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她虽然泼辣,但是因为丈夫早亡的原因,又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所以很多地方都小心谨慎,不敢太晚回来,生怕被人盯上。
  要知道余大壮刚走的时候,王爱花这个婆婆,在短暂的伤心过后,就琢磨着要把何春花送去改嫁。到时候余大壮的抚恤金都是她的,说不定还能拿到点何春花再嫁的彩礼钱。
  毕竟当时的何春花还算年轻,有点小姿色。
  要不是何春花娘家给力,直接带着一堆亲戚杀过来,何春花的亲妈吴贵兰甚至直接坐在余家的门口,逢人就哭就撒泼,还有五大三粗的亲哥哥何有根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坐镇,只怕现在是什么光景真的难说。
  何春花还带着余禾回娘家住了一段时间。
  后来为了房子不被余家人趁势霸占,又带着余禾回来,几乎都不敢串门。
  也就是如今年纪大了些,渐渐脾气也练出来了,从丧夫的年轻妇女变成战斗力不凡的婶子,所以才会出门聊聊八卦,听听村里的消息。
  要不然,活得就真是没有滋味了。
  何春花回来以后,余禾就安心了,她洗漱完,把牵牛花放在床头,安心睡觉。
  可是等到半夜的时候,睡得正熟的余禾,突然感觉耳朵一阵刺痛,传来花花疯狂的尖叫声。
  余禾迷朦的睁开眼,她神智回笼之前,还在担心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压到花花,或者花盆碎了。
  然而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牵牛花完好,半点事都没有,甚至花瓣和叶子都尖利起来,像是人体的紧绷状态。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牵牛花持续尖叫。
  余禾不解,她抱住花盆,试图和它交流,“花花,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牵牛花的声音像是稚嫩的女童,正常的植物交流,余禾是感受不到它们有什么类似人类的声音特征的,除了村口的那颗马上要上千年的老树。
  在这之前,哪怕是朝夕相处的牵牛花也没有。
  可是她现在竟然能感受到牵牛花的声音特征,余禾越发觉得不对劲,于是又重复问了一遍。
  牵牛花似乎被余禾的不断沟通弄得回神,用极为紧绷的声音说,“呜呜,有坏人,花花害怕。”
  余禾知道牵牛花不会无的放矢,她抱着牵牛花的花盆,立刻下床,连鞋子都不敢穿,生怕发出动静。
  她小心的靠到窗户旁边,掀开糊窗户的报纸一角,朝外望去。
  是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余禾不知道他们是谁,天太黑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不是好人,就算有什么急事的话,也不会偷摸进人家的院子。
  余禾唯一庆幸的是她家除了外面围篱笆的地方有一个木板做的门之外,屋子里面也有一个大门。
  因为何春花谨慎的性格,每天都要把里面的门关起来,还要拴上。
  除非有人从里面打开,否则的话,从外面没有那么容易把门打开。
  余禾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她以前住在高档小区,人员排查很严格,而且是一梯一户。
  就算她盛行聪明,也没有料到自己第一天当众露面,到了晚上就有人想摸进家里,巨大的恐慌将余禾笼罩住,她觉得呼吸都不畅了。
  可就算这样,余禾也很清楚,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她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而且现在这具身体过于娇柔,只怕还没等她做什么,就被人掀翻在地。
  在黑夜的吞噬中,余禾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她深呼吸,强行平复自己恐惧的情绪,忽略胸腔跳得飞快的心脏。
  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后,余禾开始能思考,她知道自己不能一个人行动,所以慢慢走到何春花的房间,在屋子里面的房间倒是没锁,何春花就怕余禾突然有什么事,万一她锁门了,余禾找她不方便。
  余禾推开门进去,悄声走到何春花的床边。
  她轻轻推何春花的肩膀,用极轻的声音在何春花耳边呼唤,“娘,娘,你快醒醒。”
  何春花睡得迷迷糊糊,她睁开眼睛,看到余禾焦急的面孔一下在眼前放大,立刻就被吓到了,想要说什么,却被余禾捂住嘴。
  余禾把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何春花这才安静下来。
  余禾指了指外面,凑到何春花的耳边,小小声说,“娘,外面有人。”
  何春花残存的睡意一瞬间就消散了,她被岁月搓磨过的脸,在瞪眼的时候,露出了凶相。哪怕五官底子姣好,可在护女心切的时刻,只会显得狰狞,甚至透露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狠意。
  她握住余禾的手,厚厚的茧子磨得余禾手背发痒,但是在这个时候,她不需要强迫自己冷静,就已经感觉到了无比安心。
  这是母亲给她的安心。
  哪怕外头黑漆漆的,哪怕有不知底细的人影,哪怕外面有能吞噬人心的巨兽,余禾也不再害怕。
  何春花在床底下摸索,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磨得很锋利的砍柴刀。
  余禾不知道何春花的床底为什么会有砍柴刀,但她多少能猜出来,年轻貌美的寡妇,是怎么熬过被人觊觎的黑夜。
  她跟在何春花的身后,也在出房门的时候,顺手摸了根木棍。
  余禾手握木棍,心情紧张而忐忑,唯独没有恐惧,她甚至有点激动。
  余禾紧紧握着木棍,手臂上柔软的肉紧绷着,整个人蓄势待发。她在脑海里不断设想,等会自己应该怎么挥棍打在坏人身上。
  一二三!!!
