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我上次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许脏我家门口的砖?”
  暨娴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准备被这句话击得粉碎。
  侧首,眼神无助的看向大哥暨宗。
  暨宗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他干咳一声,绷着脸试图摆舅舅的谱:“小北,怎么说话呢?一家人不能坐下好好聊吗?”
  暨和北嘴角讥诮勾起,看向他的眼神睥睨。
  什么也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冷冰冰,带着无限嘲讽意味儿的眼神彷佛在问:一家人,你也配?
  暨宗确实被他的眼神冻住了。
  当年那个只会露出愤恨伤心眼神的倔强少年长大,有了足够的攻击性,不是他能训斥的了。
  暨娴心也跟着沉了沉。
  知道暨和北根本不会给自己开口的机会。
  她抓紧手里的包。
  略微迟疑了几秒,还在思索要不要拿出事先准备的底牌。
  “小北,我知道你对我这个妈有怨言,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想跟你敞开心扉聊一聊。”
  暨和北冷嗤一声:“没什么可聊,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怨恨那么宝贵的情绪你以为我会用在你身上?”
  暨娴被气得心梗。
  “如果你不怨,会是这个态度?”
  暨和北:“我心情不好时,路边的狗也要被我踹两脚。”
  这是把自己比做狗了啊。
  暨娴银牙差点咬碎。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愤怒压下去。
  这次她不再迟疑,将提前准备好的她娘的遗物掏了出来。
  “小北,你还认得这个镯子吗?”
  暨和北目光射过去。
  冷漠的眸子里蹿出一团火苗。
  她竟敢拿外婆的遗物当筹码……
  当真不是个东西!
  暨娴恍若未觉。
  还在喋喋不休:“你外婆当年逗你时说,这是留给你未来媳妇的,还叫妈帮你保管着。”
  她顿了两秒,抬起眸子看暨和北。
  接着道:“妈想用这镯子换一个心平气和聊一聊的机会,如何?”
  好一个“换”!
  暨和北定定看着她。
  只觉得眼前之人越发面目可憎。
  半晌。
  薄唇微启,语气凉凉道:“好啊。”
  说完,他摊开手。
  示意暨娴把东西拿来。
  暨娴也回望着他。
  母子俩谁也没说话,但眼神里却是一阵刀光剑影,较着劲。
  不知过了多久,暨娴败下阵。
  缓缓伸手。
  “给你。”
  大儿子的忤逆虽令她心情十分不悦,但装腔作势似乎刻在她dna里。
  尽管不满暨和北寸步不让的举动,面上却还是温温柔柔。
  彷佛自己是绝世好母亲一般,语气颇为亲昵:“你外婆给你的,妈再如何也不至于昧下它。小北,你这么防备妈真是伤妈的心。”
  暨和北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而是摸着镯子底端凹进去的花纹,那里有他幼时不小心划的一道痕迹。
  确定镯子的确是外婆遗物,暨和北才将注意力放到暨娴和暨宗身上。
  “我言出必随,不是要聊吗?”
  “走吧,到街角老茶馆,想谈什么今天一次谈个够。看在镯子的份上我给你们这个机会。”
  那高高在上,彷佛恩赐一般的语气,着实刺激人。
  别说暨娴脸上的假笑差点维持不住,就连暨宗也没好到哪儿去。
  两人心里其实都还当自己是能随意插手暨和北生活的长辈呢。
  不得不说,二人在这一点上很一致。
  暨娴和暨宗看看对方,用眼神给彼此鼓劲:忍一忍吧。
  暨和北余光瞥到这兄妹俩“眉来眼去”。
  突然间,想到一件陈年旧事,只觉讽刺又好笑。
  三人很快到了老茶馆。
  街头老茶馆就是个露天坝坝。
  坝坝里摆着遮阳伞,竹桌竹椅。
  暨和北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暨宗两人看看毫无私密性的环境,忍不住蹙眉。
  但看大儿子/大侄子懒洋洋坐在椅子上,已招呼服务员上茶,还让人拿烟来。
  两人只能捏着鼻子坐下了。
  这个点喝茶的人不多,服务员动作很快,长嘴壶高抬,范儿拿捏得十足,隔两三米就把茶泡好了。
  暨和北撕开香烟包装,拿出一根点上。
  暨娴暨宗不开口,他也不问,比的就是看谁更坐得住。
  果然,还是暨娴先沉不住气了。
  “小北,你有没有想过往海市发展?”
  暨和北吐出个烟圈,微眯着眼睛。
  笑容竟有一丝丝和善:“你想说什么?”
  大约是临近结婚他心情的确不错,面对这种虚情假意他竟觉得陪他们玩玩也不错。
  他想,在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时打破他们的幻想,再狠狠给上一刀,两人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这是今日他最友善的时刻。
  暨娴以为他心动了,强行扯出的笑容终于稍稍真实了一点。
  “你是我亲儿子,我当然是希望你越来越好。”
  “哦?”暨和北垂眸,冷声:“你可以说重点。”
  “……”
  暨娴刚真心了两分的笑容再次凝固在脸上。
  那双与暨和北九成相似的眸子氤氲愤恨,异常复杂。
  “……好,妈说重点。妈觉得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到海市闯天下。如今海市方方面面都比榕城强,光看房价都是榕城的几倍,未来差距只会更大,你又是搞房地产的,不妨趁你褚叔叔如今还在东部战区,褚家的势力尚能辐射到海市……”
  “小北,你明白妈的意思吗?”
  暨和北黑眸含笑:“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
  暨娴神情微变。
  暨宗见她眉心蹙起,一看就是被暨和北的冷言冷语刺伤了。
  心里也跟着一紧。
  忙站出来替她抱不平:“小北,你妈这些年真的很想你,叫你去海市发展确实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是龙就得到海里游,而不是在小池塘里扑腾。你是不是也在记恨舅舅?当初你舅妈赶你出门的事舅舅事先不知情,这些年舅舅整宿整宿没睡好。”
  暨和北又吸一口烟。
  心说可惜丛琦不在,没法观摩这两人炉火纯青的演技。
  瞅瞅这嘴脸,这沉痛的语气,但凡学会五成,以后去演心思深沉的反派绝对没二话。
  哎,早知道该叫她一块过来。
  他没打断,暨宗以为自己的劝说奏效了。
  顿时信心倍增,再接再励道:“你舅妈告诉我是你自己离家出走的,怪舅舅没多问就信了,也这样误打误撞告诉了你妈。那时候兴文生病,你妈整天忧心忡忡,又听到你耍脾气离家出走,便赌气没找你,等回过神想明白你那么懂事根本不可能离家出走时,已经找不到你了。”
  他这边说,那边暨娴就默默垂泪。
  双簧唱得实在是好!
  “这些年,我在榕城四处找你,你妈也让姓褚的帮着找你。”
  “你说说你怎么就那么狠的心,好好活着也不肯给家里报个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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