱月跟在老太太身边,行动上相当受限。
  这一点上,七爷显然与老太太不同,他看菱月对庙宇兴趣不大,待捐过香油钱,便径直要带菱月往后山上看风景去。
  恰在这时,一个僧人出现在一间庙宇一角。
  顾七看见了那僧人,那僧人也看见了顾七,两人相视一怔,随即便笑起来,他们彼此显然是认识的。
  “大师何时云游到此地的?”
  顾七带着菱月过去,那僧人也朝着这边走过来,两方很快会合在一处,顾七出言询问。
  菱月打量这僧人一眼,这僧人五十许人,中等身量,一身普通的灰色僧衣,面容平和,一双眼睛却很有神采,闻言回答道:“昨日刚到,没想到今日就遇见你了,可见你我确实有缘。”
  说着这僧人目光转向菱月,顾七便把菱月介绍给他,又对菱月介绍:“这一位是莫心法师,多年来云游四海,见识颇广。”
  菱月见七爷这样说,倒也钦佩,她双手合十,对莫心法师行了个佛礼。
  莫心法师还了一礼。
  相请不如偶遇,顾七与莫心法师许久不见,自然要叙叙旧,莫心法师带着他们二人进了一间禅室。
  菱月有心回避,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不想七爷却道:“大师精于算命,今日机会难得,一会儿正好请大师帮你算一算。”
  菱月一听这个,倒也来了几分兴致,只不晓得莫心法师愿不愿意,菱月不由看向莫心法师。
  只见莫心法师目光和煦,见她看过来,莫心法师对她颔首致意:“今日既有缘相逢,娘子若是愿意,老衲便给娘子算上一算。”
  菱月这才放下心来,颔首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说话间进了禅室,这禅室布置得相当简单,地上几个蒲团,旁边有一方矮几,其他东西很少。
  几人在蒲团上坐下来,一个小沙弥送了热茶进来,很快又出去了。
  莫心法师问明了菱月的生辰八字,而后他把双目一阖,似乎在静静地推算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莫心法师方重新把眼睛睁开,显然是有了结果。
  等了这么会子,现在到了见分晓的时候,菱月不由屏息,就听旁边顾七问道:“如何?”
  莫心法师道:“娘子出身不佳,无其命却有其运,只是这运道却难说好坏,好的坏的都是它,分扯不清。再来娘子姻缘坎坷,且命里有小人作祟,这是一个关口。若是能过去这一关,后面就平顺了。娘子命里不缺荣华富贵,越往后头,越是有大贵之象。”
  听到莫心法师说她“姻缘坎坷”,顾七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不觉看了菱月一眼。
  菱月见此,心中不由一紧。
  顾七沉吟片刻,问道:“大师说她命里有小人作祟,可有破解之法?”
  莫心法师一脸无辜:“命里有时终须有,我是只管算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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