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他睁开眼睛,意识渐渐回笼。
  许危衡右手撑着额头,掀开身上的被子坐起来,看着焕然一新的客厅,有些茫然。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他昨天应该喝了一天的酒,家里怎么会这么干净。
  茶几上,餐桌角,徐徐摇曳的花朵是谁准备的?
  低头一看,那套满是酒气的卫衣也被换成了舒适的棉质睡衣。
  有他公寓钥匙的只有助理和经纪人,但是他那位经纪人,不剥削他就已经是仁慈。
  看来是助理干的。
  许危衡皱起眉,不仅没有感动,反而有种私人领地被冒犯的恼怒与暴躁。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人来照顾他了!
  自作主张。
  就在这时,厨房里飘来一阵香味。
  长时间没有进食的胃被这股味道刺激,开始隐隐作痛。
  许危衡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响了起来。
  许危衡站起身,沉着脸,大步向厨房走去,用力拉开了半掩的厨房门——
  与端着一碗面条的姚容四目相对。
  透过面条氤氲而上的雾气,许危衡打量着姚容,惊疑不定。
  这个女人是谁。
  来的不是助理周苗吗。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觉得她很面善,隐隐间还透着几分诡异的熟悉。
  可细想之下,许危衡又非常肯定,他记忆里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但是……她看着他的目光却很奇怪,带着一种能让他瞬间平静下来的安抚与通透,又有一种让他鼻尖酸楚的温柔与平和。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许危衡脸色缓和下来。
  他揉着宿醉后刺痛的头,一边向外走去,一边随口问道:“你是周苗请来的家政吗?”
  “不是。”
  “不是!?”许危衡诧异,心中升起警惕,转过半边身子盯住她。
  姚容看向他的目光依旧从容温和。
  “危衡,我是妈妈。”
  第2章 坠落的童星2
  短短一句话,让许危衡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的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身体也跟着下意识往后退开半步。
  但很快,他又止住了失态,垂在身侧的右手紧握成拳,铁青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是认真的。你是不是在奇怪我怎么进来的。”
  姚容放下手里那碗面,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
  “我是用你藏在地毯背面的钥匙开的门。这个藏钥匙的办法,你还记得是谁教你的吗?”
  许危衡猛地看向姚容。
  姚容仰着脸与他对视,声音克制。
  “你再仔细看看我的眼睛,嘴巴。”
  “还有我的证件,我和你拍过的合照。”
  姚容将这两样随身携带的东西取出来,保持着向前递的姿势,想递到许危衡手里。
  许危衡迅速将手缩回,背在身后,避开了与她的接触。
  姚容只好停在原地,与他保持着三步的社交距离:“不想看也没关系。如果你还是对我的身份有所存疑,我现在就打电话回去,拜托邻居去我的房子里找到结婚证和离婚证,当场拍给你看。”
  “……”许危衡沉默许久,哑声道,“不用了。”
  不需要任何证件作为证明。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姚容眼熟了。
  因为他的眉眼、嘴唇、脸庞轮廓,他生得最好的这几个地方,全部都遗传自她。
  这种由血脉缔造的联系,骗不了人。
  但奇怪的是,对于她的出现,许危衡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到高兴。
  他只觉得荒谬,可笑。
  他曾经无数次期待自己的亲生母亲出现,将他从那个可怕的家里接走。
  在他最期待她出现的时候,她一直缺席。
  可就就在他被全网唾骂、狼狈不堪、希望躲起来让任何人都找不到的时候,她却这么突兀到来。
  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受了委屈,就想扑到妈妈怀里号啕大哭,寻求安慰的孩子了。
  许危衡垂下眼眸,看着姚容,唇角微微开合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又因发自内心的疲惫而失去了开口的力气。
  “……来了就先坐会儿吧,我去洗漱。”
  最终,许危衡还是没有将姚容赶走。丢下这句话,他转身走向浴室,将自己反锁在了里面。
  姚容没有去打扰他。
  这短短几天时间,在许危衡身上发生了太多事情。
  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也需要一些时间来重新接纳她。
  ***
  浴室里。
  许危衡用手撑着洗漱台。
  他第一次喝那么多酒,酒醒后本来就难受,再加上姚容的出现,更让他感到头疼。
  耳朵又出现了轻微耳鸣的症状,他捂着胸口,直犯恶心。
  就在这时,幽幽花香钻入鼻尖。
  许危衡偏过头,才注意到本应该只摆放牙具的地方,还多了一个插着向日葵的花瓶。
  又是向日葵。
  他嗤笑一声,打开水龙头,低头用冷水洗脸。
  “现在还来找我干嘛呢?”
  “是听说我成了明星,想趁机接近我找我要钱?”
  “有我这样的亲生儿子,你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水声潺潺,淹没了他后面的低语声。
  洗了很久的脸,许危衡才稍微平复好情绪,他抽出一张卸妆巾,正要往脸上抹去,才发现自己脸上的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卸干净了。
  镜子里的他素面朝天,脸色青白,看上去不人不鬼。
  许危衡试着提了提唇角。
  却发现自己笑起来真难看。
  比哭还难看。
  二十分钟后,许危衡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原本想直接回卧室待着,姚容从身后叫住他:“我给你煮了解酒汤。”
  不等许危衡出声拒绝,姚容又补充道:“已经煮好了,不喝就只能拿去倒掉。好歹喝一口吧。”
  许危衡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凳子,坐在了餐桌前。
  解酒汤是暖的,温度刚好合适入口。
  许危衡端起解酒汤,凑到鼻尖闻了闻,有些酸,但口感还可以,并不难喝。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解酒汤真的起了效果,才刚喝完,许危衡的头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这股酸味越发刺激了他的胃。
  从肚子传来的饥饿感越来越明显。
  许危衡右手撑着额头,用浑浑噩噩的脑子思索:他的卧室抽屉里是不是还剩有几个小面包。
  “你的早餐。”
  姚容不知什么时候又去了趟厨房,将早就煮好的两碗面条端了出来,其中一碗推到许危衡面前。
  “我翻遍冰箱只找到了面条,所以做得比较简单。”
  “昨天过来时,除了买花,我还给你打包了晚饭。不过你喝醉了,为了不浪费,我就自己解决掉了。”
  面条还热乎着,看着就很劲道。
  清汤上撒着被切得细碎的青菜,香味浓郁。
  这种热气腾腾的香味,在一瞬间就治愈了许危衡的饥饿感。
  可他看了一眼,就将面条推远了:“你带了什么东西不需要特意跟我说。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姚容半真半假道:“我从网上知道你出了事情,就想了很多办法,联系了以前的一些朋友。他们也害怕你出事,所以花了不少功夫,帮忙打听到了你现在的住处和联系方式。”
  姚容的这个解释,不能说毫无漏洞,但也有合理性。
  知道许危衡这个住址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不然楼底下那些狗仔都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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