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一下,两下,三下…
  魏明如感觉不到痛,却能感觉到一阵麻。她被制住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剑一下下地划破她的衣服和皮肉。
  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感觉制住自己的力道一松,当即捂着手臂跑起来喊救命。
  “傅姑娘要杀我,救命啊,傅姑娘要杀人了!”
  不见日光的巷子里,来人如同神子临世。
  红衣墨发,极冷又极艳。
  温其如玉的男子,在那一身的红衣映衬下似神又似妖。那双镜湖一般的眸子无波无澜,看魏明如的目光如看死人。
  魏明如大惊。
  她还是第一次见谢弗穿红衣,还来不及惊喜和惊艳,在触及对方的眼神之后仿佛瞬间落入了万丈深渊。
  “谢世子,你…你看到了吗?傅姑娘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良善之人,她刚才想杀我!她是真的想杀我!”
  “是吗?”冰玉相击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魏明如以为谢弗信了自己,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手上的伤都是她做的。”
  那剑太薄太利,初时感觉不到痛,这会儿开始痛入筋骨。偏偏没多少血渗出来,看着不过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谢弗睨了过去,声音越发的如清泉击石。
  “那她可真是手下留情了。”
  魏明如大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不是被那个贱人的外表迷惑了吗?
  为什么听起来像是…
  这时隐素已经过来,在魏明如震惊的目光走到谢弗身边。
  “要不是杀人太麻烦,我才懒得手下留情。”这话听着居然像是在撒娇。
  “娘子若是嫌麻烦,为夫替你杀。”
  魏明如感觉耳朵不是自己的,谢世子在说什么?她摸着自己的脸,当时还以为谢世子是误伤了她,如今看来分明是故意的。
  亏她以前还想着嫁进穆国公府后如何照料谢世子的身体,替谢世子扛起国公府的一切重任,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谢世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从前如何,现在如何,与魏姑娘何干。”隐素手一抛,软剑便扔到魏明如脚边。“还不快滚!”
  “你呀,就是心软。”
  谢弗的话让魏明如再次惊愕,顾不得多想赶紧把剑捡起来,然后扶着自己受伤的右手仓惶而去。
  隐素望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
  “我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她不是喜欢伤人吗?我刚才废了她伤人的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猖狂。”
  几次三番想暗伤自己的人,隐素不可能一直姑息。杀人的事她做不来,但废对方一只胳膊什么的,她还是可以的。
  突然她“咦”了一下,早上被自家老娘催得急,她一时没顾上多想。但她分明记得,被褥和床帐内有熟悉的气息。
  “你昨晚是不是找我了?”
  “嗯。”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谢弗眸色瞬间幽深,这女人又不记得了。
  “我在的时候,你是醒着的。”
  隐素望天,怎么也想不起来。
  既然她是醒的,那她是不是发酒疯了?
  “我…我没做什么吧?”
  “你轻薄我,还说要教我洞房。”
  啥?
  隐素顿时像一只煮熟的虾,从头到脚都在充血。
  不愧是她!
  起床的时候她的身体无任何的不适,想来昨天晚上并没有成事。不知道是她经验不足,还是这男人抵死不从?
  她捂着自己的脸,小声问:“你是不是为保清白,拼命挣扎了?”
  若非如此,她应该已经得手。
  “没有。”
  “那怎么没事?”
  “娘子,好像很失望?”
  “有点。”
  这话才一说完,立马感觉气氛不对。
  她可真是怕这男人再发疯了,连忙出声安抚,“毕竟我什么都不记得,如果真成事了,我可能会觉得遗憾,遗憾自己不能记住我们的第一次。”
  男人清冽的气息将她包围,在前后无人的巷子里,她红着脸被人抱进怀中。两边墙上的青砖无言,脚下的石板也默然,唯有他们的心跳在相互吟唱。
  良久,谢弗在她耳边低沉道:“娘子,我想学。你送我一本自己亲手画的册子,好不好?”
  什么册子?
