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节

  ……
  惨叫不止一处,在蜀山以东八百里外的一处山谷内,同样回荡着痛苦的嘶吼。
  起初是数道剑芒落在此处,远近的百姓都已经熟悉了。自从蜀山红棉峰崛起以来,此地往来的飞剑也迅速增多。那些修行者们不是红棉峰客人,就是四极堂送货的。
  此刻这几道剑芒,落地以后就显露出红棉峰的服饰,正是一同护送宝物的队伍。为首乃是一名第六境的供奉,可见此宝相当珍贵。
  红棉峰的送货服务在刚开始时,遭遇过不少次劫持。虽然买家资质都经过严格审核,四极堂的运送路线也是绝对保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留心蹲守,总会能截到红棉峰的运送队伍。
  只是红棉峰财大势大,火速增加了运送宝物的高手级别,而且对于敢向蜀山挑衅的亡命徒,都会立刻给予最强的打击。
  当时小楚亦做了两手准备,一手是借助蜀山势力,对于敢触犯红棉峰威严的匪徒,绝不姑息,挖地三尺也要抓到解决。
  另一手则是借助黑道势力,发动高额悬赏。即使花费超过宝物价值的代价,也要将匪徒及其师门、亲眷统统铲除。这部分一直是暗中进行,许多红棉峰高层也不知情。但是在修仙界的黑道,留下了不小的名号。
  没过多久,江湖上的人也就都知道了红棉峰的狠辣,与蜀山的名门正派气质不同。红棉峰承袭的是银剑峰的风格,就像帝女凤杀人,不问代价、只问在哪。
  越是修为高的强者,越难隐藏自己的身份,蜀山派总有办法找上门,从此以后也就渐渐没有人敢觊觎红棉峰的宝物了。
  所以这几名四极堂供奉在歇息时,也是颇为放松,三人原地盘坐调息,两人前后戒备。那探出神识观察四周的两人,也在有说有笑地交谈。
  就在他们以为一切仍旧风平浪静的时刻,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掠过。
  嗖——
  “嗯?”即使是一直探出神识的两名修行者,都没有完全看清那道黑影,二人对视一眼,情知对方都察觉了不对。
  正想回身通知调息的几位同僚,那黑影又陡然窜出。
  噗——
  其中一名修行者的胸膛被穿透,露出一只狰狞的青色龙爪。当那只龙爪收回时,隔着空洞可以看见一张充满暴戾的少年面庞。
  “你……”另一名修行者见状大惊,飞身后撤的同时叫道:“我们可是……”
  “嘿嘿……”来人邪笑道:“是红棉峰的人吧?找的就是你们。”
  此时后方调息打坐的几人也察觉到不对,纷纷仗剑起身,包括那名第六境的强者。可是见到少年的容貌,他却有些惊疑:“你是……”
  “认识我是吧?”少年目光阴鸷而桀骜,“将你们要运的东西放在地上,我可以放你们活命。”
  那第六境修行者犹豫片刻,毅然道:“好!”
  “这……”其余几名修行者似乎不同意。
  那第六境修行者沉声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六年前的仙门大会我见过他,他是蓬莱的齐麟儿!”
  “是那个怪物……”
  “啊?”
  听到这名字,几名修行者纷纷倒吸凉气,对领队者放弃的举动也不再反对。红棉峰也有过指示,若有无法对付的强敌,放弃货物也是明智之举,过后自然有蜀山的人前去讨回。
  可就在他将宝盒放在地面,而后想要带人离开的时候,齐麟儿却突然眉毛一挑。
  “你要做什么?”那第六境修者顿觉气机不对,当即横剑当前,无数剑光化作一团白芒,将几人护在中央。
  可齐麟儿身形一闪,硬顶着数道剑芒冲入光团中,铛啷啷的剑光落在身上,所过之处俱是鳞甲铮然,无法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此刻他半身青色鳞甲,像是半龙半人的怪物,甚至脸上都覆盖着一半的青鳞,一双黄金眼瞳熊熊燃烧。
  “你们还真得想走?”齐麟儿狞笑一声:“还真是天真。”
  嗤嗤嗤——
  龙爪挥动,鲜血迸现。在他的恐怖肉身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不过片刻功夫,几人就已经被他杀光。
  “呵。”齐麟儿杀过人之后,看都不看一眼地上的宝物,直接一脚。
  啪。
  宝盒便被他踩得稀烂。
  而后他将眼看向蜀山的方向,冷冷一挑嘴角,“这次就看看你会不会来。”
  第072章 剑域天宫
  上一代蜀山三杰的聚会,称得上不欢而散。
  楚梁原本还想组织大家一起吃个饭叙叙旧,想着大家以前都是亲密同门,哪有什么聊不开的结。
  结果没等点菜,晏道人的眉头就已经蹙起。
  骑鲸仙人更是道:“我先走了,被人见了难免麻烦。阿凤、晏紫……咱们会有再见之日的。”
  他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晏道人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眸中怅然若失。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总是很难心平气和地与他讲话。可是当他离开的时候,又突然发觉原来心中相思难解。
  不多时,门外面忽然响起了一个笑呵呵的声音,“恭喜蜀山,又添一名天元强者。”
  “请进。”晏道人回应。
