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节

  “我成神后,不准有人走我一样的路?”
  写完,
  合上笔记本,
  丢下笔,
  卡伦脑袋一侧,睡着了。
  ……
  “卡伦少爷怎么样了?”老安德森问下楼的尤妮丝。
  “他需要休息,其他都还好。”
  “哦,那就好。”老安德森有些疑惑,“少爷的身体,怎么感觉……”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少爷帮我治疗身体的原因,才导致他透支了。”坐在轮椅上的麦克很愧疚地说道。
  贝德先生说道:“应该是这样。”
  “总之,少爷的身体必须要照顾好,尤妮丝,你多费点心。”老安德森嘱咐道。
  “是,爷爷。”
  “嗯,大家都继续忙吧,葬礼的事不能有耽搁。”
  “好的,父亲。”
  “好的,父亲。”
  待得大家散开后,尤妮丝追上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
  “怎么了?”
  “卡伦让我把这份颜料交给你。”
  “哦,颜料?”
  贝德从自己女儿手中接过了颜料,在握在手里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但他还是强撑着平静道:
  “等卡伦少爷醒来,我会亲自去谢谢他。”
  “他想让父亲帮他画一幅画,我觉得这款颜料,应该是酬谢。”
  “哦,是么,我知道了,当然没问题的。对了,需要辛苦你去女仆管家那里再看一下她们把银器收拾得怎么样了。”
  “我知道了,父亲。”
  看着自己女儿走开后,贝德先生攥着颜料急匆匆地走入地下室,用钥匙打开自己画室的门,然后又马上将它反锁。
  家里的仆人,哪怕是家人,其实都不会进入他的画室,但这把锁不是为了防外人进来,而是给自己的一种心理暗示。
  贝德在空白的画架前坐下,扭开手中的颜料,开始在颜料盘上配色,准备完毕后,马上开始作画。
  他作画的速度很快,几乎不用思考也不用停顿,与其说他是在画画,倒不如说他是在将自己脑海中的“底片”洗出来。
  很快,
  画面开始逐渐呈现出来。
  艾伦古堡,古朴大气的建筑;
  重点和主视角在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金发年轻人,像是在打盹,但表情是带着挣扎与痛苦;
  年轻人前后,各自站着一个人,将他保护起来。
  伴随着作画的深入,每个人物形象都开始变得清晰起来,这其实就是先前站在那里的贝德先生自己的视角。
  卡伦坐在台阶上“神启”以及周围站着的其他人。
  甚至,远处正在忙碌的仆人,乃至于连角落处的那只猫和那条狗也都被贝德先生画了进去。
  画到这里时,贝德先生放下画笔,站起身;
  他开始紧张地在画架前来回走动,甚至开始啃咬起了自己的指甲。
  “哪里变了,哪里不对了,不应该的,不对的。”
  贝德先生开始自言自语,像是陷入了某种癔症。
  忽然间,
  他走到一幅被白布遮住的画前,掀开了白布。
  这幅画中,画的也是艾伦庄园,但天空却是血色的,下方则是完全黑暗的。
  庄园内,很多人倒在地上,面露痛苦与哀嚎之色,窗户位置,也有很多人想要逃离,却又被一股莫名的东西在向后拽。
  这是一幅人间惨剧,不,是艾伦庄园的惨剧。
  画中古堡的后方,有一片延伸出来的黑影,具体看不清楚是什么,却给人一种诡异的压抑感。
  它很高,也很长,而且可以看出来一根根黑色的如同藤蔓一般的存在正在不断地延伸,像是恶魔的触手,正在捕捉着属于自己的给养。
  那团黑雾之中,隐约还能看见几张已经被没入得差不多的人脸。
  看到这幅画时,贝德先生反而不紧张了,他面色平静下来,呼吸也开始变得匀速。
  画室里的每张画,其实都没有落款,因为贝德先生没打算办自己的私人画展,自然也就不会有印戳这种东西。
  但每条白布上,则用钢笔在角落位置标注了日期。
  而这幅《艾伦庄园惨剧》的画,创作于一年前。
  “呵呵呵……呵呵……”
  贝德先生脸上忽然浮现出了笑意,他似乎对这幅画很满意。
  然后,他一边笑一边走向了旁边另一幅画,掀开了上面的白布。
  画中,依旧是艾伦庄园内的场景,一切都很正常,画中人在行走在谈笑,就是艾伦庄园的日常。
  贝德先生脸上的笑意开始逐渐敛去,但他还是在强撑着笑意,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笑得很勉强。
  紧接着,
  贝德先生走到了墙壁前,扯开了上面的白布,那是琳达召唤壁神瑞丽尔萨的画卷。
  “额额额额……”
  贝德先生喉咙里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舞足蹈,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兴奋。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
  他又重新掀开了另一幅画,这幅画被放在偌大画室中的最角落里,掀开白布,里面是一间书房的场景,很普通的一间书房;
  一张书桌,后面没有人;
  但应该是有人的,因为茶杯盖子悬浮在空中,钢笔也是立起来的。
  “啊啊啊啊啊啊!!!!!!!”
  贝德先生张开嘴,对着这幅画大叫起来。
  “他骗你的,他骗你的!”
  贝德先生开始大喊。
  “他骗你的,他骗你的!”
  贝德先生将画架举起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画架崩离,但画纸却落了下来。
  “他就是骗你的,骗你的啊!”
  贝德先生跪伏在这幅画前,双手死死地抓着它,似乎想要将它撕碎,但又在克制着。
  “你已经走弯了路了,这是你家族注定的厄运,即使你已经知道了,你也应该选择无声的旁观。
  就像是一年四季的变迁,你不要去惋惜翠绿的离开,也不用去庆幸夏炎的远走,更不用去留恋秋日的丰硕,也不用去逃避冬日的森寒;
  你在意,你不在意,它们本就会来;
  你阻拦与不阻拦,它们也依旧会走。
  你应该走出来,站在外面,去观赏它,去欣赏它,去……赞美它!
  当你的内心不再有羁绊时,你的视角,你的画笔,才能呈现最为纯粹的东西!
  这些道理,你其实都懂,不是么?”
  贝德先生歪着脑袋,举起了这张画着书房的画。
  “你已经走错路了,你居然尝试着为了避免家族的厄运,想要去寻求别人的帮助。
  他答应你了,
  但你看,
  改变了什么?
  为什么你不坐回去,把刚刚还没画完的画,继续完成呢?
  你敢么?
  你敢么?
  当你拿起画笔时,你应该毫无畏惧,你应该以最写实的方式去将你的画作完成!
  而不是逃避!”
  “啊啊啊啊!!!!!”
  贝德先生丢下了面前的画,然后开始疯狂地将画室里的画架一个个地踹倒。
  终于,
  他先前进入画室后所画的那幅画被推倒了,调色盘上的一部分颜料倾倒在了画上。
  主要是两种颜色,一个颜色是黑色,一个颜色是红色。
  黑色,完全落在了画中的卡伦身上,将他的身体完全覆盖住,紧接着,原本溅洒上去的以及这团黑色自己蔓延,宛若一根根黑色的藤蔓,连接到了卡伦身边的每一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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