  隐素脑子里空白了一下,随后就明白了。
  这男人…
  还挺好学。
  第75章 家主令
  天子脚下风云汇聚, 世家高门盘根错节。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引来无数猜测传言。
  雍京城的三大国公府,傅家都有关联。和穆国公府是姻亲, 和梁国公府是干亲, 和盛国公府是血亲。
  原本受人歧视的傅家一跃成为世人最为羡慕的人家,谁也不会想到当年这一家人从偏远的陲城进京后,竟会有一出又一出的好造化。
  流言不知从何起, 或是有人故意为之, 或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一夜之间市井都在说叶红衣已经改嫁,应该被称之为傅夫人, 而非盛国公夫人。傅荣也随母改姓, 认了别的祖宗,不配为魏家的子孙。
  这流言传得极快,不多时就传遍整个雍京城。
  隐素就在这样的当口和盛国公再次单独见面,见面的地点依旧是书墨轩的书房。这一次没有魏明如,只有他们俩。
  盛国公背手而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石榴树。红花大多结了果,一颗颗绿色的小石榴惹人喜欢。
  他痴痴望着, 老半天没有理会隐素。
  足有一刻钟后,他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隐素也不瞒他,说自己在替他画像时就猜到了。
  “倒是沉得住气。”他转过身,不怒反笑, “这点像你祖母。”
  这孩子不仅性子像红衣,行事也颇有几分相似,一旦心有所属便大胆至极不管不顾, 遇事不动声色且又最是一个主意大的。
  他之所以越过嫡子找这孩子,是因为他相信伯府嫡子夫妻俩怕是事事都要找这孩子拿主意, 若想嫡子一家和自己相认,首先要说服眼前这个像极红衣的孙女。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目光欣慰而骄傲。
  大郦建朝以来的第一个女武状元,一言一行既有江湖意气又有世家大气。他不如红衣,所以他教出来的明儿也不哪这孩子。
  “你祖母这些年…有没有提起过我?”
  “没有。”
  盛国公面色微变。
  他还是不能接受妻子已经改嫁的事实,一想到他的红衣不仅嫁给了自己认识的人,还生了一个女儿,他的心就像是被割了无数刀。
  明明是红衣说的,红衣说他们永远不会被分开,除了生死。曾经的海誓山盟犹在耳边,为什么一走了之把他给忘了。
  为什么不回来?
  为什么要嫁给傅春?
  为什么!
  “一次也没有吗?”
  “没有。”
  她的阿奶从未提过这么一个人,背叛感情的前夫就跟去年冬天枯死的草一样,不配在来年的春天时重逢。
  盛国公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她忘了我,她怎么能把我给忘了…她辜负了我,她辜负了我!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她怎么能这么对我!”
  原来渣男也会痛苦,也会受不了吗?
  隐素眸色渐渐泛冷,那么当初她的祖母在看到丈夫纳妾,小妾怀了身孕之时,又该是何等的难过。
  “国公爷,是你先辜负的她。你已有别的女人,那女人给你生了儿子,还有一众儿孙。我祖母和离之后改嫁他人,从那以后到死都是傅家妇。若你接受不了我祖母改嫁他人一事,由己推人便能知道我祖母当年的痛苦。”
  盛国公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孩子说话还真是不给他留任何情面,冷静又犀利,让他不由想起红衣离开之前的那段日子。那时红衣和他说话也是如此的平静,才让他以为红衣应该并不介意兰姨娘的事。
  然而他错了。
  他后来慢慢发现那样的平静是因为已经放下,可以毫不眷恋地离开。
  红衣不在了,他们的儿子还在。
  “孩子,你父亲是我嫡亲的儿子,盛国公府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我知道你和谢家那小子已经定亲,难道你不想以和他同等的出身嫁过去吗?”
  “我一出生就是傅家女,谢世子也并不是因为我的出身而娶我。我祖母已去,她自出国公府后从未想过要回去,我们身为儿孙又岂能违背她的意愿。江湖路远各自珍重,相逢何必再相认,你们缘分已尽,我们更是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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