  进来的是一位留着山羊胡子、容貌清和的瘦小老者,样子不大起眼,似乎和整日在村口湖畔钓鱼的那些老爷爷也没什么两样。若说有什么特别,大概就是他笑眯眯的模样令人如沐春风,显得格外有亲和力。
  “院长大人竟亲自来此道贺,实在惶恐。”晏道人起身道。
  虽然嘴里说着客气话,但是脸上写满了心情不好,让对面的老者也有些茫然。
  顿了顿,他才又笑道:“九天十地多一天元,乃是诸仙门的大事。我料想道贺者都会去往蜀山,便耍个心机,抢先来此地混个脸熟。”
  听晏道人答对,楚梁与姜月白也听出此人的身份。
  升龙书院的院长,公羊启。
  乃是禹朝内颇有分量的一位天元强者,当世儒教领头人。身为三教之一的领袖,地位可想而知。即使是监国令,对他也要礼敬三分。
  “院长大人太过客气,是我该去拜会诸位前辈才是。”晏道人如是说着,但是满脸都写着烦闷。
  她倒也不是针对面前的老者,晏道人毕竟不是帝女凤,就算再怎么高冷,最基本的礼貌和素质还是有的。人家来祝贺,她不至于冷脸相对。
  可是骑鲸仙人的提前离开,多年的等待匆匆一面,让她又很难整理出一个好脸色。
  “没准备什么大礼,只有一点小礼物,还请不要嫌弃。”公羊启又递上一幅画轴。
  晏道人双手捧过,轻轻展开,只见乃是潇洒飘逸的一幅字,上书“剑心持正”四个大字。
  虽然只是寥寥几个字,却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清风正气,令人心中肃然起敬。
  晏道人望之凛然,顿时明白了老者的意思。
  升龙书院的院长,可不会轻易赠人墨宝。即使是九天十地的掌教就任,他也未必以此相赠。
  今日她争道成功,却也暴露了自己妖族血裔。公羊启赠此四字,分明是提醒她秉持正道,勿使剑心蒙尘。
  同时更重要的,也代表公羊启的肯定。
  既然他赠送了墨宝,那儒道修者便再也不会找晏道人的麻烦。最为重视所谓“正”字的儒教修行者都无异议,想必其它仙门即使有想法,也不再会表达出来。
  妖裔争道,难免惹世人非议。
  老者这一幅字,便是在她身前立了一堵墙。
  这才是真正的礼物。
  晏道人看着公羊启,郑重行了个晚辈礼,道了声:“多谢。”
  ……
  楚梁送姜月白离开的时候,又看见了骑鲸仙人。
  老男人这时候正坐在悬剑城外的观浪之处,看着海浪拍打礁石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月白走上前去,忽然问道:“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什么?”骑鲸仙人看向她。
  “那天你应该就发现了不对,但是你没有出声,他们在剑庐里做的手脚……你既然都通知了凤师叔去救我们,那应该也不会不知道。”姜月白道:“你故意放任他们施为,就是为了让我师尊成道,对不对?”
  原来还有这事儿?
  楚梁在旁边顿时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老丈人,想不到还有这一节。
  如此说来,那这次晏道人还多亏了他的功劳。可是方才他被晏师叔针对许久,都没有提及半个字。
  “倒也不能这么说……”骑鲸仙人面色有些尴尬。
  这时就有另一个声音窜出来,“好啊,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救我,原来是良心有愧。”
  随即,就见一道淡蓝色虚影从骑鲸仙人袖口钻出来,神魂凝练如实体,看上去是个一脸敦厚的老农形象。
  不是西海剑皇又是谁?
  见到这个身影,楚梁和姜月白也都小小讶异了一下。
  他不是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烟消云散,怎么还有如此完整的一道神魂在此?
  骑鲸仙人讪笑两下,而后一耸肩道:“那算计你的是荧惑的人,我就不管你也可以,这还提前准备好蕴养神魂的法器给你藏身,还不够意思嘛?”
  楚梁见状,问道:“你们二位是旧相识?”
  “当年西海游历之时,曾有过一番交集。”西海剑皇虽是神魂,但跟小辈说话之前,还是虚空整理了下衣袍。
  “我揍过他。”骑鲸仙人则言简意赅。
  “咳,也算不打不相识。”西海剑皇尽力找补道。
  楚梁算是看清楚了,但凡和蜀山三杰同一代的人,大概没有几个没被他们揍过的。师尊广开拳路,姜天阔查缺补漏,晏师叔沉稳殿后,立志教育一代人。
  “总之呢,荧惑的事情我确实提前有所察觉,但也不是完全知晓他们的计划。”骑鲸仙人坦然道,“而晏紫与你争道,她输了一定会死,你输了还有机会活,所以我才这样做。你如果觉得我做的不对,那你大可以斥责我。”
  争道失败虽然不一定会死,但晏道人性格刚直,必然会孤注一掷以性命相搏,不给自己留一丝后路,这也是骑鲸仙人与帝女凤担心她的原因。
  “你先把手里的瓶子放下……”西海剑皇无语道。
  骑鲸仙人说话的时候,手中托着一尊白玉净瓶,看上去随时会掉下来摔碎的样子。这净瓶乃是盛放神魂的绝佳宝物,即使是第八境的神魂,在外界久了也难免会有溢散虚弱。像是楚梁身边的老费那样,只能通过灵植补足或者长时间休眠来维持生机。
  可有这一尊玉瓶在,西海剑皇就可以保持一个完满的神魂状态,所以相当重要。
  骑鲸仙人拿着这东西说话,他自然不太敢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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