  在轻轻的脚步声靠近门的时候,踹啦一声,何春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门哗的打开。
  第12章
  何春花还是心里还是有数的,没有直接用柴刀砍到要害,但直接就挥向对方的手臂,传来一声惨叫。
  有何春花的开门红,哪怕她们是两个女人,可还是在气势上震慑住了对方。
  余禾也挥舞木棍,密密麻麻的打在对方的身上。
  何春花深谙气势的重要,她大喝一声,“他娘的,哪来的小贼,看老娘打不死你们。
  睁大你们的狗眼!!当老娘是好惹的不成!!!”
  两个成年男人,因为何春花这么个主力军,加上余禾的从旁协助,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力。
  别看何春花只是个妇女,可她是做了许多年农活,身体康健,还经常和各路老太太长舌妇掐架,并且常常能赢的中年妇女,战斗力非同小可。
  何春花带着余禾好好打了他们一顿,然后大声喊,“来人呐,抓贼啦~~”
  她的声音又洪亮又高昂,在寂静的黑夜里被传出很远。
  打破了赤嵩大队的安宁,还有附近睡梦中的人们。
  不断有人推门而出,甚至连衣服都不披一件,举着煤油灯就往这边走。
  因为天黑,也不知道是谁家,于是就有人大声吆喝,“谁啊,谁家遭贼了!”
  何春花大喊回应。
  于是陆陆续续有人出门,他们围住何春花家的大门,虽然都是村民,但很有防范意识,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有人喊,守住大门,别让贼跑出去,我们一部分人进去。
  现在是即将黎明前的黑夜,是一整日里天色最黑暗的时刻,但在蜂拥而入的村民手中的煤油灯或是木把的照耀下,再想隐匿的黑暗也都暴露在人前。
  大家手上都抄着家伙,有拿菜刀的,也有拿锅碗瓢盆的,主要是匆忙之下,也顾不得太多,就想着出来帮忙。
  最开始进来的村民还没有注意到,看到小贼的身影就跟着挥拳的挥拳,拿东西砸的砸,等到人多了,煤油灯照得雪亮了,也就有人注意到小贼的面容。
  “诶,等等,这贼怎么眼熟着呢。”
  “哎呀,他、他不是村里的狗蛋吗。”
  “旁边这个是虎叔家的鼻涕虫。”
  “咋回事这是……”
  随着一声声的惊呼,闻讯而来的村民议论纷纷。
  何春花抢在两个人开口之前,大哭大喊,“我的个老天,这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半夜鬼鬼祟祟摸进我家,要不是我醒的早,谁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何春花一边哭喊,一边坐到地上,时不时伏到地上痛哭哀嚎。
  “大壮呐,你怎么就走了呢,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给人欺负,不让我们活啦!”
  别看被又砍又踢,一身伤的是狗蛋和鼻涕虫,但是凭着何春花这么一闹,来的村民都不好说什么。
  再说了,也确实是他们闯进了余禾的家里,捉贼捉赃,村民们进来就看到两个人在人家院子里面,总不能是何春花母女把人拖进来的吧。
  动静闹得太大,就算是住在另一边的姚大队长这时候也赶过来了,他身后的人更多,一个个都拿着武器。
  姚大队长一进来,村民们都自动分成两排,让他进来。
  “怎么回事?”姚大队长把手插在身后,沉声问。
  跟在姚大队长后边的还有狗蛋和鼻涕虫的父母,他们本来也是听说抓贼来的,结果没想到过来就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打得血迹斑斑,躺在地上。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趴在地上抱儿子,何春花就抢先一步开口,哭天抢地。
  “大队长啊!你要给我做主呐,要不然我家大壮死不瞑目,他保家卫国死在了战场上,留下孤儿寡母遭贼,叫我们怎么活下去……”
  何春花连哭带闹,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
  李狗蛋的父母是村里顶顶偏心,李狗蛋又是他们上了年纪才生下来的宝贝蛋,看见儿子手上,就想要不分青红皂白先苛责何春花她们,奈何他们儿子还昏迷不醒,想狡辩都找不到理由。
  姚大队长黑着脸听完何春花的诉苦以及来龙去脉,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先把这两个人关到仓库。”
  大概是这种事情处理多了,姚大队长没有因为何春花的一面之词就直接把事情处置了,只是收拾局面,一切也要等另外两个人醒了当面辩驳。
  所以他接着道:“陈生,你去请姚大夫,把他们两个的伤处理了。”
  看何春花还在地上哭,余家人里,余三贵站在一旁,看着这档子烦心事,下意识就摸上了旱烟木仓,但是时候不对,没能抽上一口,只好紧锁眉头,“姚大队长,这事你一定得给我们家一个公道。
  我二儿子可是保家卫国,牺牲在战场上的。”
  余家其他几个人也应声,不管多想利用何春花和余禾,但是这种时候,她们出事代表的是他们一家,农村人可以吃苦,也可以让步,唯独面子大过天。
  那是死都不能受损的。
  姚大队长扛着他们的压力,眉头皱得像是压了一座山,“好了,我都知道了,这件事明天当众处理,会有个结果。我也不能只听你们一家的话。”
  说着,姚大队长像是想到了什么,颇有种自己威严不能被挑战的意味,“你们也别总提余大壮,他是个英雄,但不代表你们一提就什么都得听你们家的。
  要是这样,大队长的位置给你们家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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